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安公主给白玉团准备的,”温宴一面说,一面抽出一幅画轴,打开给他们看,“就是这种。”
侍卫们凑过来看。
光看画作,这画师有些水平,中间的波斯白猫栩栩如生。
可为何白猫要穿衣裳?
为何衣裳还繁复华贵?
五大三粗的侍卫实在理解不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罢了,理解不了就不理解了,这大概就是贵人们的喜好与眼光吧。
毕竟,皇上还给一只黑猫封了官,五品。
多少宫廷侍卫,没有升官的路子,连五品都够不上。
这两包袱,只要东西不违例,就可以带进宫里去。
宫门处放行。
温宴沿着宫道走了一段,便有公主使来的宫女引她们过去。
温宴前回进宫见到成安时,两人只在御花园中小坐,今儿却是去了公主的宫室,亦是温宴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这宫室还如从前一般,除了四季时令,并无其他变化。
宫女嬷嬷内侍们,也几乎都是老面孔。
温宴还未及与成安公主问安,就被白玉团撞了个满怀。
白玉团紧紧扒住温宴的脖子,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地蹭,不住喵呜着。
“整日儿就晒太阳睡大觉,逗它都不理我,”成安公主抱怨道,“这下倒好,觉也不睡了,上赶着讨好。”
温宴抱着白玉团,笑个不停。
抱怨归抱怨,待看到了温宴带来的衣裳、画卷,成安公主的眼睛亮了。
“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看!”成安公主一件件看,爱不释手。
布料、宝石,一应配饰,其实都是最初商议了之后,成安公主送去燕子胡同的。
每一样,她都知道,都见过,可她没有想到,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效果竟然比温婧最初画得还好。
作为公主,她从不用操心四季衣裳,做工用料样样好。
温慧的手艺,真往细处扣去,比不了那些老宫人,可就是胜在新奇与心意。
成安公主把白玉团抱到怀里,和温宴一块给白玉团换上一身宫装。
白玉团倒也合作,由着她们装扮,最后再与温婧的画作一比,俊秀标致。
成安越看越是喜欢,又听温宴说黑檀儿的英姿,待看到那副还未及装裱的画时,被黑檀儿的爪印给逗得笑个不停。
她催着宫女道:“去拿块印泥来。”
印泥很快送了上来,白玉团的右前爪被染红了,成安将它印在了一幅“白玉团端坐八仙椅”的画卷上。
宫女嬷嬷们也笑,连连鼓掌。
白玉团被抱去擦爪子,温宴这才与成安公主说了自家想法。
“既是姐妹们的兴趣,也算是个生钱的门路,”温宴看成安神色,就知道她的意思,便道,“白玉团的这几身,可不要银子的,光让它穿上衣服,能引来其他人的瞩目,就已经是我占了便宜了。”
成安笑道:“我不与你推来阻去的,你说不要,我就不给了。至于你这主意,我听着倒也可。你也知道,后宫里除了我,原先也有不少人养猫儿狗儿逗乐,前些日子突然又添了好几只。”
温宴问:“怎么添了?”
“你家黑檀儿能当官,”成安顿了顿,撇了撇嘴,“可不就有人也想试试,能不能养出一只能走青云路的猫来。”
青云路,大抵是走不成的,但让它们都做两身衣裳,成安公主极有把握。
“你只管等着生意上门。”
“小打小闹的买卖,二姐一个月也就只够做那么些,多了也吃不下。”温宴道。
事实上,生意比预想中的还要快。
温宴离开前,一只狸花猫窜了进来,想寻白玉团耍玩。
白玉团不理它,窝在温宴怀里一动不动。
成安认得这狸花猫,与温宴道:“瑛嫔前几天刚养的,还没养熟,整日儿乱跑,她天天得差人寻。”
说完,成安又交代宫女道:“使人去瑛嫔娘娘那儿说一声,叫他们来抱走,免得又找不着。”
宫女才去了没一会儿,瑛嫔竟是亲自寻了过来,身边还跟了个眼生的姑娘。
瑛嫔二十出头,笑起来很是甜美,说话细声细语的:“我养猫不久,好些事儿没有弄明白,今日召了娘家侄女来,她也养了只狸猫,有四岁了。我们抱着猫儿逛园子,没想到它一淘气跑了。”
瑛嫔说着就要把狸花猫抱走,却是一眼看到了盛装的白玉团:“这是……”
成安公主道:“阿宴的姐妹给做的,今儿刚送来。”
瑛嫔姑侄对猫儿穿衣裳很是有兴趣,又是看衣又是看画。
两人商量了几句,便爽快地拿定了主意。
瑛嫔生活在后宫中,召人进宫不算方便,只能暂且等等,让自家侄女儿赶了第一回 。
那姑娘姓席,单名一个澄字,祖父是光禄寺少卿。
席澄的笑容与她姑母一般,很甜:“我明日带着猫儿,去贵府坐一坐。”
待温宴回了燕子胡同,桂老夫人和曹氏都是又惊又喜。
对曹氏而言,生意能开张,就意味着有盼头,积少成多,反正定安侯府的家底本来就不多。
桂老夫人在琢磨席家。
席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靠着席澄的祖父科举入仕,也算一步一个脚印,给孙子谋了个蒙阴入国子监的机会。
瑛嫔是个运气极好的,这是她进宫的第五年,已经得了个三岁的殿下了,在宫中不算十分闪耀,但也不是碌碌。
根基不深,与其他殿下的牵扯不深,正适合结交,让定安侯府在京中的关系圈一点一点拓展开去。
至于那些所谓的老友……
桂老夫人在心里暗暗哼了一声:那些老腐朽!
