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徐其润道:“褚,衣字旁,一个之乎者也的者。”
  这个姓,不算普通,但偌大的京城,就这么些时间,要寻个姓褚的商人也不是易事。
  顺天府大抵都有登记,可这需要工夫,起码得召集些人手,翻上半天,才能有答案。
  没想到,霍以骁“哦”了一声:“姓褚啊……”
  他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站在一旁,垂着眼皮子,仿若是在想些什么。
  赵太保怕他再语出惊人,干脆只问徐其润:“胡同里都处理干净了吗?”
  徐其润答道:“天亮之后,同知了住户莫要用火,莫要出门,用水一遍遍冲刷……”
  “用水要冲到什么时候去?”有官员听着就着急,“水冲油,冲不干净,又是冬日,还得结层冰,越发难行,菜油嘛,需得弄些面粉,盖在油上,那样才好弄干净。”
  徐其润被打断了话,正欲解释,忽然看到边上霍以骁抬起了眼皮子。
  眼睑下的眸子,阴沉沉的,全是郁气。
  徐其润的话被这郁气全堵住了。
  他见过这样的霍以骁。
  一年前,他们踹开沧浪庄雅间的门时,霍以骁眼中的郁气比现在还浓。
  彼时是因为霍以暄,现在呢?
  霍以骁往斜后方看去,他的目光没有落在某一人身上,大抵是因为他也不清楚,刚刚那几句话是哪一位情急之下说的,他就这么往声音的方向扫了一眼。
  “面粉?”霍以骁冷声道,“大人家中,屯了不少粮啊。”
  他说得不快,一字一字,却比先前的胡说八道还让人心头一紧。
  “小蝠胡同安置了几十位进京赴考的学生,他们家境不富裕,吃穿用度都靠朝廷支持,大人用面粉覆菜油,”霍以骁顿了顿,又道,“是想让他们知道,什么叫’朱门酒肉臭‘吗?”
  一时间,鸦雀无声。
  谁敢说话?
  那位提出用面粉的,这会儿恨不能扇自己几个耳刮子,他怎么就没有管住嘴,去提这一茬呢?
  本来跟他没什么关系,结果,被四公子几句话怼到脸上。
  朱门酒肉臭……
  岂止是高门大户、筑墙黛瓦,最要紧的是,龙椅上的那位,这偌大的江山,姓朱啊。
  几位老官员,纷纷给赵太保递眼色。
  不能僵持,总得寻个还转,否则,大伙儿都倒霉。
  赵太保也无能为力,他先前一直在周转,却不晓得,四公子怎么忽然就这么冲了。
  明明前一刻,还在极力撇清,没成想,下一瞬,跟吃了火药似的,一张口就一副要炸了金銮殿的架势。
  这很少见。
  赵太保百思不得其解。
  他当然晓得霍以骁的性子,四公子没少气皇上,但那都是在御书房,或是其他时候。
  四公子从不在早朝时找麻烦。
  甚至于,压根不希望在早朝时惹人注目,每天都跟个柱子似的,站在殿里,甭管朝堂上刮风下雨,跟他无关。
  即便被皇上问到头上,也是一样。
  反常,太反常了。
  皇上亦觉得反常。
  反常之余,又有些意料之中。
  既然不可能息事宁人,那把事情翻出来是迟早的,且他也一直在等着。
  “难冲,就多冲几遍,”皇上开口,“倒是你,想到什么了?”
  霍以骁道:“褚姓的商人,我倒是晓得一位。香居书院一学生,租住房子的东家就姓褚。那学生……”
  先前没有什么反应的朱茂倏地一个激灵,转头看向霍以骁,心里划过一丝不妙的念头。
  霍以骁只当不知道,继续说着:“皇上兴许还不曾听说,众位大人们应当有所耳闻。
  前几天京中流言,去年秋闱不公,有人舞弊,这猜来猜去,猜到了我那位大舅子、温辞的头上。
  温辞是香居书院的学生,流言最初也是从书院开始,私下质疑他的那位同窗,听说是听了褚姓东家的话,才会误会温辞。
  温辞水平如何,昨日宝安苑茶会,已经有了分晓。
  歹人污蔑不成,夜里就想放火烧小蝠胡同?”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前因后果,似是有那么回事,但又有些串不起来。
  “四公子,污蔑不成又烧胡同,这……”那人摇了摇头。
  霍以骁冷笑了声:“这有什么奇怪的。污蔑儿子不成,就冲当爹的下手。温同知管着进京考生的吃喝,那胡同突然烧起来,追责下去,温同知能全身而退?多大仇啊,逮着人家两父子可劲儿折腾?”
