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娇娇——岁岁千
时间:2021-07-19 09:46:24

  那时候余鱼还小,想着,要是自己也被罚抄书了,是不是自己的亲娘也会这么搂着自己,心疼她呀?
  可是长大了才知道,离开这个尘世间的人,是不会回来的。
  虽然如此,但是小时候那种植入心中的想法,却始终没有改变。
  只有被心疼的人,才会有人用亲昵的方式,罚她抄书,写字。
  余鱼满心欢喜想着,裴深说要罚她抄书,是不是对她很亲昵?
  她是不是,不算是路边随手捡回来的外人了?
  她一开心,满眼都是笑意,就这么盯着裴深看,眨巴着眼,乖乖地,像是等待奖赏发糖的小孩儿,满眼欣喜。
  裴深抿了抿唇,颇不自在别过头去。
  “知道了,回去罚你抄书。”
  “好的呀!你一定要记得!”
  给小丫头的承诺,裴深自然是记得很牢,不然就是骗小孩儿了。
  临近京城,余鱼已经在裴深的指导下,读了一本资治通鉴。
  不但如此,裴深还在途中给余鱼买了一套笔墨纸砚,在小城中,已经算得上是极佳,给小丫头将就先用着,平时在客栈休息时,让她先照着书籍,写一写字。
  余鱼听裴深说,还有一日就抵达京中了,今日在客栈中多逗留一天。
  她摇着扇,在纸上写下天道酬勤四个字,左右看看,总觉着酬勤二字写得十分别扭。
  裴深识文断字,又满腹经纶,写字总该是好的。
  余鱼和裴深的客房连着的,她走出门旁边那间,就是裴深的。
  余鱼抱着她写的字,敲了敲门。
  “等着。”
  里面裴深的声音有些含糊。
  但是他既然说等着,余鱼就老老实实在门口等着。
  等了不多久,门被拉开了。
  “我是来请……”
  门一开,余鱼举着自己的字,抬头说了几个字,声音越说越小,脸色越来越茫然。
  “……对不起,走错了。”
  眼前的少年郎剑眉星眸,生得一双上挑含情眼,只那双眉眼,几乎是世间难得的美色。
  只看着他,倒是让人几乎沉溺。
  余鱼看傻了眼,却发现自己敲错了门,扭头就走。
  俊美的少年却是薄唇一勾,懒懒抬手勾住了余鱼的后颈衣领。
  “瞎跑什么,回来。”
  比起余鱼听惯了的清朗少年音,眼前这人的声音要略低一些,且声音有种让人联想到靡靡之音的绮丽。
  余鱼僵硬着肩膀,几乎是被少年推入房门。
  过于白皙的肌肤,让少年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犹如话本里精怪。
  余鱼被推着坐在椅子上,少年自觉抽出她手中卷纸,摊开来一看。
  “马马虎虎,没什么筋骨。”
  裴深点评了一下,自己铺开纸,滴了水研墨。
  “你初学,这些字不要写,写一点简单的。”
  裴深说完,却不见余鱼回复。
  一抬头,小丫头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一脸神游,眼神放空,丝毫没听见他的话。
  裴深抬手用笔尖点了点余鱼的额头。
  “傻什么,我说话听见没有?”
  余鱼慢腾腾地抬手捂着额头,盯着眼前的少年看了好一会儿,冷不丁问:“你是谁?”
  她觉着,眼前的人该是他的,虽然哪里哪里都不像,但是,也只有这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了。
  裴深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反应过来。
  还有一日到京中,他卸了伪装,他原本的模样,小丫头是没有见过的。
  裴深含着笑说道:“我?裴深,裴满之。”
  他抬笔在纸上落下裴深二字。
  一笔一划,让余鱼看的清清楚楚。
  “你初学,就从我的名字学起吧。”
  “记住了,我叫什么。”
  余鱼嘴里念了一遍。
  裴深。
  原来,他是叫这个名字呀。
  正说着呢,门又被敲响了。
  这一次来的,却是田二。
  “出事了。”
  田二走进来刚说话,一看,余鱼坐在椅子上,恢复本来容貌的裴深抬手环着她,几乎将小丫头搂在怀中,愣了愣神,想到自己要说的话,话到嘴边有些说不出来。
  “出什么事儿了。”
  裴深抬眸。
  “就是……”
  田二看了眼余鱼,见小丫头没有多少好奇,而是看了他一眼,又低头去看字了,这话,烫喉咙似的,说得飞快。
  “您岳家,将您未婚妻送来见您了。”
 
 
第12章 未婚妻
  从客栈出来,不知道田二从哪儿弄来了整整二三十人的车马队,三五架马车,七八个侍女,十来个随从,还有一队骑卫。
  余鱼被安排在第二辆马车上,她在马车上不断记着刚刚裴深交代她的内容。
  说是到了他家中,要按照他的说法来说。
  她是秀才家的女儿,那天暴雨,裴深的马车翻入江中,是秀才捞了他起来,花了钱给他治病,但是因为秀才体弱,疾病去了,家中就这一个女儿,托付他代为照顾。
  余鱼问为什么不实话实说,裴深却轻弹了弹她额头。
  “有时候,实话说出来,并没什么好的。”
  “如果他们问你,你因何坠崖,你怎么说?”
