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她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近几天有什么事儿是值得老夫人特特夸两句的吗?
况且,老夫人不是才清醒过来嘛?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路,现下叫温慧一说,茅塞顿开。
只要桂老夫人夸得真切,她高兴就行了呗。
想那么多做什么。
定安侯府外。
消息已然传得沸沸扬扬。
伤了老夫人的凶手已经抓着了,这案子真不是什么媳妇伤婆母,而是别家买凶。
那个别家,就是顺平伯府。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前笃定婆媳不睦的都改了口。
盘口设下,赌临安府衙到底敢不敢抓季究到案。
李知府前脚迈进衙门,后脚就一个劲儿打量霍怀定,见对方气定神闲,他暗自宽慰了自家两句。
霍怀定进书房坐下,饮了一口热茶驱了寒气。
他晓得李知府为难。
但凡与皇亲国戚、勋贵簪缨相关的,衙门就没有不头痛的时候。
霍怀定也不想为难李知府,道:“本官和大人一道去吧,今天一定要把季究带回来审问。”
尚方剑在手,顺平伯府不退,也得退。
第61章 随你怎么告(圈子贡献4000+)
饶是如此,此番缉人,还是费了一番工夫。
季究是季家的心肝眼珠子,事到临头,不止是伯夫人与小伯爷夫人,连顺平伯亦不愿配合。
“一个奴才的诬告,也值得你们大动干戈!这里是顺平伯府,不是你们衙门放肆的地方!”
李知府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干脆闭上了眼睛。
反正,帮哪边都不行,中间和稀泥更是找死,不如装死干脆些。
霍怀定手捧尚方剑,沉声道:“是不是诬告,衙门自有定夺。”
“定什么定!”伯夫人从花厅里冲出来,指着霍怀定,厉声道,“怎么?有个做太妃的姑母,就可以横行霸道了吗?
你们审的是哪门子案子?
你侄儿把我们究哥儿扔下水,你不仅不查,而带着他来我们府上耀武扬威。
现在更是得寸进尺,还想告究哥儿买凶?
照老婆子看,不就是为了温家那丫头吗?
侄儿争风吃醋,设局陷害,伯父以公谋私,胡乱断案。
你们、你们是在逼我们告御状吗?”
霍怀定神色不改。
他确实没有查霍以骁,因为那事儿就是霍以骁干的,无需查。
只是,他断不了,哪怕皇上再给他一把剑,让他左右开弓,他也不可能因为霍以骁扔季究下水就要打要罚。
霍以骁在京城里伤了二皇子胳膊,圣上也没把他怎么样。
季究难道能比二皇子还金贵?
至于伯夫人说的其他事情……
争风吃醋?
他当长辈的弄不明白小辈的事儿。
胡乱断案?
那肯定是没有的。
这案子明明白白,证据完备,换作其他人来断,也是这么个结果。
当然,这些话,他跟伯夫人是说不通的。
伯夫人还在骂:“能让你那侄儿护成那样,看来关系匪浅,这么个不清不白、不干不净的丫头,我们府上要不起!”
霍以暄站在众位大人后头,听了这话,赶紧瞥了霍以骁一眼。
坏了!
霍以骁从定安侯府出来时,脸色就阴沉。
霍以暄本想问温宴是怎么一回事儿,没成想,到了衙门也没瞧着温宴,而霍以骁的脸色更难看了。
等到了这儿,叫顺平伯夫人一说,此时更是一副阎王脸,吓死了人。
下一瞬,他就看到霍以骁一步踏地,身子腾起,矫健地越过拦在中间的一群人,揪住了躲在小伯爷夫人身后的季究的衣领子,又一个翻身,连季究一块带了回来。
霍以暄按住额头,啧了两声。
他就知道!
这位爷的耐心告罄了。
忽如其来的变化,叫所有人都惊住了。
霍以骁嫌季究挣扎起来麻烦,一手刀就把人劈晕了。
季究软绵绵的直往下坠,看得小伯爷夫人心惊胆颤,整个人也要坐倒下去。
霍以骁看了眼伯夫人,道:“以你家奴才的供词看,你也脱不了干系,想告御状就去告,随你怎么告。”
扔下这么一句话,霍以骁提着季究,直接拖出了顺平伯府。
伯府的人叫一众衙役们拦了脚步,追出来时,人早就没影了。
顺平伯气得浑身发抖,骂霍怀定道:“你审不了究哥儿,‘八议’明明白白写在律法里!我这就进京去,我倒要看看,皇上怎么说这事儿!”
