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他看到温宴的手往后一抛,动作随意,轻巧无比。
  他看到霍以骁接了短刀,在手中把玩。
  他看到了利刃出鞘,比他眨眼睛都快,短刀从温宴的身后侧飞出,越过了他的脑袋。
  他没有看到身后的状况,但他听到了噗嗤一声。
  那是刀尖没入骨肉的声音。
  背后一烫,有几滴血喷在了他的背上。
  饶是宋秩审过些杀人案子,也依法行刑过囚犯,他还是被震慑到了。
  手起刀落,一条人命。
  死的那个还是朝廷官员,是工部派出来负责押运的。
  这事儿……
  宋秩深吸了一口气,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事已至此,他必须迅速做出应对。
  这是他的管辖地,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不管内情如何,他得保证事态不扩大。
  宋秩爬起来,沉声道:“无论是哪一方的人手,全部都先控制住了,再叫人增援过来,立刻、马上!”
  边上几个跪着的吏官被他一喝,醒过神来。
  一人迈过武安规的尸体,冲上甲板,招呼其余官员衙役,余下的,控制住了武安规的手下。
  宋秩带来的人手不算多,管住三艘船,原本不是易事。
  好在,船上大部分人,都不是“亡命之徒”。
  他们都不知内情,只是替朝廷做事,听说武安规出事了,皆是吓了一跳,但既然官府在场,轮不到他们这些人抓凶手,自然是衙役说什么便是什么,老老实实待着。
  与武安规关系紧密的,一看不好,想要动手,都被衙役架住了。
  另两位工部指派的副手,沉着脸下来,站在楼梯上,看着下方武安规的尸体,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宋秩这时已经把思路理顺了。
  霍以骁能拿着御刀,就说明是有备而来了。
  他的目标就是武安规,就是这一船的物资。
  既然要斧子,就给他斧子。
  若物资之中确实有问题,那霍以骁是替皇上办事,查明状况,武安规拒不合作,出问题也脱不了干系,那砍了也就砍了。
  若物资一切正常,霍以骁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他们归德府就按规矩办事,扣住人,也扣住船,事情原原本本报到京中,等皇上派钦差下来处理,至于那武安规的命,也不怪他宋秩没看住,实在是对方出手太快,又有御刀,他一个知府,总不能拦着拿御刀的人吧。
  理顺了归理顺了,宋秩脸色依旧不好看。
  谁希望自己跟前出事呢?
  走到霍以骁跟前,宋秩问道:“你要斧头,是为了劈这些原木?”
  “是,”霍以骁道,“有些传闻,武安规运送的物资不对劲。怕打草惊蛇,京里没有一道道查,而是用了这样的法子。给宋大人添麻烦了。”
  态度这么好,宋秩也只能道:“斧头会送来,就让衙役们动手,那东西不好使劲儿,刚上手容易劈歪了。”
  霍以骁岂会不知宋秩的意思,宋大人不想给他一把凶器。
  他无所谓,甚至,别人劈更好。
  这么粗的原木,劈起来费劲儿。
  “宋大人,”霍以骁道,“谁劈都不要紧,另有一事,有些急切。”
  宋秩紧张地看着他。
  这位行事乖张,不知道会要求什么。
  霍以骁却只冲楼梯方向抬了抬下颚:“那把短刀,还请宋大人拔出来,擦拭干净,血干了不好擦,好好的刀,还是别留血渍了。”
  宋秩嘴角狠狠抽了两下。
  好好的刀,怎么还使上了呢!
