还有比如站的时间久了,腿脚便开始跟着麻木,散步也要看着时间,不能过长,免得人承受不住。
当然,这些问题在姜良缘这里看来都是小问题,还有诸如尿频,尿不尽,身体变胖,肚子上,腿上长妊娠纹,孩子在肚子里发育顶的自己内脏疼,有时候半夜睡着睡着就四肢抽筋,噩梦连连,一晚上要起夜十几次都是常有的事情,有时候感觉刚睡醒就要起夜,不仅她自己折腾,就连睡在她旁边的丈夫也被折腾醒。
有时候她心疼他白天在衙门忙碌了一整天,夜里也不得安宁。不像自己白天还能找时间补一觉,于是想让他搬出去书房住,好歹夜里能休息好。
但锦绣非常坚持,万一妻子夜里发动,他可以直接抱着人去产房,家里的下人们却是没有这个胆子,或者没有这个力气的。
虽然锦绣对外是这么说的,但姜良缘心里清楚的很,锦绣就是不想离她太远,生怕她出个意外。丈夫对她的份心意姜良缘记在心里。
俩人夜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锦绣给媳妇儿按摩四肢,然后搂着人躺下。
将良缘突然握着丈夫的手道:“我还是希望这胎是个儿子,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爱,可这胎是个儿子,才能保护下面的弟弟妹妹们。
若这胎是个女儿,她将来身上承担的责任实在太大,我不想让她过那样辛苦的日子。他是我们的孩子,只要按照他自己想走的路,做他想做的事情,我们便能在他后面支撑着他,让他毫无后顾之忧,
万一他摔下来,也有我们做父母的在下面伸手扶着。”
其实锦绣也是这个意思,甚至他都不想要生个女儿出来让孩子遭罪,但他没敢跟自家夫人说,就怕说了之后夫人的压力更大,本来面对全家人殷切的目光,还有外面人意味不明的打量已经够让人闹心,他这个做人丈夫的就不必在这个时候再添一脚,实在没有必要。
生儿生女,从怀孕的那一刻,便已经是注定的事情,这时候再说过多也无济于事。
锦绣将人揽在怀里,亲亲脸颊,互道晚安,将被子盖在二人身上,让夫人选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躺好,这才语气坚定的告诉她:“不管是儿子女儿,我都一样疼爱。有我这个做父亲的在一日,就不允许他们被任何人欺负。”
这话虽然很不讲道理,也很没有逻辑,但姜良缘听了意外的感到安心,在丈夫嘴唇上印了一吻后便安心的睡了。
第213章 生产 回忆
本以为这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 结果到了凌晨时分,外面最是黑暗寒冷的时候,留在屋外守夜的丫鬟们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 外面安静的只有偶尔几声蝉鸣。锦绣却突然从梦中惊醒, 人还迷迷糊糊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旁边的褥子底下一摸,果然是湿的。
这下子人是彻底醒了。
转头一瞧,自家夫人眉头紧皱,一只手紧攥成拳,一只手握住身下的褥子,明显疼的狠了,咬着牙一声不吭躺在那里,锦绣真是被气的无话可说。
连忙起身喊外面的人进来, 让该烧热水的烧热水,该去叫产婆大夫的去叫产婆大夫。所有人都动起来, 被他指挥的团团转。锦绣自个儿给夫人小心的套上一件外套,动手将人往早就准备好的产房里送。
姜良缘疼的紧皱眉头, 额头全是冷汗, 却在那里细心安慰锦绣:“你别着急, 我这里等真正生产还得一会儿呢, 我心里有数,不会拿自己身体和孩子开玩笑。
现在先不急, 别把所有人指使的团团转,等真正用人的时候, 大家都没了力气,那才不好呢。”
说到力气,锦绣这才抓紧对嬷嬷道:“快去让人煮点夫人爱吃的面先吃了, 免得等会儿生产的时候没劲儿。”
这种事情嬷嬷心里清楚的很,但现在听到锦绣这般细心,她心里也稍微安慰了些,不枉自家小姐为姑爷生孩子,从鬼门关前走一遭。
这般吩咐着,锦绣便小心翼翼抱着人去了早准备好了产房,将夫人用大氅包的滴水不漏,连一丝风都不让吹到。
结果自己穿着寝衣,脚下的一双鞋仔细看的话,鞋子左右两边完全穿反了,但这时候也没人敢说什么。有心人,包括老嬷嬷在内心下感慨万千,不愧自家小姐这般放心不下姑爷,若是自个儿遇到一个这样色色都好,还对自己好的男子,恐怕也是可以为了他去拼命的。
锦绣也不知道他面上看着镇定,将所有人指使的团团转,实际上他的慌张已经被脚上的一双鞋出卖了。
产房里稳婆,大夫,还有接生的丫鬟,嬷嬷就位,姜良缘也开始发动的时候,嬷嬷就觉得这位姑爷待在这里实在碍事的很。
他往那里一站,紧紧盯着自家小姐,不怒自威的样子,让稳婆很是施展不开,影响稳婆的正常发挥,还有房间里的丫鬟大夫们被这位的眼神一瞅,手底下不稳,万一出点什么事情,那算谁的?
