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那么,到底是哪里……
  闵郝轻咳了声,招呼走在不远处的左侍郎史嵩。
  “殿下与四公子,最近在看哪些文书?”待人走到跟前,闵郝低声询问。
  史嵩答道:“近来主要看的是五寺的历年预算与稽核,已经看了鸿胪寺,正在看太常寺、光禄寺的,昨日三殿下的亲随还让库房整理一下,说是过两天看太仆寺与大理寺的。”
  闵郝的眉头皱了起来。
  莫不是朱桓发现了什么?
  可只说顺序,六部翻完了翻五寺,五寺之后再看其他的,这很寻常。
  而且,闵郝不怕朱桓看。
  文书上是有些手脚,但历年平稳增加,账目做得很平。
  哪怕是皇上亲自过目,除非他已经盯上了某一处,仔细去挑剔、分析,才有可能看出些轮廓来。
  以朱桓和霍以骁的阅历……
  闵郝认为他们看不出来。
  观政,其实是囫囵吞枣,朱桓是来学习的,不是来挑事的。
  不带着没事找事的眼光看文书,不至于看出来。
  那么,盘旋在心头的不安到底是什么呢?
  闵郝抿了抿唇。
  史嵩作为闵郝的左膀右臂,见上峰若有所思,他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朱桓与霍以骁的背影。
  “大人,”史嵩道,“您不用担心,殿下许是有其他事情。”
  闵郝没有说什么。
  他胆子不小。
  真是个胆小如鼠的,根本成不了事。
  这么多年,没有出过差池,他心里还算有底。
  后脖颈发凉,大抵是错觉吧……
  御书房外,吴公公把朱桓请了进去,又快速看了一眼霍以骁。
  难得。
  以前四公子就是跟着殿下过来,除非皇上极力要求,否则四公子根本不愿意进去。
  皇上颇有些意外,让两人免礼,问:“什么事情?”
  “儿臣在户部观政有些时日了,有一些想法,想请父皇指点。”朱桓道。
  皇上“哦”了一声。
  朱桓不喜欢出风头,说话很克制。
  先前皇上把几个儿子一块叫到跟前,问他们观政时的思考、领悟,朱桓答得中规中矩。
  没想到,今儿却单独过来,还是一副要细说的样子。
  皇上往后靠了靠,摆出一副要认真听的样子来。
  朱桓开始讲述。
  依着他和霍以骁商量好的那一番说辞,先从没有发现“问题”的地方说起,讲些看法,循序递进,然后……
  然后拐到太常寺上。
  “儿臣看不懂太常寺的开销,”朱桓道,“方大人上任之后,太常寺每年的银子比高方大人在任时增长许多。儿臣对太常寺运转的规则,只了解些皮毛,户部这么批了,应该是认同太常寺的开销的。”
  皇上问道:“你们没有探讨出答案来?”
  “探讨了几次,想不明白,”朱桓直白说完,从袖中取出折子,双手呈上,“不解之处,还请父皇解惑。”
  皇上从吴公公手中接过了折子,打开来看。
  上头列了一些明目与数字。
  只单独看,并没有什么问题,但把它们并在一块,再琢磨琢磨……
  皇上的眉头皱了起来。
 
 
第296章 你也知道你蠢
  折子上列出来的条目,是霍以骁和朱桓认真挑选的。
  抛开那些用来凑数、平账的内容,把最说不通的地方单独拎出来,直截了当地摆在一块。
  这是霍怀定在江南时教霍以骁和霍以暄的。
  那时候,他们在巡按的最后一站——明州府。
  霍怀定带两人去了海边。
  两兄弟是头一回看到海。
  京城往东行,虽也能抵达海岸,但他们先前从未去过。
  明州的海水别说幽蓝、清澈了,根本就是黄泥沙水,可那一望无际的辽阔海面,还是让人震撼。
  冬日的海风吹得脸颊发痛,海浪滚滚而来,又滚滚退去。
  在这无边的景致面前,感受到的,是生而为人的渺小。
  正值退潮时,海水渐渐远了,露出来的滩涂越来越多。
  霍怀定踩着泥,从滩涂上捡了不少贝壳、螃蟹,乐呵呵地装了一竹篓。
  这些新鲜的食材,自是当晚就进了三人的肚子。
  霍怀定吸了口贝肉,又抿了口酒,说:“水退了,底下有些什么,才一清二楚。”
  霍以骁记住了霍怀定的话。
  他和朱桓挤干了水,把最大、最肥的贝壳、螃蟹,直愣愣地端给了皇上。
  皇上来回看了两遍,又开口问了几句,等朱桓一一作答之后,他把折子放到了一旁。
  “去把方启川叫来,”皇上吩咐吴公公,待吴公公应声去了,他又跟朱桓与霍以骁道,“朕也看不懂这乌七八糟的,让方启川来给我们解惑!”
