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此时的兵部衙门,各个如临大敌。
  夹带铁器该死,城墙增固上偷工减料该死,只是,在这么多该死之前,首先要解决的,是定门关的大豁口。
  总不能就敞在那儿吧?
  霍以骁与朱桓一块,听兵部的老大人们商量解决的办法。
  调运多少材料,从何处掉,走哪条运输路线,需多少脚夫,征多少徭工,预计花费多少时间……
  全部都要尽快拿出方案来。
  近些日子夹着尾巴做人的老大人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大半个时辰,始终无法达成共识,纷纷指着袁疾拍板。
  袁疾坐在位子上,不时看朱桓和霍以骁两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会儿,袁疾又看了一眼。
  “袁大人别看了,”霍以骁靠着椅背,道,“殿下与我来兵部观政,目的是学习,不是越俎代庖、对兵部事务指手画脚,袁大人你看着办就好。”
  袁疾哭丧着脸。
  还学习呢!
  把指导学习的覃政、黄卜庆都学得停职回家了!
  哪里没有指手画脚了?
  不得不说,袁疾是真的不敢拿主意。
  在升职之前,他都是拿着笔等上头吩咐的那一个,顶替了狄察之后,自知能力有限,亦是覃尚书与黄侍郎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小事情上还能说几句话,如此要事,袁疾束手无策。
  他瞻前顾后,怕自己拿不出准确的方案,被老大人们说得脑袋发胀,终是迟疑着建议:“不如,我们去秦大人府上,听听他的意见?”
  覃政这时候并不在府里。
  他虽停职了,但心思还放在朝堂上。
  为官这么多年,想知道早朝时说了些什么,并不难。
  散朝不久,覃政就知道定门关裂了个口子。
  他听得目瞪口呆,把下巴合回去时,估摸着那豁口比他的嘴可大多了。
  必须补上,还得立刻补上。
  覃政心思快,当即重新收缀了一番,急匆匆跑到了宫门外,折子往里头递,想要求见皇上。
  等了两刻钟,皇上点了头,覃政又忙不迭往御书房跑。
  跟着小内侍进去,覃政跪下行礼,暗悄悄偷看皇上神色。
  果不其然,皇上气得不轻。
  覃政的头磕得更低了,几乎是贴着地砖,恳切道:“皇上,臣来请缨。”
  皇上没好气地哼了声:“请什么缨?”
  “老臣有罪,做了这么多年的兵部尚书,却没有做好分内的事情,运输上被人动了手脚,老臣浑然不觉,关口增固豆腐一块,老臣全然不知,老臣有负皇上信任,若不是工部陈大人发现了端倪,顺着追查出来,真叫鞑靼叩开了定门关,老臣、老臣只能以死谢罪了!”覃政的声音有些发颤。
  皇上冷声道:“请罪?不是请缨吗?”
  覃政的声音还是不稳:“老臣想请皇上给老臣一个赎罪的机会。
  那道缺口多耽搁一日,就多一日的风险。
  兵部上下,需立刻定下合适的方案,还得有人去定门关督工,以免又出差池。
  老臣不才,只因在兵部久了,知道些城关建造、增固的状况,了解过物资调运的安排与耗时。
  请皇上让老臣负责此次修筑,老臣往定门关去,与工部的大人配合,迅速调运材料,重新建造城墙。
  这一次,老臣一定会让定门关坚不可摧。”
  皇上沉着脸看着覃政。
  覃尚书上了年纪了,身子骨还硬朗,但鬓角有不少白发。
  再不满覃政在兵部政务上的纰漏,在皇上眼里,覃尚书也有一点可取。
  这些年,覃政没有跟沈家低头。
  就像那天以骁说的一样,真把覃政砍了,一时半会儿间,兵部还真没有一个像模像样的人能顶上来。
  倒也不是不能给覃政一个机会。
  皇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既主动请缨,不如就跟朕说说,你打算怎么做?”