等定安侯府再风光时,她倒要看看,那些阴阳怪气的又是什么个殷勤模样!
第267章 小狐狸还不起
翌日,席澄是与她母亲一道来的。
母女两人皆是健谈的好性子,席澄与温家姐妹一块逗猫,席家太太与曹氏说些京中趣事。
曹氏本就是个玲珑人,可惜进京之后,失了从前相处的夫人们,还有些不得劲儿,今儿认得了个新友,还挺说得拢。
席澄对黑檀儿极其好奇,她自然知道有只猫儿封了官,还听说了这官猫会骑马,这会儿一见,恨不能从头到尾把黑檀儿琢磨透了。
同样是养猫,自家的狸花猫,怎么就光知道吃饭睡觉呢。
黑檀儿正站在水缸上看鱼,被席澄打量得不高兴了,喵喵叫了两声。
水里的鱼儿吐着泡泡,仿佛是在嘲笑“风水轮流转”。
温慧给狸花猫量了身形,一一记录。
温婧仔细观察,和席澄商量款式、用料和细节装饰。
院子里的石桌上铺开了笔墨,温婧一面琢磨一面画,时不时修改。
都是做自己喜欢的事儿,一下午时间,谁都不会厌烦,反而乐此不疲。
乌嬷嬷备了临安口味的点心,席澄吃了喜欢,最后还带回去了一小盒。
第二天,席家把布料配饰送到了燕子胡同,总共三套衣裳。
之后的半个月,日子过得平稳且舒心。
天气越发温暖,连夜风都带上了暖意。
席澄来探过一回,带了一个同样养猫儿的好友,对一篮子裁好的布块很是期盼。
那好友也是个爽利的,先把定银给了,又央着温慧说好话,请她在做完席澄的之后,千万把时间留给自己,莫要给别人插队。
“难说,”席澄在一旁笑嘻嘻地泼冷水,“娘娘也惦记着。”
瑛嫔这会儿还忍得住,等看到了狸花猫的新衣,肯定心里挠痒痒。
无亲无故的,她不方便请温家姐妹,但她可以请成安代为召见。
温慧也不敢把时间安排得太满,她们姐妹还得学骑马,三五天就得去庄子里。
她已经掌握了一点儿门道了,正是学习情绪最高涨的时候。
如此安稳日子里,若说有哪个不满意,那必然是黑檀儿。
它的那匹黑马,依旧只可观,不可玩。
温宴近日没有去过西花胡同,因为霍以骁很忙,忙到无法回宅子里用晚饭。
六部观政,无论哪位皇子都十分看重。
即便是沉醉书画的朱桓,也不敢在政务上懈怠,更不敢迷迷糊糊混日子。
朱桓认真,一早就到了户部衙门,待下衙之后,也会跟着几位老官员学习、整理,一点点翻看库房里前些年的文书。
除了早膳,朱桓的午膳、晚膳都是在衙门里用的。
霍以骁自然也不可能躲懒,直到朱桓回宫,他才会得空。
此时,已然是入夜时了。
霍以骁不想回漱玉宫,干脆去了西花胡同。
宅子里静悄悄的,霍以骁没有让隐雷点灯,仅仅只提了个小炉子,炉子上温了酒。
霍以骁抿了一口酒。
这坛是新开的,隐雷刚从地窖里提出来。
酒还是之前一样的酒,但这一批里,温宴不晓得是添了些什么料,滋味截然不同。
入口越发的绵软与温和,带着一份回甘,很是适口。
他就坐在院子里独酌。
说起来,自打去衙门之后,霍以骁算不上愉悦,但也没有那么糟心。
大概是不用整天见到朱茂和朱钰了。
那两人也是一门心思扑在政务上,哪怕六部衙门彼此挨着,也不至于有事没事儿就窜门晃荡,比之前在习渊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多了许多距离。
若说有什么不好的,就是这日子太安静了。
听多了小狐狸和黑猫儿嘀嘀咕咕,对这样的安静,还真有些不习惯。
突然间,霍以骁听见了些轻微的响动,似是有什么东西划破了静谧。
今夜无月,光源只来自于他身边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炉火,霍以骁皱了皱眉头,静心寻找。
