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朱钰越来越气、越想越着急,怪只怪,三司下手太慢了,还让柳仁沣死到临头还牵扯旁人。
  俞皇后咬着唇,思量了一番,道:“他要想说,他早说了!
  依我看,他是在垂死挣扎,吐一件事儿,能拖延一阵子,活一天算一天!
  他此番出事突然,家中没有任何准备,他大抵是想谈条件。”
  “什么条件?”朱钰问。
  “柳仁沣必死无疑,柳家女眷,要么流放,要么充入教坊司,总归有条命,”俞皇后猜到,“这些人往后如何,还需要人照顾。”
  朱钰听明白了:“我这就去找柳仁沣。”
  俞皇后拉住朱钰,劝道:“哪怕一时间谈不妥,也不要急切,耐着性子些,兔子急了都咬人,别叫那柳仁沣给咬了,等熬到他柳家断头,这次危机就过去了。”
  朱钰应下。
  从宫中出来,朱钰坐着轿子到了大牢。
  听说他要见柳家爷孙,小吏们十分为难,可架不住这位是皇子,拦又不敢拦,只能放他进去,又紧紧跟着。
  朱钰嫌得要命,喝了两声,才把人敢开些。
  听见他声音,柳宗全循声看了一眼,又看向柳仁沣:“殿下来了。”
  柳仁沣呵呵一笑:“你觉得他为什么来?”
  想他柳仁沣,先被拘在宅子里,昨儿下狱,前后那么多天,朱钰都没有露过面。
  此时过来,大抵是听说了吧。
  柳仁沣看穿了,就想再听听朱钰能说出些什么来。
  朱钰走到牢房前。
  小内侍搬了把杌子来,掏出帕子仔细擦了擦,扶着朱钰坐下。
  “柳大人在里头吃苦了,”朱钰对柳仁沣说完,又看向柳宗全,“你也是,这么多年习惯你伴在边上,这两天缺了你,还挺不适应的。”
  柳宗全心情复杂,不知道说什么,也就只能笑笑。
  柳仁沣席地而坐,态度寻常:“劳殿下来这地方探一趟。”
  “昨儿就该来的,”朱钰叹息了声,“案子后续,我帮不上忙,但只要能帮上的,柳大人开口,我一定帮。”
  柳仁沣心里冷哼了数声。
  朱钰若是真的愿意施援手,柳宗全先前就不会次次碰壁了!
  不过是害怕他再说出些不利的话,朱钰才来这里摆姿态。
  他柳仁沣岂是会被这种手段收买的?
  反正要死了,去底下看场热闹的戏,不比听朱钰假惺惺强吗?
  这么一想,柳仁沣叹道:“也没有什么念想了,一家老小都得跟着上路,黄泉路上有人扶一把,也不算孤苦伶仃。”
  朱钰碰了个软钉子,眉头一皱。
  念着俞皇后的交代,他才勉强克制住脾气:“柳大人莫要这么说,案子还没有判……”
  柳仁沣笑着摇了摇头:“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官场纵横,赔了全家性命,是我柳仁沣行事出了岔子。只可惜,不能让宗全多陪伴殿下几年……”
  论打太极,朱钰压根不可能是柳仁沣的对手。
  说了好一会儿,朱钰既没有机会开口表示能安顿女眷,柳仁沣也不松口透露绝不会拖朱钰下水。
  朱钰这等脾气,忍到现在,也忍不住了。
  怕发作起来适得其反,朱钰只能起身告辞,匆匆离开。
  柳仁沣看着朱钰的背影,又笑了笑。
  城府太浅,藏不住事啊。
  朱钰若是不来,柳仁沣还看得起他,可朱钰匆匆来了,让柳仁沣越发看穿此人性情。
  柳宗全一直在边上,几乎没有开过口,到了此刻,肩膀垂了下来。
  祖父说得对。
  殿下没有意思,远不及四公子。
  大牢外,朱钰一走出来,就气急败坏地踹了柱子一脚。
  母后猜错了,柳仁沣根本不肯与他们谈条件,他兴许、兴许是要和三司买命?
  这个念头从朱钰脑海里一闪而过,惊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了,照顾几个女眷,哪有直接买命好?
  柳仁沣自己活不了,柳宗全也够呛,但柳家还有其他幼小男丁!
  承天府那么远,只要三司点头,押运途中换个人、或是借口夭折了,轻而易举!
  他若是柳仁沣,也会选择“卖私运铁器的真相换子孙性命”!
  柳仁沣肯定、一定、确定会卖了他、拖他下水!