加上自家小姐在姑爷面前总是不愿意暴露另一面的,比如说自家小姐就没法在姑爷面前毫无顾忌的大叫出来。
完全不顾及形象的样子,说实话,确实有点丑,就是因为姑爷在旁边,自家小姐即使疼得全身都在打颤,也咬牙忍着。
嬷嬷瞧见心疼的不行,便一咬牙,本着得罪姑爷,也要将人从这间产房赶出去。
好在听到消息的老爷子和老夫人及时赶到,老夫人直接进产房,拧着姑爷的耳朵出去,老爷还在外面对着姑爷发脾气,唠唠叨叨的声音,她在产房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儿子啊,你就出来吧,别在里面添乱了,家里你娘你姨娘生了那么多姐姐,爹爹每一个都在场,但是那又有什么用?
要是你进去能替她们生产也就算了,可你待在那里除了添乱,那真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元老爷见儿子被妻子拧着耳朵送出来,心下松了口气的同时,再一次感觉马上就要当爹的儿子还是个孩子,第一回 遇到这种事,难免行事没有章法,还需要他这个当爹的在旁边给撑着。
“宝儿啊,这事你得听爹的,爹有经验,别在里面添乱了,听话。”
元老爷对自家儿子十分了解,别看这小子这会儿面上看着不显,还算正常,但仔细看的话,这小子看人的眼神压迫感十足,一看就是心里紧张害怕着呢。
看看他脚上穿反了至今没反应过来的鞋,还有一身单薄的寝衣,皱皱巴巴,十分不体面,以及紧紧握拳而不自知的样子,都在表明这小子心里的紧张。
元老爷这辈子就没见过自家这个儿子紧张过几次,去年他生病算是一次。小时候周文落水算是一次,再有就是这次了。
他生病那次儿子几天几夜没睡觉,熬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儿,等他病好了以后,儿子就给他制定了一系列的条条框框,让他按照上面的去做,就是不希望他再次生病。
小时候周文落水那次,虽然不是儿子的原因,但儿子也自认为没有保护好哥哥,心下愧疚不安,加上周文自小身体就不好,那次差点没抢救过来,儿子紧张的连学都不去上,就守在周文床头等着他醒来。
不仅元老爷和元夫人来了,就是几位姨娘也逐渐听到消息,慌慌张张的跑来。
来了好一会儿,丫鬟婆子才气喘吁吁跟过来,手里拿着披风,厚靴子,暖手炉。
几位姨娘都是生产过有经验的人,来了也不和锦绣元老爷打招呼,以免耽搁时间,直接进了产房,锦绣回过神的时候,见到丫鬟婆子手里的物件儿,一转眼才看见元老爷身上也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外套,这时候正是夜间正冷的时候,夜风寒凉,锦绣便招手,让人去隔壁房间取了他的大氅,亲自给元老爷披上。
元老爷这人的感情十分充沛,本就是个非常感性的人,很是注重生活上的这些小细节,有时候儿子给他梳梳头,或者给他穿一件衣服,或者外出是扶着他走路,扶着他上马,都能让他心里感动好一阵子,这会儿见儿子亲手给他披上大氅,不知怎的,就想到了儿子出生那年的事情。
到了这时,府中几乎所有的地方全部点上了灯笼,将夜间照的亮堂堂的,尤其是锦绣所在的这间院子,更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这也是让锦绣非常恼火的地方,不管是自然生产还是剖腹产,肯定是白天有太阳光的时候能看得更加清晰,方便产婆和大夫们施展。
现在的烛火照耀下,人影幢幢,再加上烛火明灭不定,对人的视力是一个非常大的考验。
锦绣让元老爷去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屋里这会儿已经让人燃起了火盆,相对来说暖和许多,免得待在外面着凉。
元老爷就摇摇头,伸手轻轻握住了儿子那只紧紧攥在一起,而他本人却像是对此一无所知的手。
稍微用点力气,将手指头一根一根掰开,里面已经被掐出了青青紫紫的痕迹,锦绣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自己一身狼狈,朝缘老爷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元老爷深深的叹口气,拍了拍儿子的手轻声道:“去房间收拾整理一番吧,也不知什么时候生产,你总不想你媳妇儿孩子从产房出来,见到你的第一眼便是这般拉里邋遢的样子吧?”
话虽如此,但锦绣还是没什么心情去整理仪容,只让人去屋子里拿了一双暖和的靴子,直接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换了,这时候便有机灵的小厮看出了二人的意思,在院中燃起了火盆,于廊下搬来了椅子,请俩人坐下慢慢等候。
丫鬟们百忙之中上了热茶,只是两人谁都没有喝茶的心思,只握在手中取暖。
锦绣摆摆手,让所有人都紧着产房那边,他们这边不要紧,有什么事他吩咐小厮去做就可以了。
看着院中忙而不乱的样子,元老爷满意的点头,这样才是对的,可不能下人们全都慌手慌脚,自乱阵脚,没头苍蝇似的乱撞,那才是真的要了人命了!