  两人在一旁坐下,等候方启川。
  皇上提笔批起了奏章。
  霍以骁看他的神色,就知道皇上心情极差。
  皇上岂会看不懂,分明是越看越气,气得要等方启川来给一个说法了。
  另一厢,方启川已经回到了太常寺衙门。
  刚坐下喝了两口茶,就听到外头通传,说是皇上召他去御书房。
  方启川的茶盏差点砸在手里。
  下朝时,他看见朱桓和霍以骁往后头去了,估摸着是去见皇上了。
  莫非,四公子是见自己动作慢,等不及了,亲自上阵揪闵郝与葛胥了?
  可这真不是他方启川不上心,而是实在没准备好一个弄死敌人、保全自己的两全之策。
  方启川放下茶盏,急匆匆入宫。
  引路的小内侍一问三不知,方启川进御书房时,额头上全是汗。
  他躬身给皇上行礼,又给朱桓、霍以骁见礼,想趁机以眼神询问霍以骁,可察觉到皇上低沉的情绪,方启川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四公子到底是四公子。
  人在御书房里,怡然自得,比三殿下都自在放松。
  这是条大腿!
  方启川在心里反反复复给自己鼓劲。
  大腿抱得稳,就一定能够逢凶化吉、柳暗花明。
  皇上抬了抬下颚。
  吴公公会意,把朱桓递上来的折子交给了方启川。
  方启川打开来一看一股子寒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与身上的热气混在一块,差点就要忍不住哆嗦。
  他看明白了这上面的内容,尤其是,不久前,在西花胡同,霍以骁明明白白给他说过,太常寺的开支问题极大。
  这一项项的,不就是那些问题嘛。
  方启川咬了咬后槽牙,没有吭声。
  他听见皇上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却含了几分怒意。
  “方大人,桓儿和以骁说看不懂你们太常寺花钱,朕也看不懂,你来讲讲。”
  方启川的脑袋里嗡嗡作响。
  几个方案转得迅速。
  毕竟,四公子把戏台都给他搭起来了,方启川哪里能不登台?
  从折子后头抬起头来,方启川一脸茫然地看了眼皇上,又赶紧收回视线,作恭谨模样,嘴上道:“每年的各项具体数字,臣记不太清楚了,得把旧文书翻出来一项项对。
  这折子上的,是三殿下在户部观政时抄录的吧?那按理是不会错的,就是这样的数字。
  臣不太明白皇上的意思,这些数字,有哪里不合适吗?”
  霍以骁上下打量方启川。
  没看出来啊,方大人装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皇上一时之间也没分明白方启川是真傻还是装傻,恼道:“这个花销,你跟朕说合适?你们太常寺是拿银子垫的墙根?”
  这个时候,方启川才恰到好处地打了一个哆嗦。
  “臣愚钝、臣惶恐,”方启川的声音都跟着哆嗦了,“还请皇上明示!”
  皇上眉头紧皱。
  霍以骁气皇上气得多,知道皇上的耐心快告罄了,他干脆给方启川递了个梯子:“方大人,你在太常寺这么些年,到底该花多少银子,你心里没点儿数吗?”
  方启川顺着梯子就爬:“皇上、三殿下、四公子,臣是在高方大人告老后接的太常寺卿。
  臣当时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全靠侍郎和其他下属指点,才慢慢上了手。
  预算和稽核都是葛侍郎做的,臣每年都比照旧例,实在没有看出不对之处。
  况且,送到户部之后,户部也没有质疑……
  臣以为,这、这些开支是要的。”
  皇上哼了一声:“你就是这么做上峰的?”
  “皇上的意思是,葛胥糊弄了微臣?那户部那儿……户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是户部和葛胥串通了?”方启川喃喃自语,喃到了最后,噗通跪倒在地,“皇上,臣识人不清、臣治下无方,臣、臣没用啊皇上!”
  方启川用力磕头,脑袋在地砖上砸得咚咚作响。
  他也说不上是痛的还是慌的,眼泪刷刷往外头涌。
  这个时候,不痛哭流涕地把自己摘干净,难道等着被葛胥拖下水吗?