  要不是亲眼看着武安规一刀毙命,宋秩还以为,御刀以意义为重,彰显皇家气度,没有开刃过。
  他交代人把短刀拔出来,一定要仔细。
  霍以骁这才往角落走了两步,靠着门板,摸了摸黑檀儿的脑袋。
  黑檀儿扭开了,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叫了两声。
  “什么意思?”霍以骁不明白,问温宴。
  温宴笑着,轻声道:“骁爷既然来狠的,昨儿做什么还要它来当先锋?白白废了它的指甲。”
  霍以骁呵得笑了声,又伸手抓了一把猫儿脑袋:“回去问你主子。”
  这一句话,明明白白的祸水东引。
  黑檀儿顾不上冲霍以骁咧嘴了,它抬头瞪温宴,要弄明白“温宴是不是为虎作伥”、“到底谁才是主子”两个深刻的问题。
  温宴单手抱住猫,另一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块小鱼干……
  好了,问题解决了。
  霍以骁看着高高兴兴嚼小鱼干的黑猫,忍不住又笑了笑。
  他们昨天也不是要坑黑檀儿。
  此番赶到归德府,朝武安规发难的方式有许多种。
  最像衙门中人行事的,其实是拿着御刀直接问宋秩要人手,让宋大人协助他调查。
  可这么做,其实颇有风险。
  武安规曾经帮朱钰干过夹带的事儿,不等于这一次、这三船货也运了。
  霍以骁以官府名义动手,万一武安规这一回清清白白,那他们就彻底打草惊蛇了。
  因此,他让黑檀儿上船,若能发现端倪,确定状况,那是最好不过,可以助他们一击必中。
  只可惜,黑檀儿磨秃了爪子也没有磨出名堂来。
  霍以骁便选择了随宋秩上船,然后,吓唬武安规。
  武安规被吓住了。
  他的急切与气愤明明白白地表现了出来。
  霍以骁知道,这一趟稳了,可以动手了。
  至于武安规这个人……
  霍以骁看了眼正被衙役抬上楼梯的尸体,抿了抿唇。
  朱钰行事瞒着沈家,但武安规到底是心向朱钰,还是被朱钰糊弄了以为自己在为沈家办事,这说不准。
  霍以骁要钉死的是沈家与永寿长公主,那武安规还是死了好,免得张口闭口“四殿下”、“四殿下”的,反而坏了他和温宴的事儿。
  武安规被运出去了,一粗壮衙役提着把斧头下来。
  宋秩问霍以骁道:“劈哪一块?”
 
 
第484章 真面目
  此时的舱室里,人已经少了很多。
  武安规的人都已经上去了,由衙役们看管着。
  两个负责押运的副官战战兢兢站在一旁,戒备地看着宋秩和霍以骁。
  他们看过了御刀,自不敢反抗,只能等着查问。
  上下的空气传递不顺,尸体虽运走了,但血腥依旧,叫人闻着很不舒服。
  心里发怵。
  尤其是,心虚的人。
  霍以骁和温宴站在角落,却一直在观察这两名副官。
  夹带不是轻松的活儿,只武安规一人,未必稳当,他肯定有亲信。
  也许是副官,也许是其他身份,彼此协作,才能回回干这些事儿。
  霍以骁收回了视线,与宋秩道:“宋大人随便劈。”
  宋秩应了,示意衙役动手。
  衙役站在原木堆旁,挑了根高度、距离最顺手的,举起斧头,狠狠用力。
  一下、又一下。
  原木极粗,饶是衙役粗胳膊粗腿,几斧头下去,也就劈出了凹糟。
  一连劈了十几下,斧头已经砍到了中心,除了木头,还是木头。
  宋秩过去看了一眼,示意他换一根劈。
  衙役领命。
  如此,一连劈了五根。
  衙役胳膊酸胀,宋秩让他歇着,又换了个人。
  劈木头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沉闷极了。
  宋秩甚至觉得,这劈的不是木头,而是他的心。
  “贤侄,”宋秩走到霍以骁跟前,“能不能给我交个底,你要查什么?又要劈多久?你要是想把三艘船上所有的原木都劈成两截,我再添点人手?可真要是全劈了,没有劈出花样来,丑话说在前头,你别怪我一会儿不客气,我也得给朝廷交代。”
  霍以骁抱着胳膊,道:“宋大人放心,劈不出来东西,倒霉的肯定不会是你。”
  “这话说的。”宋秩叹了一口气。
  宋秩见他是不劈到底不收手了,干脆一跺脚,让人继续取斧头来,把所有的都劈了拉倒。
  霍以骁微微侧过身子,轻声与温宴商量:“武安规那么紧张,这船上肯定就有,按说不至于劈不出来。”
  温宴也是这么想的。
  原木数量不少,并非根根夹带,他们也许是运气不好。
  温宴垂着眼,几个数字在脑海里反反复复翻滚。
  从之前的规模看,夹带会有一定的比例,数量不会少,不然白辛苦一趟,当然,也不会多到让关口上吃不消。
  定门关、封口关,毕竟是朝廷北境的门户,夹带到最后,只剩少量材料送达,关口上也不会答应。
  贪得贪,当然是细水长流地贪。
  杀鸡取卵,那是傻子行径。
  估计他们也没有想到,定门关两次增固,贪了的那一部分,最终会造成破口。
  现在,以差不多的比例来算,他们劈了这么多,不应该一点问题都没有劈出来。
  温宴垫着脚,附耳与霍以骁说了两句。
  霍以骁微微颔首,慢悠悠地走到了正挥着斧子的衙役边上。
  衙役可能是听说了他的一刀封喉,赶紧停下来,握紧了斧柄,怕霍以骁一把抢了去。
  霍以骁在近处看了。
  他们劈的位子,几乎都是中段。
  “换个地方劈,”霍以骁道,“劈这里,还有这里。”
  一面说,他一面比划了下木头前后三分之一处。
  “要是还劈不出来,再往其他位置试试。”
  说完,霍以骁退到了一旁。
  衙役这才放松下来,依着他的意思,先从靠近顶部的三分之一处下手。
  霍以骁走回温宴身边,低声问:“如何?”