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能靠上八议的,即便犯的是死罪,也该由皇上定夺,若是流罪以下,降等处置。
顺平伯把这些搬出来,就是担心霍怀定和他家侄儿仗着有尚方剑,借题发挥,重判再重判,直接就把季究给砍了。
只是,无论是哪一议,季究都沾不上。
即便是“议贵”,贵的也是顺平伯本人,而不是季究。
霍怀定笑了笑。
人抓回来了,还费口舌争论做什么。
他拱了拱手,道:“入冬了,官道湿滑,伯爷一路顺风。”
霍怀定说完就走,李知府一看这状况,断不能留下来叫伯府的人围住,二话不说亦跟上,剩下顺平伯府众人气的气、急的急。
李知府走到轿子旁,刚要撩帘子,左思右想着,又改了主意,走到了温子甫边上。
温子甫的脸色很不好看。
李知府极其理解,无论是谁家侄女儿被人说这等闲话,都不会高兴。
虽然,他也觉得霍大人的侄儿和温家丫头走得近,但两家长辈都没有出话,轮得到顺平伯府叽叽喳喳吗?
说白了,不过是“好女百家求”,求不到的那家,眼红到出言不逊。
当然,为了“逼婚”都能买凶伤人了,说几句不好听的,也就不叫人意外了。
李知府担心的是“告御状”。
“老弟,”李知府压低了声,“顺平伯要进京,你们府上要不要也递一份折子上去,不然嘴巴长在他们身上,一桶脏水就扑过来了。”
温子甫道:“皇上会明断是非,看过霍大人呈交的案卷之后,他不会听一家之言的。”
李知府撇了撇嘴。
去年秋天,一次酒醉,哭喊着“长兄叫奸人陷害”、“这是谋害忠良”、“苍天无眼”的,不知道是哪一位哦。
亏得当时一桌子人都醉得不省人事,只有他一人精神奕奕,要不然,这些话张扬出去,温家还得倒霉。
“霍家到底是外戚,”李知府的声音轻成了蚊子叫,“这案子当真不会出差池?”
温子甫拍了拍李知府的肩膀,李大人是担心,以公谋私的帽子扣到霍怀定脑袋上,再添个纵容晚辈胡作非为的罪名,这案子不晓得会是个什么结果。
可温子甫确定了霍以骁的身份,一点儿不担心,
“大人,顺平伯没那么厉害。”温子甫道。
李知府一愣。
“当然,我们定安侯府也不怎么样,”温子甫又道,“这么说吧,甭管是不是开朝时封的,传到现在,若还在皇家有几分体面的,当年先帝迁都时,早就跟着北上了,就算不举家前往,亦有嫡支子弟进京。
留下来的,十个有九个是惹了宫里厌烦,与其继续在御前提心吊胆,不如在临安作威作福。
十个里还有一个就是我们,都传到头了,劳师动众不值当。
顺平伯要告霍大人,他告不了。”
“这话说的……”李知府笑得尴尬极了。
温子甫都把侯府自贬成这样了,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第62章 谁要看她的军令状
霍以骁把季究带回了临安衙门,扔到了大堂上。
“你看着他,”霍以骁交代隐雷,“我回驿馆了。”
隐雷目送着霍以骁出去,暗暗叹了声气。
既然要回驿馆,一出伯府就把季究扔给他,让他带回来,不就成了嘛。
他难道还能让昏过去的季究在半道上跑脱了不成?
偏偏多此一举。
由此可见,他们爷这回气得够呛的啊。
霍以骁在驿馆外头遇上了温宴。
小姑娘冲他笑得没心没肺。
霍以骁径直从她身边越过去,一个字都不想与温宴说。
温宴见状,丝毫不恼,压着步子跟上去,轻声问:“骁爷,消消气呗?”
霍以骁跟没有听见似的。
温宴又往前赶了两步:“刚才,我姐姐夸你俊,我说她眼光好。”
霍以骁脚步一顿。
温宴还在点火:“我说,那么俊的公子,我还得继续追着跑。”
霍以骁听不下去了,转身上下打量她。
满口胡话、“不干不净”、“不清不楚”、一肚子歪理、不晓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这样一姑娘,顺平伯夫人是老眼昏花了,才会说出什么“争风吃醋”来!