 
 
第539章 绝对不亏
  覃政有备而来,只表忠心、没有实际措施,那肯定不行,他说得头头是道。
  “从岭南调物资肯定来不及了,封玉关、封口关,还留着多少东西,赶紧先垫一垫。
  老臣记得,去年秋天,永平府几个大城增固,上报工部,只是去年永平入冬早,活儿没干多久就歇了,直到今年雪化才能继续。
  算算气候,永平府如今化雪不久,他们正如火如荼。
  以老臣之见,现在该立刻抽调永平府的增固物资,由脚夫们先行运往定门关。
  而西关那边,先前已经重新调运物资过去,被归德府扣押的那些用不上了,让他们赶紧装船往北送,一部分归还永平府,余下的全部送去定门关。
  如此动作,能尽快筹集到定门关需要的物资。”
  皇上交叠的双手,认真听覃政说话。
  听到这儿,见覃政不是信口开河,皇上的语气好了些:“覃大人起来说话。”
  覃政悬着的心倏地放下了。
  他知道,事儿差不多能成了。
  扶着吴公公的手,覃政微晃着身子站起来,理了理衣摆。
  皇上又交代吴公公:“去兵部叫袁疾过来,去工部叫李三揭,让桓儿和以骁也一块来。”
  吴公公应下,出去安排跑腿的小内侍。
  皇上重新看向覃政,道:“继续说吧。”
  覃政恭谨极了。
  物资的调度来源说完了,他开始说各处调度需要的大体时间及人手安排。
  永平府几个城镇往定门关,各走什么路线,脚夫们的补给又如何跟上。
  归德府的物资又是多久能够送达,既不耽搁定门关,也能尽量不耽搁永平府。
  定门关需召集多少人手,如何赶工,堵上了豁口之后,要怎么检查余下的城墙,确保坚固,与此同时,又怎样展开封口关、封玉关城墙的查验,确保它们不会出问题。
  一口气下来,说得有理有据。
  皇上不置可否,等朱桓、霍以骁、李三揭和袁疾到了,让覃政再从头复述一遍。
  朱桓听完,与霍以骁交换了一个眼神。
  不得不说,比起兵部老大人们争了半天的方案,覃尚书这一连串的安排,有章法多了。
  袁疾亦是松了口气,紧绷着的肩膀放松下来。
  覃尚书出面,总算不需要他袁疾来拿主意了。
  他真的想不了那么细。
  或者说,不止是他,刚才在兵部衙门,那么多人商讨,愣是没有人想到可以从永平府借调。
  隔着衙门呢,他们哪知道工部以及地方上那么多政务安排。
  皇上此时才询问:“永平几个城镇的增固进展如何,库房里能动用的木料、石料大致有多少?”
  李三揭答道:“月初时刚报上来过一回,滦州……”
  他记性好,张口就来,城镇数字报得清楚,又预估了这个月的进度,以月初状况为基数得出了现在的大体余存。
  皇上满意地点了点头,视线落在覃政身上。
  覃政会意,比照李三揭给出了数据,迅速调整了之前的借调方案。
  路线、时间、需要的人力、补给,每一项都越发精确。
  皇上颔首,看向袁疾:“归德府报上来的木料、石料的数量,你打算怎么运?”
  袁疾正一门心思听覃政和李三揭讲话,突然被问到了头上,一时有些懵。
  这一懵,霎时间让他紧张起来,脑袋越发空白。
  李三揭看在眼里,帮着解围,替袁疾答了数量。
  覃政要在皇上跟前表现,也就不让袁疾安排这一批物资了,直接把几艘船、怎么走水路、途径多少州府、恐花多少路程,全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皇上摸着胡子问朱桓:“听起来如何?”
  朱桓答道:“听起来可行也高效。”
  皇上又看霍以骁。
  霍以骁道:“得快些传达给永平府,若不然,预估的数量会差得远了。”
  皇上略一思量,道:“你们再回去对一遍,对完了之后,往各地的文书都发出去,让底下加紧办事。覃爱卿既请缨去定门关,就点好人手,即刻启程。”
  李三揭和覃政应下,退出去做事。
  兹事体大,说了抓紧,自不耽搁。
  驿官带着文书快马出城,覃政带着行囊,与兵部、工部随行的官员一道,坐着马车离京。
  马车颠簸,覃政一身老骨头颠得够呛,但他没有丝毫怨言。
  这是他求来的机会。
  没看到,他在皇上那儿,又从“覃政”变成了“覃爱卿”了吗?
  他想好了,与其想方设法逮沈家的尾巴,不如去定门关。
  事情办漂亮了,将功折罪,以他的资历,混到平稳告老不成问题。
  万一身体吃不消,老骨头折腾废了,他倒在了定门关,起码也算殉职,他的牌位上、墓碑上,还是兵部尚书,不会被革职,他的家人、家业,总归无忧。
  这一笔买卖,绝对不亏。
  当然,谁不想活着回来呢?
  覃政也想。
  尤其是,追着的话本子还在等候“下回分解”,真咽气了,就得靠儿孙烧给他了。
  万幸此刻开春了,北境也慢慢转暖了,要还是冰天雪地,他这把老骨头,可能真就有去无回了。
  覃政找到了逢凶化吉的机会,黄卜庆气得跳脚。
  别看覃尚书平日里慢慢悠悠、乐乐呵呵,下手竟然如此之快!