  温宴弯了弯眼,语气里有点儿小小的得意:“那个姓卢的副官,是叫卢弛吧,他知情。东西应该在靠根部的四分之一”
  刚才,霍以骁比划,温宴观察。
  卢弛最初有些紧张,但随着一次次的毫无收获,他眼看着放松许多。
  霍以骁突然改变位子,让卢弛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在他的手在原木上比划的时候。
  而根部的四分之一,卢弛更是整个人都绷紧了。
  霍以骁嗤地笑了声:“挺好,一石二鸟。”
  位子能确定了,一颗钉子也找出来了。
  霍以骁与衙役道:“劈根部往上四分之一处。”
  话音刚落,卢弛汗如雨下。
  他知道,这下子完了。
  不,其实一开始就完了,只要开始劈,总会劈出来的,不确定位置,不过是多费些时间力气罢了。
  现在,不过是死得更快些。
  起码这样提心吊胆的酷刑就能结束了……
  卢弛自暴自弃地想。
  他看了眼另一位副官。
  对方也很紧张,眉头紧锁,但和卢弛的紧张不同。
  一个激灵,卢弛反应了过来。
  是了,死的是武安规!
  武安规已经死了!
  死人不会说话,事情都是武安规做的,和他卢弛有什么关系!
  他不知情,没参与,他就是一位被朝廷派来的副官,只要、只要他瞒得好,他顶多革职掉帽子,但能保住脑袋。
  咔嚓!
  卢弛几乎跳起来。
  眼前,衙役斧头下的那根原木,裂了一条缝。
  宋秩从甲板上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他三步并两步冲到了木头跟前。
  中心被掏空了,不知道塞了些什么,这会儿还看不清楚。
  不用宋大人催,衙役再次动手,只是力道上小心许多。
  在几人的帮助下,原木滚了一圈,劈了一圈,终是露出了其中真面目。
  “铁?”
  宋秩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根根经过熔炼的铁棍,被塞在了空心的原木里。
  铁,意味着兵器。
  以这种方式运去边关,肯定不是朝廷批给边境上制作武器的,那他们会被送去哪里?
  铁棍重新熔炼,制成长刀长枪,会被握在谁的手中?
  无论是给外族敌人,还是募私兵,一个明摆着通敌,一个眼看着造反,全是要砍头的罪。
  宋秩转头看霍以骁。
  难怪皇上会用这样的方式来查证。
  武安规他怎么敢?
  霍以骁也走上前,饶是猜到朱钰没干好事儿,可这些铁棍还是让他心惊不已。
  朱钰疯了吗?
  “宋大人,”霍以骁清了清嗓子,与宋秩道,“这个结果,可以和京中交差了吗?”
  宋秩笑了笑,苦笑。
  这种差,不好交。
 
 
第485章 宋大人说得是
  不好交,也不得不交。
  宋秩迅速往下安排。
  三艘船全部扣押,船上之人,无论是船员还是吏官,都关押起来,货物搬入仓库,每一根原木、每一块石头都要切割开,仔细查看其中夹带情况。
  武安规死了,活着的所有人都要审一遍,确定铁棍是何处产出,如何夹带,运往何处?
  这样的夹带方式,固然能瞒过沿途衙门的审查,但到了目的地就露馅了,那么,西关那儿由谁接手,怎么交代其中相差的数字?
  除了这一趟,他们还干过几回,分别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这一些问题,固然可以等朝廷派人下来审问,可这是彰显个人能力的时候,宋秩把事情办得越好,年末考核上,他的成绩越好看。
  在宋秩的指挥下,衙役们都忙碌起来。
  霍以骁提着根铁棍,看着还没有被押往官府衙门的两位副官。
  卢弛垂着头,大冷的天,他却是一身的汗。
  另一位副官颜立帆,亦抬着袖子擦汗,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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