 
 
第665章 孤立无援
  出了衙门,长长的甬道上空无一人。
  日光从上照下,两侧墙壁都落不下多少阴影,朱钰只能走在日头底下。
  又晒又刺目,前一刻周身还是牢中的阴冷气息,这一刻又被曝晒,着实让他不舒服。
  朱钰往前走了一段,绕到千步廊,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去户部衙门看文书?
  他看不进去。
  去中宫再寻母后商量?
  母后翻来覆去的那些话,还能再商量出什么来……
  朱钰抬起眼皮,眯着眼看向前头几个衙门,大理寺、刑部、都察院,并排而立。
  他不想去都察院,与大理寺的官员也没有那么熟悉,要么就去刑部,问问柳仁沣的案子要办多久?
  此时此刻,柳仁沣已经成为了他的心腹大患。
  必须要死得干干净净,朱钰才能吃一顿舒心饭、睡一个安心觉。
  朱钰抬起脚,大步往刑部走。
  刑部之中,忙碌不已。
  几个书房里,各个官员都在低头整理文书,偶尔抬头,也是和边上的人商量几句,又埋头下去。
  亦有几个小吏在长廊下穿梭,身前捧着厚厚的资料,小跑前行,能不撞着人就不错了,根本无法分心再去观察其他。
  朱钰迈进来这么一会儿,愣是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如此忙碌景象,让朱钰惊讶不已。
  这太不寻常了。
  倒不是说刑部本该清闲,而是,这里一旦忙碌了,就意味着三司都不得空,各个忙得脚不沾地。
  能让三司这么忙的,总不至于就只有柳仁沣那案子吧?
  不久之前,朱钰还在刑部观政,当时正好处置沈家,刑部与其他几个衙门配合,亦是十分辛苦,却也没有这么忙……
  朱钰皱着眉头往刑部尚书的书房去。
  尚书大人不在,只两位侍郎在商量事情。
  金晋延先看到了朱钰,忙拱手唤了声“四殿下”。
  朱钰挤出笑容,道:“我刚去看了柳大人爷孙,我与柳宗全一道长大,看他如此,实在很难过。”
  金晋延道:“柳大人违了律法,又牵扯大案,柳公子受家中牵连,亦是难免。”
  “这案子还要办多久?”朱钰试探着问,“大牢那地方,柳宗全这么个公子,怕是吃不消长住……”
  “案子要审明白了才能定下,尤其是,这不刚牵出了铁器下落嘛……”金晋延正说着,外头,大理寺和都察院有人过来,他只好与朱钰告罪,先做政务。
  朱钰退开了几步。
  都察院来人道:“依着先前的安排,蜀地收网,想来这几日就有结果了……”
  金晋延咳嗽了一声。
  那人一愣,转眼看到一边站着的朱钰,他老脸一红,赶紧道:“给四殿下请安。”
  怪他,忙晕乎了,竟然没有发现边上还杵着一尊大佛。
  朱钰的脸却是一白。
  蜀地收网?
  三司还在蜀地布局了?
  江绪那枚钉子,不止钉了柳仁沣,还在蜀地上下戳戳戳?
  他迟迟没有收到蜀地的回复,是因为那儿已经在三司控制之下,他们回不了?
  刑部如此忙碌,其实是还在办蜀地的案子?
  越想越是心惊,朱钰顾不上与这些人再做寒暄,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都察院那官员看着朱钰走了,小声问道:“我说漏了嘴,不妨事吧?”
  三司、尤其是都察院,对蜀地的这一番动作,几乎都是在水面之下的,除了他们几个经手关卡上的人,京里都不知道。
  “不妨事,”金晋延道,“蜀地既已收网,倒不怕传开,既如此,干脆今儿就布置下去,各方都做准备吧。”
  其实,刑部忙碌的缘由,朱钰对了一半,也错了一半。
  大部分官员都在忙柳家案子。
  柳仁沣为官多年,大小事儿都不少,先前理出来了一些,却还有许多没有整理清楚。
  尤其是霍以骁知会霍怀定的那部分,全是温宴借着前世经历得来的,她知罪行,但证据需要三司补足。
  刑部之中,只有一小部分官员,私下得了上头指示,这两天在整理蜀地事宜。
  忙是真的忙,却不是朱钰想的那样。
  朱钰嘀咕着蜀地,心里越发不安起来。
  前有柳仁沣这只恶虎,不知何时就要把他供出来;后又有蜀地那群饿狼,被逼到绝路,兴许就要扑上来吃肉。
  蜀地那里,朱钰虽不知他们做了多少腌臜事情,但几十年了,想来也不会少。
  那些固然与他朱钰没有丝毫关系,可架不住狼群饥饿时发疯,谁知道乱咬会咬到什么。
  朱钰先失沈家,再断柳家这条臂膀,蜀地三司又不能为他所用,一时之间,真成了孤立无援之人。
  饶是母后让他蛰伏退让,朱钰此刻也不能不心慌失措。
  与三司衙门同一侧的,还有太常寺。
  方启川从太常寺出来,脑袋一转,刚好看到了朱钰。
  他眼睛一亮。
  巧啊!
