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吴公公站在廊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对主仆。
  见郡主没有闹腾的意思,吴公公转身,回了御前。
  皇上正咬柿饼:“皖阳不闹了?”
  吴公公摇头:“老实些了。”
  “先让她跪一会儿吧,”皇上道,“你等下问问她,想朕罚她什么。”
  吴公公应了一声。
  皇上吃完了一个,又吃一个。
  吴公公看在眼里,默默想,皇上今夜的胃口果真不错。
  皇上一连吃了三个,才让吴公公撤了。
  指尖点着扶手,皇上整理思路。
  如无意外,沈家已经派人给永寿去消息了。
  在永寿回来之前,他可以让沈家跌个大跟斗,也可以不痛不痒。
  原本,皇上会选择前一种,毕竟,让沈家吃哑巴亏的机会并不多,但现在……
  前街上,温宴和定安侯夫人算计了皖阳,皇上想,兴许可以试一试后一种。
  这些年,他和沈家一直维系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打破平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哪怕此次沈家注定倒霉,皇上若一刀子下得太狠了,永寿回京之后,肯定不会太平。
  他的这刀子,得砍在永寿和沈家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一如,他当时雷厉风行骂狄察,也是因为,一个狄察而已,对永寿是损失,却不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现在也是一样。
  温辞大放异彩,小蝠胡同也没有烧起来,盖在皖阳身上的证据,其实没有证据。
  永寿想要平息此事,愿意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多。
  前街的喧闹,是扩大事端。
  他选择后一种,让事情更大一些……
  瓮中捉鳖,好不容易埋好的瓮,能逮更大更多的,为什么要现在就把盖子盖上呢?
  理顺了之后,皇上睁开眼睛,给吴公公递了个眼色。
  吴公公会意,出了御书房,到了皖阳郡主跟前。
  “郡主,”吴公公看着已经奄巴巴了的皖阳,道,“您把定安侯夫人气得不轻呐。”
  皖阳哼了声。
  到底是谁气谁?谁被气得不轻?
  分明是她!
  “侯夫人上了年纪,恐是要大病一场。”
  皖阳啧了声:“怎么了?侯府缺人伺疾,还是少了人参吊命?”
 
 
第452章 不奇怪
  冬日的夜,阴沉沉的黑。
  小广场上,只有悬着的灯笼,照亮了这一片地方。
  白天下过雪,入夜时停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只不过是不够大,这会儿也没有积起来。
  可饶是如此,还是让皖阳吃足了苦头。
  金贵如她,何时受过这种罪?
  哪怕,跪在边上的池嬷嬷有替她打着伞,不让雪花湿了她的头发、衣裳,可她的两条小腿,都是又湿又冷的。
  不积雪,地上也是湿的。
  跪了这么久,早就浸透了衣裳,渗了进去。
  身体上的不适让皖阳的脾气越发激烈,她无法跳起来闹腾,但一张口,就是这么难听的话。
  吴公公冷眼看着郡主。
  他倒也不意外。
  若此时此刻还能好好说话,那就不是皖阳郡主了。
  当然,皇上也不希望皖阳能好好说话,换一种说话,皇上巴不得皖阳胡言乱语。
  皖阳见吴公公没有接话,池嬷嬷也不出声,她重重咬了咬唇:“她病,我难道就不病了吗?我两条腿都冻麻了!”
  吴公公依旧面无表情。
  是,这天忒冷了,又是雪天。
  可那又如何?
  四公子都被皇上罚过跪雪地,还跪得更久,最后是太妃娘娘心疼坏了,使人来救场,皖阳郡主跪那么一会儿,皇上又怎么会在意。
  “郡主,”吴公公道,“定安侯乃开朝功勋之后,侯夫人又这么大岁数,你……”
  皖阳郡主啐了一口。
  “皇舅舅这时候记得定安侯是开朝功勋之后了?”皖阳仿若是怕御书房里的那人听不见似的,抬高了声音,“您杀人家长子长媳的时候,怎么没顾念着开朝功勋,没顾念侯夫人年纪大了?
  您都没有管过,这会儿来跟我说这说那的。
  我也就是在街上跟她争辩了两句,可没有砍了人家儿子。”
  吴公公抿唇,心情复杂。
  他竟然说不上,自己到底是不是气乐了。
  郡主如此“配合”,真是……
  他睨了眼池嬷嬷。
  池嬷嬷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一副不管了的样子。
  吴公公正欲说什么,一身龙袍的男人从御书房里走了出来。
  皇上不紧不慢走到了皖阳郡主跟前,灯笼光映在他脚下,影子斑驳。
  皖阳抬起头来,背着光,她看不清皇上的神色,辨不清他的情绪。
  她只是本能地,倔强着不肯低头:“我没有放火。”
  皇上的声音沉沉:“皖阳,你的规矩呢?