好在,对方也无心与他躲藏。
黑漆漆的夜里,黑乎乎的猫儿喵了一声。
霍以骁仗着夜视好,从树枝的颤动中,看到了那只从院墙上跳下来的猫。
黑檀儿迈着步子,到了霍以骁跟前。
它是来看大鲤鱼的。
几次去庄子上,黑色大马都不肯理它。
温宴近日又不来西花胡同,黑檀儿连大鲤鱼都看不着。
两者皆无着落,让它很是心痒,今儿夜里念了又念,便溜出来看鱼。
没想到,霍以骁竟然在这里。
黑檀儿仰着头,呜噜呜噜要讨马。
可惜,温宴不在,它对黑马有再多的夸赞和欣赏,霍以骁也听不懂。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在霍以骁伸手摸黑檀儿的脑袋之前,黑猫一个闪身,趴到石板上看鱼去了。
反正,霍以骁听不懂,它再说什么也是浪费。
人酌酒,猫看鱼,两厢恰意。
胡同里,更夫打着更经过。
酒壶空了,霍以骁没有再添。
隐雷灭了炉火,低声问道:“爷,黑檀儿出门,温姑娘知道不知道?”
霍以骁哪里知道答案,睨了隐雷一眼。
隐雷又道:“要是黑檀儿一夜不归,温姑娘怕是要着急,以前,宫里不还时不时就要找白玉团吗?”
霍以骁哼的笑了声。
就黑檀儿这鬼灵精,大晚上的别去吓人就阿弥陀佛了,它还能出什么值得温宴着急的事儿?
温宴还评价过,说黑檀儿野得饿了,就会想回家喝鱼汤了。
“黑檀儿自己回去,跟爷替温姑娘送回去,那不一样。”隐雷道。
霍以骁嗤之以鼻。
有什么不一样?
卖人情给小狐狸?
真要算人情,别的都不算,光万两银子,小狐狸就还不起。
哦,反了。
是他填进去了银子,后续又跟进了各种,替她备皮毛、替她请太医,现在……
现在还得替小狐狸把黑檀儿拎回去。
啧!这买卖亏到天上去了!
霍以骁抿了抿唇,口齿间,酒的回甘还在。
算了,看在这些酒的份上。
温宴那儿的茶叶也挺不错的。
这个时辰,温宴应该还没有歇下。
“黑檀儿,”霍以骁起身,唤了声,见黑檀儿循声看过来,道,“走了,我带你回燕子胡同。”
第268章 姑娘沐浴呢
黑檀儿舍不得它的大红鲤鱼。
好些日子没瞧见了,才看了这么一会儿。
黑马骑不了,看鱼还……
黑檀儿歪了歪脖子,喵了一声。
比起鲤鱼,那自然还是黑马更要紧。
霍以骁听不懂它说的话,但温宴懂,等他们回到燕子胡同,让温宴替它转达。
毕竟,霍以骁最近忙碌,它能逮到个机会可不容易。
而鲤鱼们不会跑,它若想看鱼,自个儿就能来看了。
这院墙拦不住它。
黑檀儿打定了主意,当即不再留恋池塘,小跑着到了霍以骁的身边,一个跃身,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稳稳当当,不偏不倚。
它满意地摇了摇尾巴,示意霍以骁出发。
这点重量,霍以骁不当回事儿,牵了骓云,翻身上马,出了西花胡同。
骓云的确是匹宝马,可惜是在京城街上,不能撒开蹄子跑。
饶是如此,黑檀儿也十分欣赏它。
它从霍以骁的肩膀上下来,落到了他的身前,双爪揪住马脖子上的鬃毛,呜噜呜噜地叫。
骓云微微晃了晃脑袋,嘴里发出嘶嘶声,仿佛在笑一般。
霍以骁在燕子胡同外就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隐雷。
黑檀儿熟门熟路,跃到墙上,沿着邻居家的院墙,往里头走。
它归心似箭,跑出去大半截,才想起来回头看霍以骁。
霍以骁慢慢悠悠的,黑檀儿看不出来他到底是走还是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