 
 
第436章 狗急了还跳墙
  金銮殿上,文武大臣们彼此交换眼神。
  好像、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若不然,哪有给儿子泼了污水之后,再去烧小蝠胡同的道理?
  秋闱不公一类的传闻,固然有很多可以说,但温辞并不参与春闱。
  一众考生,人人削尖了脑袋等着在杏榜上留名,何必跟一个根本不下场的温辞过不去?
  既然无关大考,那么,四公子的推断就站得住脚了。
  本身,就是冲着温家父子去的。
  至于为什么揪着人家两父子不放……
  这还用说吗?
  温子甫初来乍到,但温家不是。
  温子谅夫妇可是因平西侯府的案子而死,四公子又娶了温家女,这里头能说道的东西,海了去了。
  思及此处,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往高高在上的那位看了一眼。
  皇上仿若未觉,他只定定看着霍以骁。
  指腹摩挲着扶手,皇上吃不准,霍以骁到底想收到什么样的回报。
  那日在御书房,霍以骁几乎是把话讲到头了。
  沈家会借题发挥,且最后踏着朱桓和霍以骁两块石头,直直冲龙椅上坐着的人来。
  这一点,从朱茂和朱钰避开礼部观政,皇上的心里也算有底了。
  既然要掰扯沈家,此时此刻,霍以骁按说应该把事情扯得大些,牵扯更多的人进来,才好一一秋后算账。
  可偏偏,霍以骁背道而驰。
  他选择了抓小点。
  矛盾没有被牵到朱桓与他身上,只落在了温家父子那里。
  如此一来,后续处置,恐怕胜果不大。
  起码,与皇上心中设想的相比,这个瓮小了些。
  容不下千年大鳖,只能进几只小王八。
  可放大求小,不像是霍以骁的性子。
  霍以骁追打极狠,或者说,哪怕是只逮小的,他也会把小的打到只余下烂泥。
  看他以前和朱晟打架就知道了,怎么狠怎么来。
  一时之间,皇上有些迟疑。
  是依着自己先前的想法,把这个瓮做大,来个大丰收,还是在一旁观望,看看霍以骁后续要怎么发挥。
  两个不同的方向在他的脑海里周旋,最终,皇上选择了后者。
  因为难得。
  霍以骁难得在朝堂上锋芒毕露。
  这一抹晨光,想要撕开浓浓的黑夜。
  “哦?”皇上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抓了回来,“秋闱不公的传闻,朕倒是听太保提过两句,昨儿宝安苑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明知故问了。
  赵太保拱手答道:“昨儿京城几个书院一块开办茶会……”
  御前答话,赵太保简单概括了一下,没有细说,只道温辞以实力证明,他的学问很扎实。
  待赵太保说完,霍以骁道:“依我看,定是有人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四公子,”赵太保道,“在背后生谣言,与放火烧胡同,不是一个层次上的,没有查清楚之前,还需得慎言。”
  平心而论,他也并非是质疑霍以骁的猜测。
  只是,没有凭据之前,赵太保习惯谨言慎行。
  生阴损谣言,嘴皮子的活儿,说难听些,阴沟里的耗子,根本见不得光。
  但放火,是杀人!是穷凶极恶之徒才会做的事情。
  霍以骁“呵”的笑了声:“狗急了还跳墙呢。”
  赵太保摸了摸胡子。
  确实不无可能。
  反正,总不该是他站在金銮殿里,和四公子辩论“狗会不会跳墙”,那不是本末倒置,是他一把年纪活到跳墙的东西上去了。
  “依臣之见,”赵太保拱手与皇上建言,“清理完小蝠胡同之后,先得查那褚姓商人。四公子有怀疑的人选,从这条线查下去,就晓得结果了。”
  皇上颔首,瞥了眼霍以骁。
  见霍以骁没有再开口,认同赵太保处理的方向,皇上便交代徐其润:“你和毕之安速度快些,别弄得人心惶惶。”
  徐其润应下。
  吴公公喊了退朝。
  皇上从龙椅上起身,大步往下走。
  经过几个儿子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淡淡地扫过众人面容。
  他在朱茂的脸上看到了不安。
  比起紧张,朱茂更多的是不安。
  皇上在心里哼了声,看来,朱茂是猜到了什么,又无法确认,才会如此。
  就此来看,朱茂只是知道些细碎消息,并没有参与其中。
  若不然,他更应该害怕与惶恐。