他会吃季究的醋?
要什么没什么一纨绔。
温宴以前认得他吗?
温宴跟他游过湖吗?
温宴给他布过菜吗?
温宴说过中意他吗?
呸!
霍以骁按了按发胀的脑门,他今儿真是被温宴气着了,气得都被她给带偏了。
“温宴,”霍以骁努力平复了下心绪,不能真叫温宴给气死,“季究被我扔到衙门里了,顺平伯府这会儿闹着要进京告御状,没空再来找你们定安侯府的麻烦,你不用再为了脱身、追凶,来寻我帮忙。
你地主之谊尽过了,还有什么事儿,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说瞎话。
倒是你欠我的那几个解释,不如想想怎么说吧……”
他一面说,一面就瞧见温宴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浅,到最后剩下满满委屈。
双手垂在身前,左手尖捏着右手尖,显得极其无措。
霍以骁咳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知道小狐狸戏多,可偏生演技惊人,容易着道。
就好似现在,弄不清楚她这样子是真的,还是装的。
穿堂风吹来,带着一股清淡的香气,是温宴身上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又见温宴被风吹得缩了缩脖子,霍以骁无奈着摇了摇头:“进里头说话吧。”
说起来,他看定安侯夫人屋里,摆的东西也是像模像样的,不像是家底空得用不上好物什。
大抵是江南这地方,皮裘的质量就比不了北方,更别说跟皇宫御品相提并论的。
偏温宴就这么一副见风倒的身子骨。
再让她冻出病来,那就真要被小狐狸讹上了。
临安城这几日越发冷了。
霍以骁不畏寒,他甚至能开着窗歇觉,因而屋子里就没有摆炭盆。
他让温宴进屋,想了想,又出去寻驿馆的人送炭盆过来。
等霍以骁交代完了回来,推门一看,温宴已然泡上茶了。
用的不是滚水,而是他桌下暖水壶的水。
自打他那天想起来喝热的之后,驿官就日日给他装满暖水壶,拿竹篾拢着,盖得严严实实,便是夜里想用,也是温的。
而那茶叶应是温宴带过来的,不是他屋里原先有的那一种的香气。
小狐狸在他屋子里就待了那么一下午,就把东西都给摸清楚了。
霍以骁走到桌边,睨她:“你来我这儿喝茶的啊?”
温宴添上一盏,推到霍以骁跟前:“尝尝。”
霍以骁也不客气,坐下来,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挺香,也挺润。”
炭火很快就送了进来,搁在角落,没一会儿,屋子里也暖了许多。
霍以骁拿指关节轻轻扣了扣桌面。
茶也喝了,人也暖和了,总该开口了吧。
温宴抬眼看他,问:“骁爷想听什么?”
下意识的,霍以骁就想说“听真话”,这三个字在嗓子眼里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
小狐狸每次都说,她说的是“真话”。
霍以骁蹙眉,道:“你怎么知道我到了临安?”
温宴抿了抿唇。
这答案可不好说。
她说得再真切,也无法取信霍以骁。
霍以骁见她不答,又问:“是谁告诉你,那万两银子是我掏的?”
温宴还是没有答,只继续给霍以骁添了热茶。
霍以骁一口饮了,盯着温宴道:“你先前说,便是为了那万两银子,你也不会忘恩负义,做那几兄弟的暗桩。你既然不说消息来源,不如告诉我,你的目的。”
“骁爷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温宴轻声反问,“我说过的,你都抱着怀疑,不愿全信我。
那你想听什么呢?
我要是说,我天天追着你跑,是为了摸清你的所有底细,有朝一日,在你身边捅你一刀子……
你愿意听吗?”
霍以骁靠着椅背,一双眸子黑得如夏日雷雨来临时的夜,裹着““。
他,当然是不愿意听的。
小狐狸再瞎闹腾,他气过了也就过了,可若是被她一刀子……
那场景,他连想都不愿想。
温宴没有回避霍以骁的视线,反而一瞬不瞬看着他,又问:“骁爷为何掏了万两银子?
依你先前的说法,不过是宫中偶尔遇上、我给你问个安的关系罢了。
仅仅只是如此,当日为何筹集现银救我?”
霍以骁道:“想救便救了,哪有这么多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