  皇上可以定他无能,但他没贪银子,他得把损失减到最少。
  况且,还有四公子呢。
  四公子要对付闵郝,看在他这么卖力磕头的份上,应该会拉他一把。
  “行了行了,”皇上被方启川砸得脑袋也跟着痛了,“你倒是会置身事外。”
  方启川抬起头来,额头已经磕出了血:“臣、臣虽然没用,但臣对朝廷、对皇上忠心耿耿,臣绝对不敢打国库银子的主意,请皇上明察!”
  霍以骁嗤的笑了声。
  皇上和朱桓皆转头看他。
  霍以骁支着腮帮子,道:“方大人的意思是,对朝廷和皇上不忠心耿耿的,从国库拿银子中饱私囊的,是葛胥和户部的大人?方大人不妨再说说,户部哪几位大人啊?”
  方启川心一横,看向皇上:“皇上,这些文书是需要户部尚书与侍郎核准的。侍郎是不是忠心,臣不知道,但闵尚书肯定脱不了干系!他在户部时间久,他做了这么多年,总不能比臣还愚钝吧?”
  皇上气得拍桌子:“你也知道你蠢!”
 
 
第297章 您不尴尬我尴尬
  方启川又哐哐嗑起了头,嘴里一遍遍道:“臣蠢臣愚笨。”
  蠢,方启川不怕。
  愚蠢得被下属牵着鼻子走,几年间对下属的花招没有丝毫察觉与防备,顶多也就是不适合太常寺卿这个位置。
  真保不住这官职,他还能下放、外调,总归是功名还在、官路依旧能走。
  只要抱紧了霍以骁这条大腿,他被贬去做了五六品的官,过些年也能再慢慢升上来。
  方启川怕的是倒霉。
  若不能把自己摘干净,被盖上一个贪墨的罪名,功名利禄跟他没半点儿关系了。
  倒也可以东山再起,只是那东山在奈何桥,他再起要花十八年,能不能当上好汉,看下辈子造化了。
  所以,方启川想,他一定得蠢,必须要蠢。
  皇上被他这幅蠢样子弄得头痛不已,摆手道:“出去出去,外头跪着去。”
  方启川磕头的动作顿了顿,不敢忤逆皇上,倒退着爬出去,跪在了御书房外的小广场上。
  御书房里安静下来。
  皇上按了按眉心,问朱桓与霍以骁道:“你们怎么看?”
  朱桓道:“儿臣今日向父皇请教,只是因为看不懂太常寺的开销,如今看来是开销出了差错。可差错是因方大人,还是因其他官员,儿臣没有调查过,就不能胡乱断言。”
  霍以骁附和了朱桓。
  这是来之前就商量好的。
  他们只提出问题,而分析问题、解决问题,那是其他衙门的事儿,他们两个不用越俎代庖。
  这也最合朱桓的利益。
  朱桓并不想“木秀于林”,只是怕以后被朱茂、朱钰看出太常寺的问题,反而显得他能力欠缺。
  皇上思考了一会儿,道:“你们两个回户部去吧。后续状况,都察院……”
  他说到一半顿了一下,问吴公公道:“霍怀定什么时候回京?”
  “已经在路上了,”吴公公道,“算算日子,最迟明天,最快今日下午。”
  皇上摸着胡子,道:“让他一回京就来见朕,把太常寺和户部的问题给朕查清楚。”
  吴公公应下。
  霍以骁一听这话,心里也有数了。
  大伯父亲自稽查,闵郝和葛胥,一个都别想跑。
  朱桓起身告退,霍以骁跟着起来行礼。
  皇上示意他们退出去,又忽然唤住了霍以骁:“你前儿去哪里了?”
  他知道霍以骁前天没有去户部,或者说,一整天就没露过面。
  至于行踪,目前还不知道。
  当然,真想要个答案,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是霍以骁这个性子,皇上若坚持动法子去查,大抵是要闹脾气。
  不查,便只能问。
  朱桓没有留下来,依旧迈着步子出去,站在廊下等霍以骁。
  霍以骁转身看着皇上,垂着眼,没有说话。
  可他的脸上写得明明白白:不想说,也没什么可说的。
  皇上轻咳了一声。
  霍以骁这嘴,不想说的事儿是挖不出来的,还有可能是,他拧起来就胡说八道。
  说出来的话,能气得人心肝肺发胀。
  这么一想,皇上倒是不想听了。
  总归这么大一个人了,做事有分寸,一天不见人也没什么,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跟前嘛。
  “你……”
  皇上才说了一个字,就见霍以骁的嘴皮子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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