  朱桓看起来平静些,这件事情上,他与霍以骁的利益关系基本一致,应该不会在背后生事。
  皇上又看朱钰。
  朱钰低着头。
  这是恭送皇上时的礼数,放在往日,没有一点儿不对。
  可皇上看不到朱钰的神情。
  朱钰的个子矮,再一低头,脸色眼神全冲着地砖。
  皇上没有让他抬头,脚步不疾不徐,走出了金銮殿。
  等皇上走了,朱钰才抬起了头,他看着朱茂,眼底全是幸灾乐祸。
  他把朱茂脸上的不安理解为心虚。
  果然是脱不开干系……
  朱钰腹诽。
  造谣也就算了,放火简直是蠢办法里的蠢办法,朱钰压根不明白,朱茂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不仅做了,还没做成,被一只猫逮了个正着。
  得亏他没有跟着朱茂瞎起哄。
  要是真上了朱茂那条贼船,他现在有的麻烦了。
  朱钰又看霍以骁。
  “正好,”朱钰笑了笑,声音压得极低,连他边上的柳宗全都没有听见,“看看我们的四公子,要怎么借题发挥。”
  金銮殿里的,大臣们也退了,三三两两下了台阶,往各自衙门去。
  一面走,一面嘀嘀咕咕,说着对此事的想法。
  朱茂快步从他们身边过,心里跟擂鼓一般。
  很不对劲。
  温辞舞弊的传言是他弄出来的,经了几道手,神不知鬼不觉地,在香居书院里传。
  本打算借着考生聚集,传得更汹涌些,没成想,几个书院办茶会,让温辞大出风头。
  计划推不下去,失败也就失败了。
  反正对朱茂而言,失败仅仅是没有收获,不存在什么损失。
  谁知道,有人丧心病狂。
  他得确认,经手的人里头是不是有个姓褚的,那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思及此处,朱茂停下脚步,转头看了眼朱桓和霍以骁。
  还好。
  霍以骁以为事儿是针对温家父子去的,他还没有看透。
  只要斩断了褚商人那条线,这事怎么收场,都查不到自己头上。
 
 
第437章 第一幕
  霍以骁与朱桓一块回了兵部。
  千步廊左右,即便是没有上朝的官吏,也已经收到了消息。
  意欲放火烧胡同,光听着就吓人。
  袁疾捧着手中文书,实则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一直留心着走进衙门的那两人。
  从前些日子收到唐公子的消息开始,他就提心吊胆地等着。
  是的,哪怕唐云翳应下了会给霍以骁找些事儿,在收到成效之前,袁疾没有一刻能够放松。
  因为霍以骁和朱桓逼得太紧了。
  账本做得再漂亮,也经不起他们这么查。
  太常寺的帐不漂亮吗?
  闵郝弄的户部的帐不漂亮吗?
  都漂亮。
  要不然,闵郝也不能顺顺利利贪了这么多年。
  可还不是被三皇子和四公子逮住了尾巴,再由都察院一查,粉饰出来的太平碎了一地。
  这么查下去,狄察经手的棉衣里的水分……
  袁疾迅速看了眼黄侍郎。
  他照着唐公子的交代,这些天“逼”着黄卜庆,眼看着黄卜庆动摇了,这个当口上,却出了小蝠胡同的事。
  时间点并不好。
  听先一步回来的覃尚书说,四公子推断歹人在为难温家父子。
  如此一来,四公子和三殿下的心思被引去了春闱事宜,没有心思管兵部,那黄卜庆就能立刻站直了。
  若是再晚一两日,等黄卜庆松口,投了沈家,再有小蝠胡同的变故,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可惜!
  罢了,黄卜庆就是颗迎风舞动的墙头草,哪怕他应下了,一旦出现转机,他都能重新舞起来。
  与其把心思放在黄卜庆身上,袁疾以为,他现在更应该松一口气。
  起码,他自己能放松许多。
  三皇子与四公子无暇顾及他,沈家在兵部也只能用他。
  这样也挺好,黄卜庆真投了,沈家有了更好的选择,指不定就把他扔出去当弃子了。
  袁疾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
  院子里,霍以骁和朱桓低声交谈。
  毕竟是在外头,说话不似在唐昭仪那儿方便,朱桓只问:“能应付吗?”
  万一,朱茂他们借此掰扯春闱、甚至礼部状况,他们能不能应对?
  霍以骁道:“能。”
  哪有什么不能应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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