  既然这么巧了,就不要浪费机会。
  方启川上前,恭恭敬敬与朱钰行礼。
  朱钰看到方启川,忽然就踏实了这么一下。
  眼前这个方大人,还是听话的。
  朱钰示意方启川走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叹了一声:“柳家之事,无力回天,我又失了一助力,往后能信任的,只有方大人了。”
  “自当为殿下竭尽全力,”方启川道,“殿下,柳家那案子,太复杂了,根本没有回转的可能。救不下来并不是您的责任,您不要自责。”
  朱钰点头。
  缓缓却沉沉。
  都说旁观者清,方大人就看得挺明白的。
  他确实尽力了。
  朱钰撇嘴,道:“柳大人他们却不这么想,我刚去看他们,对我颇有怨气,我怕他们……”
  “殿下怕他们胡乱说话泼脏水?这人怎么能这样呢!他不知道他嘴巴叨叨胡说八道、回头掉了脑袋一了百了,殿下名誉却受损了,即便三司洗清殿下污名,也是殿下吃亏!”方启川揣测着朱钰的想法,道,“殿下,有一句老话,’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你让我给柳仁沣低头?”朱钰愕然。
  “哪里,”方启川摆手,然后往西面一转,手指着道,“那儿。”
 
 
第666章 一出好戏
  朱钰顺着方启川手指的方向看去。
  遥遥的视线尽头,西山连绵起伏。
  “哪儿?”朱钰不解极了,“西山?”
  “西山,”方启川颔首,“殿下何不试试向长公主求助?”
  朱钰刷得转过了头,盯着方启川,脸色沉沉。
  向永寿长公主低头求助?
  这怎么可能?!
  沈家覆灭时,他可是出了大力气的,私运铁器的罪名全盖在了沈家脑袋上,长公主与沈家如此亲近,怎么可能不恨他?
  朱钰咬了咬牙,当然,怪不了方启川。
  方大人不知道那些事儿,提出这个想法来,亦是不知者无罪。
  等等……
  长公主猜到是他了吗?
  方启川见朱钰神色变化,知道他内心挣扎,又道:“沈家之罪过,亦是无力回天,并非是殿下视若无睹。
  长公主若因此埋怨殿下,是人之常情。
  可就如刚才说的,’人在屋檐下‘嘛,被埋怨几句就埋怨了嘛。
  沈家倒下了,但沈家的人脉与关系,多少还有能用得上的,要是长公主出面替殿下说说,起码在柳大人胡乱发难时,多给殿下一些支持。
  同样的,长公主又何尝不是在屋檐底下?
  她迫不得已在西山修行,可她矜贵皇女,享受过无数容华,西山太苦了,她也会想回京的。
  除了护着殿下您、帮助您之外,长公主难道还能有别的选择?
  就只有您,原就只有您!
  您说呢?”
  朱钰说不出来,他只知道,他被方启川说动了。
  长公主未必知道私运铁器真相,即便知道,她又能如何?
  失了沈家之后,长公主自己都是单打独斗,那就谁都别嫌弃谁。
  长公主难道还有别的路子能走?
  没了呀!
  朱钰道:“方大人所言极是,我是该去见一见姑母。”
  方启川阿谀奉承着把朱钰送走了,又高高兴兴回了太常寺。
  朱钰让内侍备了马,孤身上了西山,直奔静慈庵。
  西山绿树成荫,山道上避去了大量日光,朱钰内心焦急,依旧是大汗淋漓。
  这一趟赶得太急了,他在庵堂前下马,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坐在地上。
  守门的小尼姑想拦又不敢拦他。
  庵中住着长公主,而来人虽形容狼狈,但看衣着配饰,都是皇家气派。
  小尼姑犹豫着,只见一物什甩过来,她本能抬手接住,再一看,是马绳。
  朱钰把马匹丢给尼姑,大步流星就走了。
  庵堂中少见男子,饶是皇上派来守卫长公主安危的守备,也都是粗胳膊粗腰的嬷嬷。
  嬷嬷们之中,自有认得朱钰面容的,见他突然来访,纷纷愣神。
  “让开!”朱钰喝道,“我想给姑母请安,都不让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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