  你叫朕’皇舅舅‘,朕就问你,你眼里是有皇权王法,还是有长幼尊卑?
  你惹出来的事,像一个皇家郡主吗?
  朕没有工夫教你规矩,也教不动你,等你母亲回来,由她来教。
  在那之前,你老实些!
  该赔罪就赔罪,该赔银子就赔银子!”
  说完这些,皇上便不再管皖阳郡主,一甩袖子,往后宫方向去了。
  吴公公赶紧指挥了人手跟上,自己匆忙与池嬷嬷道:“看顾好郡主,定安侯府那里……”
  池嬷嬷有些懵。
  皇上竟然如此轻描淡写,这与池嬷嬷的预期相去甚远。
  只是此时容不得她细想,赶紧顺势应下:“会给侯府一个交代。”
  吴公公这才点了点头,追着皇上离开。
  池嬷嬷愣了一会儿,爬起身来,又去扶皖阳。
  皖阳的眉头紧皱,两条腿冻得没有什么知觉,全靠池嬷嬷撑着,才艰难离开。
  马车回到长公主府。
  池嬷嬷赶紧安顿郡主。
  暖意重新回到身体里,皖阳郡主的精神才渐渐好了起来。
  “皇舅舅没有问小蝠胡同的事儿,”皖阳道,“看来他也知道,那事儿与我无关。”
  池嬷嬷垂着眼,若有所思。
  皖阳哼道:“温宴要告,随便她去告,别以为嫁给了霍以骁,就真成了皇家媳妇,没凭没据的破事,也配扣到我脑袋上!”
  池嬷嬷没有与皖阳计较言语,只问:“皇上说,定安侯府那里……”
  “赔罪?赔银子?”皖阳瞪大了眼睛,“想都别想!我没让温宴赔我这一晚上受的罪,算我客气了!”
  池嬷嬷闭嘴了。
  跟郡主说这些做什么?
  毫无意义。
  让人看好郡主,池嬷嬷去了花厅。
  唐云翳等了很久了,从听说前街之事后,他就赶来了长公主府。
  “皇上怎么说?”唐云翳开门见山。
  前街的闹剧已经发生,再问也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之后的应对,还得看御书房里的态度。
  池嬷嬷把进宫后的状况都说了一遍,又道:“皇上的反应,很奇怪。”
  唐云翳没有说话。
  他的右手还按在茶盖上。
  个头高、又消瘦,使得他的手指看起来比别人更长,骨节也越发分明。
  大抵是因为突出的骨节,即便他没有用什么劲儿,都显得浑身笼罩在怒气之中。
  半晌,唐云翳才缓缓开口:“不奇怪。”
  池嬷嬷一愣,不太理解。
  唐云翳真憋着气,原不想与池嬷嬷分析,只是眼下,长公主不在京中,郡主又是个搅事的,长公主府的事情还得需池嬷嬷配合,不得已,唐云翳解释了一番。
  “他想乘胜追击。”唐云翳道。
  皇上没有办法狠狠处罚皖阳。
  别说是没有确凿证据,哪怕一清二楚,沈家也能弃车保帅。
  底下人胡乱弄的,把长公主府伺候皖阳的所有人都埋了,难道还能让皖阳去了封号、贬为庶民吗?
  等长公主回来,替皖阳“平反”,总能把欲加之罪洗去七七八八。
  可皇上在乎的难道是皖阳吗?
  若能把沈家连根拔起,皇上就是认皖阳当女儿,封个公主、高高供着,也无所谓。
  皇上的目标只有沈家。
  所以,他不会对皖阳动手。
  若不然,他罚也罚了,骂也骂了,定安侯府还怎么追着不放?广大学子又怎么能再议论纷纷?
  “皇上要治皖阳、或者说我们沈家一个目无朝纲、不臣之心,”唐云翳道,“皖阳不想给定安侯府赔礼?那就等着被算账吧。”
  池嬷嬷听明白了七八成,不由倒吸了一口气:“可让郡主去赔礼……”
  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唐云翳深吸了一口气,道:“吴公公不是说,赔银子吗?”