  余鱼语塞。
  这里面,牵扯的内容太多。那个看似善意,最后却推她坠崖的丁管家,给她喂了药绑她走的嬷嬷,还有更多更多的以前。
  要说清楚,那就要从她出生那一天起,才说得清。
  跟在裴深身边两月有余,他从未问过她因何坠崖,也没问过她过往。余鱼想,如果裴深想知道,她可以花很长很长的时间,把自己的过往,细细说给他。
  楚国公府世子外出狩猎归来,依旧是京城众人习惯了的大排场,美人环膝,小厮簇拥,离城门还有一里地,守城门将早早就得了消息,专程下了城墙,在城门相迎。
  余鱼坐在马车中,马车队已经在城门口减速慢行,她听着马车外,各种声音谄媚地,或者恭敬地,对着第一辆马车中坐着的裴深问候。
  “听闻世子前往虎门山狩猎,末将一看世子车队压着的痕迹就知,此次狩猎,世子定然有着不菲收获。”
  “世子外出半月有余,京中不少勋贵子弟,对您可是望眼欲穿,知道世子归来,眼下浮花楼里,只怕早早给世子备上了美酒佳肴,美人服侍。”
  那说话的人像是生怕声音小了,表达不出自己的亲近,丹田发声,音量十足,余鱼哪怕隔着一辆马车的距离,都能把那些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裴深的回答,却是听不见的。
  车队很快放行。
  进了城门,这就是京城了。
  余鱼趴在窗边,手指掀开车帘,就着一点缝隙往外看。
  与她过往待过的地方截然不同,这里一眼望去,就是宽大,广袤。
  街道可容十架马车并排而过,左右通天石柱,威风擎擎。
  近处是街舍整整齐齐的乌瓦翘檐,上悬灯笼,各色幌子,来往行人络绎不绝。马车走过一处,依稀还能听见锣鼓敲着节点,人群热闹的喝彩声。
  裴深说得没错,这里真的很热闹。
  余鱼看得认真,却不知道自己被人看得认真。
  车队走了不远,忽地又停了下来。
  到了吗?
  余鱼记得裴深说过,从城门算起,要抵达楚国公府,需要小半个时辰。
  “裴世子!你可算回来了,打个猎出去就是半个月,没有我们兄弟几个陪着,也不知道你荒山野岭,有什么好待的!”
  拦着裴深马车的,是几个锦衣少年。
  各个带着一脸笑意围着他,还有个胆大的,直接爬上马车来,摇开扇子,笑嘻嘻问裴深。
  “知道你回来,专门给你备了宴,我们可叮嘱了杜校尉,见到你要告诉你,怎么还往你家走,不该调转方向,往浮花楼走?”
  裴深熟稔地喊了他。
  “周小六,你派人盯我?”
  “得了吧,我哪敢盯着您裴世子的行程。不过你这招摇过市的,知道消息的早早通知我们罢了。”
  叫周小六的少年往锦垫一靠,熟门熟路拉开马车上的抽屉,见里面果然放着坚果,自己剥开吃上了。
  “外出半月,我要先回家见过长辈才能出去。”裴深扬了扬下巴,“你先玩去,明儿我给你送只鸟儿玩。”
  “行,世子记得我这个朋友,还给我带了礼物,那我就满意了。”周小六笑笑嘻嘻拍了拍手,挤了挤眼,“明儿来浮花楼时,记得把你身后的小美人也带上。”
  本懒懒靠着的裴深听到这话,眼睛眯了眯。
  “周小六,话说清楚。”
  周小六立即挺直了背:“有话说话,别这么严肃,我看着这样的你怪害怕的。”
  裴深却盯着他,并没有收敛几分。
  周小六哪里受得了他严肃时候的威压,小心翼翼说:“世子,您车队第二辆马车里,坐着一位小美人。前面路上她掀开帘子时,让我堂弟瞧见了,嚷嚷着,要来问问世子。”
  小丫头让人瞧见了。
  这不在裴深目前计划之中,他眉心带着一丝躁意:“你堂弟眼神这么好,我看他很适合去南天门守门。”
  “别啊世子,”周小六哭丧着脸,姿势也从靠着变成了跪坐,“我那堂弟就是眼睛爱瞟人,还不至于,要去南天门吧。”
  裴深压了压气。
  “这马车里的这位,不能看,不能提?”周小六猜来猜去,小心问,“这位小美人……啊不是!是这位姑娘,可是你当年定了亲的未婚妻?”