  黄卜庆就是消息慢了一点,决心慢了一点,等他赶到宫门口时,覃政连一块出行的人都敲定了。
  这么好的机会,就被覃政包揽走了。
  覃政还格外会做人,问皇上讨了停职的工部钟侍郎,一道去北境。
  保全了自己,又卖了个人情。
  老狐狸!
  十成十的老狐狸!
  得亏覃政没有独占好处到底,出发前在三殿下与四公子跟前替他说了两句好话。
  各处物资、人力,京中不能少了调度的人手,袁疾一人恐搞不定,让黄卜庆也干点儿活,先把定门关的麻烦解决了,皇上之后要如何定罪,再领罪就是了。
  如此一来,大伙儿还在一条船上。
  黄卜庆没有被逼到绝路上,覃政离开京城,也不用担心被下属卖了。
  黄侍郎把覃政的算盘看得明明白白,又不能不依着覃政的计划办事,反而是庆幸袁疾能力不足。
  要是袁疾和李三揭一样,一个人能顶住事儿,那黄卜庆才更头痛了。
 
 
第540章 狠人
  从早朝时的哗然,到兵部、工部拿出应对方案,覃政带着人离京,总共也不过半日工夫。
  手上有了既定的计划,只需要按部就班照着做事,这让袁疾都能应对好,更不用说工部那儿,李三揭本就游刃有余。
  千步廊东西,消息飞快,心思也多。
  太常寺挨着都察院,只要有心,消息更多。
  方启川今日事情少,摸着胡子自顾自琢磨。
  覃尚书走了一步好棋。
  前一阵,随着偷运铁器事发,覃政简直是进了死胡同。
  方启川比其他人知道得多一些。
  外头都以为胡作非为的是沈家,皇上拿着折子,骂的也是沈家。
  可方启川心知肚明,真正的黑手是朱钰。
  若不是他老方看出朱钰心虚得要命,若不是他那天在四公子的书房碰翻了书画缸,也许事情还要耽搁一阵、才会慢慢显露端倪。
  正因此,方启川以为,覃政寸步难行了。
  沈家莫名其妙背了罪名,得脱身;朱钰要摘干净自己,需有人顶在前头接受怒火。
  两边都不会让覃政好过。
  别看短时间僵住了,沈家“老实”,朱钰也没有“动静”,等秋后算账,袁疾就别提了,覃政恐也没有好果子吃。
  今日覃政的这一步,愣是把死局盘活了。
  可见,不怕路走窄了,就怕不会拿铲子给自己开道。
  一番挥汗如雨之后,兴许黄卜庆也能捞到个左迁,最多革乌纱帽,保命大抵不难,兵部真正倒霉的只有袁疾。
  没办法,事情出了,总要有人担起责任来。
  覃政和黄卜庆跑了,不就剩原地打转的袁疾了嘛。
  一如工部那儿。
  李三揭前途光明,钟侍郎跟着覃政去定门关,留下来背罪的,就是董治胜了。
  说起来,董治胜也是倒霉催的。
  孙儿董文敬本是二殿下的伴读。
  二殿下性子急是急,方启川也不看好朱晟的将来,但到底是个皇子,董文敬跟着他六部观政,能学到的东西可比闭门念书多得多了。
  有这层资历在,哪怕考不中进士,就是个举人,董治胜给董文敬谋个官,也会有个不错的前程。
  何况,董文敬的功课并不差。
  可惜,二殿下出事了。
  董文敬当了这么些年的伴读,好处捞不到了。
  跟柳宗全、跟大殿下的那位伴读,将来的路就有了区别。
  当然,眼下也别提什么将来了,这次应对不好,董治胜跌一跟头,他连自己都完了,更别论孙儿不孙儿的了。
  方启川想,董治胜得多揣摩揣摩了。
  不过,方启川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董治胜不是不想揣摩,而是他揣摩不出东西来了。
  事发之时,他就向永寿长公主求救了,可惜,那厢没有多少进益能给他。
  不止沈家看着越发风雨飘摇,长公主亦称病不出,董治胜有劲儿都没处使。
  方启川当时“脚踏两船、左右横跳”,不管朱晟而投了霍以骁,现在还在朱钰跟前装孙子、当四公子的线人,是因为他走对了方向,还有得选。
  董治胜却是失去了下贼船的机会。
  如果,仅仅只是为虎作伥,帮着沈家从工部谋一些好处,董治胜眼瞅着沈家不行了,把知道的事儿都说出来,力求弃暗投明,说不定能有命活,最次,也就是祸不及子孙。
  可董治胜是为虎作伥,不单自己做伥,还让董文敬做小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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