 
 
第453章 津津有味
  走出花厅时,迎面吹来了一阵夜风。
  狂风卷着雪花,湿漉漉的,让人其不舒服。
  不远处,是长公主府那座高大的假山,风从山石的洞孔里穿过,鬼哭狼嚎。
  唐云翳紧了紧斗篷,垂着眼往前走。
  花厅里的热气与明亮被他抛在了身后,留在他身上的,只有寒意。
  与周围的风雪相容,也与他心中的戾气相合。
  十分不畅快。
  从棋差一着开始,此事就决计不可能畅快了。
  唐云翳太清楚皇上在想什么了。
  皖阳是皇上最想要的先锋兵。
  吴公公明确说了,赔罪、赔银子。
  若是置之不理,一顶一顶大帽子就扣下来了,皇上正愁没有收拾沈家的好机会。
  他们必须选一样。
  皇上是看准了皖阳不可能去赔罪,哪怕沈家硬逼着皖阳去了……
  就前街上,定安侯府那对祖孙的表现,皖阳根本扛不住。
  老夫人往病榻上一倒,哀哀呼几句,就是皖阳耀武扬威、嚣张跋扈,还欺上门去。
  他们谁都不敢让皖阳去,便只能赔银子。
  可乖乖赔银子了,这事儿就了了吗?
  不可能!
  皖阳闹出这样的风波,还什么枉顾朝廷根基,险些害了那么多百姓、考生的性命,最后却只是不痛不痒地赔一些银子……
  不正是长公主与郡主仗势欺人的“证据”吗?
  是他们沈家,仗着从龙之功横着走的证据。
  毕竟,连皇上都只能退一步,让皖阳出点银子了事,可见沈家对皇权钳制之深。
  唐云翳把这些想得格外透彻,却,没有化解的好办法。
  因为皖阳不可能配合。
  哪怕跟她把事情掰碎了讲解明白,皖阳愿意低头,她也不能在燕子胡同里讨到好处。
  水平不够。
  唐云翳深吸了一口气。
  阴冷的寒气顺着嗓子,直入心肺,刺得他很不舒服。
  看得越明白,才会越无力。
  他空有一身解数,可偏偏不是他的考卷。
  上马车时,唐云翳想,他得再给长公主去信,催她赶紧回京。
  若长公主在京中,他们不至于骑虎难下。
  雪飘了一夜。
  霍以骁被热醒的时候,快四更天了。
  屋里点着炭盆,温宴尤觉不够,被褥也厚实。
  偏偏入睡后还要寻个暖源,手脚身子全往霍以骁这边钻,闹得霍以骁一身火气不说,还一身的汗。
  轻手轻脚地,霍以骁起身,趿着鞋子走到桌边,咕噜咕噜灌了半壶水。
  再回到床上,大抵是他身上没有拢在被窝里时那么热了,温宴极其不满意,睡梦里翻了个身,避开了。
  大半夜的,霍以骁被她气笑了。
  他硬把温宴又翻了回来,箍在怀里,又掖好被角,重新闭上了眼睛。
  过河拆桥?
  想都别想。
  霍以骁又睡了会儿,算着上朝的时候,也就起了。
  温宴亦揉着眼睛起身。
  岁娘给她梳头时,邢妈妈迈进屋子,与霍以骁禀了两句。
  霍以骁挑眉,转头与温宴道:“皇上昨儿罚皖阳跪了一会儿。”
  消息是吴公公使人递出来的。
  这倒不是吴公公多向着霍以骁,给他当眼线,而是,皇上的目的需要定安侯府的推动。
  说白了,需要他们委委屈屈。
  所以,消息才会卡在霍以骁出府前就送到了。
  都是聪明人,皇上是个什么打算,不至于看不出来。
  温宴与霍以骁商量了一番,续写了戏本,便各自开展。
  今日是大朝会。
  御史言官义正言辞,把皖阳郡主从头斥责到脚。
  为了私人恩怨搅乱春闱,闹事街头妄图伤人,至于温宴在顺天府里讲过的朝堂根基,更是人人都要来说一句。
  与沈家沾边的官员各个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就怕跟前回的狄察一样,被皇上大骂一通,命都赔里头。
  皇上坐在龙椅上,听御史们骂了一刻钟,终是摆了摆手:“行了,朕已经骂过皖阳了。”
  不轻不重,不痛不痒。
  不管是那一方,都愕然抬头,看着皇上。
  不对劲!
  这绝对不对劲!
  刚刚还在骂的御史愣了愣,道:“您骂过了,所以……”
  “皖阳会给定安侯府赔不是。”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赔不是就能解决的?
  连暗自庆幸脱身了的朱茂,都难以置信地看着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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