此时夜间吹起了一阵细小的清风,吹到人身上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打个哆嗦,若是放在往常,一定要在感受到风的威力的时候,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两分,但与往常不同,众人今日忙的团团转,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白毛汗,哪儿还顾得上冷不冷的事儿?
父子俩手拉手,坐在相邻的两个椅子上,元老爷看着此情此景,突然对锦绣道:“你前头九个姐姐出生的时候也是如此,如今细细算来,你春秀姐姐出生至今已有将四十年,爹爹却还能清清楚楚地记起当日那个场景。”
“你母亲因为外面流言蜚语的压力,帮爹爹纳了你王姨娘,期待她为我元家开支散叶,好不容易有了第一个孩子的降生,我们二人等在产房外也是如今日的你一般焦急不安。
都是第一次做人,父母心里的期待忐忑,还有隐隐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一时半会儿很难用语言数清楚。
后来陆陆续续又生了你八个姐姐,按理说爹爹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了。可你姨娘们每次生产,爹爹和你娘都是既期待,又紧张,期待他们能生出一个儿子,又紧张万一不是儿子,我们又该失望一场。
你的每一个姐姐,爹爹心里都是疼爱她们的,但说到底,爹爹最疼的还是你,可你姐姐们对此毫无怨言,甚至她们也愿意不讲究任何回报的疼你爱你。
或许这就是做父母长辈,做兄弟姐妹的感觉吧,有今生没来世。说不清,道不明,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的,什么坎儿都能迈过去,什么事情都难不倒。”
元老爷说着不知想起了什么,眼睛里全是怀念与满足的光。
锦绣看着天空半弯的月亮,听元老爷在身边絮絮叨叨说着小时候的事情,缓缓点头:“爹你说的对,将来我也会像你爱我们这般爱我的孩子。”
在锦绣看来,元老爷真的是对女儿非常好的父亲了。他虽然给不了女儿高官厚禄,也不能让女儿去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官太太,甚至不能给女儿寻一个出身良好,家世没得挑的夫家。
但他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给女儿选择了他认为最好的一条路,让她们将来可以走的顺顺畅畅。在旁人家庶出女儿每日给嫡母请安,在嫡母手底下受磋磨,每月除了月例银子,要想其他的花销,就要看她在家里受不受宠,要看她的姨娘在家里是不是能得到老爷的亲眼。
但在他们元家的不一样,元老爷对所有的女儿一视同人,一视同仁的爱护他们,女儿们除了必要的生活技能,针织,女红,刺绣,女四书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按照女儿们的兴趣爱好去培养她们。
他甚至连过多约束女儿的天性都不愿意,就想她们一个个开开心心的,在他的保护下过一辈子。在锦绣看来,元老爷是一个内心非常柔软的人。
到现在他还能想起来小时候雪绣姐姐那一手黑暗料理,时日一长,就连雪绣姐姐自己的姨娘都不愿意为她品尝那些能毒死人的糕点,只有元老爷会咬着牙,闭着眼睛将糕点吃下去。
然后哄女儿道:“做得好极了,特别好吃,爹爹十分喜欢,还有一点点进步的空间,希望乖女儿再接再厉,下次能做出更好的糕点。”
虽然每次都是将自己给坑了,说完之后就后悔的不行,但下次女儿兴冲冲的拿出来,请他再次品尝的时候,他依然毫不犹豫的闭着眼睛夸赞女儿。
这时候产房里传出一声嘶声裂肺的喊声,锦绣握着元老爷的手明显一紧,呼吸也停顿了一瞬,元老爷感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无声地握紧了儿子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让他放松,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说。
父子俩突然像是有默契一般,互相靠着彼此的肩膀,给与对方力量。
元老爷亲身道:“当年你出生的时候,你娘的身体已经不好了,那时候她刚生了你出绣姐姐,整日躺在病榻上无法起身,一天三顿靠吃药吊着一条命,我都担心她哪一天随时都有可能丢下我们一大家子人自己去了,整夜整夜的不敢睡,就担心下人报上来让人心碎的消息。
而你亲生母亲那头也是因为身子早年在流亡的时候吃了太多苦,亏损的厉害,因为不适合怀孕,却强行生产的原因,身体一日日破败,到了生你的那几日,已经完全下不了床,都是在床上躺着吃饭喝水。
爹爹就是一根蜡烛两头烧,每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看你娘,看看她是不是还留着一口气陪着我们一家老小?然后去看看跟小猫崽子似的出绣。
若是她能对着爹爹依依呀呀的叫两声,爹爹便能开心一整日,那证明她还活着,还有活下去的希望,或许将来还能见着她长大,见着她成亲,见着她生儿育女,幸福健康的过一生。
可若是爹爹使尽百般手段逗她,她都不能发出一点声音,跟个猫崽子似的,有气无力的躺在那里,看着就让人担心。爹爹一整日都无法安心去做事情,每隔一个时辰,便要让寿管家亲自过去瞧瞧她是不是还活着。
等看完你出绣姐姐,出了门便去你亲生母亲那里瞧瞧。
你也知道你母亲的身份,她是你娘的娘家堂妹,原本你娘是给她寻了一户好人家,想将她嫁过去做正儿八经的正头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