  未婚妻?
  裴深倒是不知,这丁家人要来的消息,就连京城的纨绔子弟都知晓。
  他第一时间没回应,周小六当了真,当机立断抬手拍了拍自己脸蛋。
  “是我无状,嘴里冲撞了未来世子夫人,世子别介意,我回去就连我堂弟一起罚。”
  “你回去,先别提她。”裴深也懒得和外人解释太多,余鱼的存在,他需要一个完整的准备,才能让她顺理成章的出现在别人面前,在此之前,过多的提到她,反而是个坏事。
  “懂,我懂!世子放心,我保证回去让我堂弟闭嘴。”
  周小六也不敢赖在裴深马车上了,扫着坚果壳儿,老老实实拱了拱手,自觉滚下马车去。
  马车队这才重新行驶。
  这一次没有多余的停留,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长长的车队停在了楚国公府的偏门。
  早早儿得了信的丫头仆妇一水儿簇拥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在等待。
  “世子回来了!”
  “阿弥陀佛,世子终于回来了,夫人等得心急,快去派人通知夫人!”
  青石灰墙高高的长巷,巷子口立着一对石狮子,刚好容纳两辆马车的宽距,马车刚进巷子,小厮围上来牵马的,问安的,一下子热闹了不少。
  余鱼心里头直砰砰跳。
  这就是裴深的家。
  他家里人,会像裴深那样,都是好人吗?
  而且,之前田二来说,裴深的岳家将他未婚妻送来了。他的未婚妻,会允许她的存在吗?
  可能不太会把。毕竟她也是女孩子。
  那她得想一想,在京城中,找一个落脚地儿,再找一个活儿。要是能挣到钱,得给裴深还了。
  “唷,世子这次回来,还带了人?”
  前头马车裴深刚下来,一个嬷嬷就掀开第二辆马车往里看了看。
  坐在马车里的余鱼小小的一只,忽地对上眼,一双圆眼溜溜地,像是小兔子。
  嬷嬷含着笑伸手:“姑娘,且先下车吧。”
  余鱼紧张地伸出手。
  “世子!丁家人到了!”
  那嬷嬷猛地转身,嘴里不断喊着:“姑娘到了?快来人去接一接!”
  余鱼的手晾在半空,慢腾腾收回来。
  外头一下子又吵杂了起来。
  马车开始挪,靠着边儿,另外有着脚步声,马车轱辘声,伴随着哭天喊地的哀鸣,一下子席卷了整条巷子。
  余鱼听着外头有人哭,像是有人跌跌撞撞摔了几跤,膝盖猛地磕到地上的声音。
  “世子!老奴有罪!老奴有罪啊!”
  外头哭声是个中年乃至老年的男人,哭得嗓子嘶哑,听着十分刺耳。
  却有一分莫名的熟悉。
  余鱼有些好奇,想掀开帘子看一看。
  刚伸手,她想到那外头人该是裴深的未婚妻家吧。
  远道而来的未婚妻,他们估计还有的忙,她还是别添乱了。
  马车上有一碟点心,也有一壶茶,有书,她可以看会儿书吃吃点心,时间长的话,她还能小眯一觉打发时间。
  余鱼这么想着,就打开抽屉,从里面拿书出来。
  昨天学到了哪里,她好像忘了记录,得重新翻一下才知道。
  “丁管家,本世子回京的大好日子,你哭什么哭。”
  外头裴深淡漠的声音响起,余鱼翻书的手猛地一颤,一不小心,撕裂了一页。
  她听到了什么?
  “世子!世子恕罪啊!实在是,老奴有罪!老奴犯了大罪,请世子要了老奴的命吧!”
  余鱼的手脚冰凉,她身体忍不住颤栗,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一点一点地疼。
  肩膀,背部,腰,肋骨,腿。
  那些跌落悬崖时受过的伤,在恢复一两个月后,猛地又疼起来。
  疼得她无法呼吸。
  外头的人……
  “有话直说,吞吞吐吐的,本世子当真要了你的命!”
  “是!是!老奴对不住世子,对不住楚国公府,对不住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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