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也无需他拐弯抹角、想办法劝了。
  其实,老大人们盼着朝堂稳固,他们这些御前伺候的,想的是长痛不如短痛。
  若大殿下是与三殿下一样的性情,倒也不用这样。
  偏偏,大殿下自己不放下,越走越偏。
  皇上虽身心疲惫,却也没有多休息,重新开始批折子。
  也就两刻钟,伺候着笔墨的吴公公听见外头有些动静。
  转头看去,于公公在帘子外比划。
  许德妃来了。
  吴公公心里叹息,德妃娘娘这时候过来,只能是火上浇油,没有别的益处。
  可他也清楚,作为母妃,娘娘怎么可能不关心大殿下。
  吴公公悄悄给于公公打眼色,意思是最好能劝回去,若不然,皇上火气上来了,娘娘亦要倒霉。
  “不用,”皇上察觉到了,放下笔,道,“让她进来,朕跟她说说明白。”
  许德妃进来,请安时,声音都发抖。
  得知朱茂今日出宫后、又被召回御书房、最后被侍卫架到庆霖宫关起来,许德妃简直背过气去。
  等想方设法一打听,知道宁陵县出的事,许德妃是真的厥过去了。
  嬷嬷们掐人中、掐虎口,好不容易让她缓过来,许德妃顾不上旁的,急匆匆来面圣。
  关到庆霖宫,和府中禁足是不同的。
  那是真真的幽禁,和嫔妃打入冷宫一样,没有几个能从中走出来,只会在里面渡过漫漫岁月,最后孤苦而死。
  许德妃噙着泪:“皇上……”
  皇上看着她,眼中无怒无悲,很是平静:“你想好要怎么说了吗?”
  许德妃愣了愣。
  皇上又道:“替他开脱?替他说情?还是替你自己解释?”
  许德妃脑袋越发懵了。
  应该说,这一些事本就让她脑中发白,思绪不清,唯一想的是“不能干坐着”,她怎么也得来皇上跟前。
  但是,真的见着了皇上,要说什么?又能说什么呢?
  替茂儿开脱?
  许德妃不至于发昏了不信三司衙门。
  那些官员的确偏向霍以骁,却不会随便陷害茂儿。
  皇上更是,若无真凭实据,皇上不会这么对待亲生儿子。
  茂儿确实做了,她驳斥不了,只能接受,又如何开脱?
  替茂儿说情?
  这是多大的罪过,许德妃心知肚明。
  诚然,从结果看,除了那烧塌了的驿馆,没有什么伤亡,朱桓当时还伤了腿、落了个跛脚的下场,但是……
  但不是那么比的……
  初犯与再犯,牵连个人与那么多官员。
  皇上前回对茂儿格外开恩,换来阳奉阴违、变本加厉,许德妃了解皇上,她还怎么求情?
  至于她自己。
  儿子都到那个田地了,她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
  皇上定定看着许德妃。
  虽没有说一个字,许德妃面上百转千回,皇上差不多能猜到她都在想些什么。
  于是,他道:“朕知道与你无关,你若知道他犯浑到这个地步,你肯定拦着,拦不住、你也会提前告知朕,让朕拦他,以免真走到这不可挽回的一步。”
  许德妃下意识地,应了声“是”。
  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被儿子骗了个彻彻底底。
  不止是茂儿谋划祸事的时候,即便是今儿上午,茂儿来与她请安,她看出儿子有些走神,也只当他是担忧章氏病情。
  是她一厢情愿相信了茂儿的那番自述,以为他真的放下了、想开了。
  既然毫无机会,那就不再犯险,只走自己能走的路。
  许德妃真的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条歧路。
  皇上又道:“他钻了牛角尖,你拽不出来,朕也不行。他是朕的儿子,但他更是天下的皇子,朕不能一直姑息他。你并非不通事理,朕说的话,他听不进去,但朕希望你能听进去。”
  许德妃浑身一颤,泪眼婆娑:“皇上是要幽禁他一辈子吗?”
  皇上严肃道:“你当没有生养过这个儿子,你若坚持要儿子,朕不拦着你。”
  许德妃瘫坐在地上。
  皇上看她如此,与吴公公道:“送德妃回宫,给她请个太医,莫要郁结成病。”
  心病难解,请太医也只是安慰。
  许德妃也好、俞皇后也罢,他从情感上不喜,却不会恨,也有几分怜悯。
  他不想许德妃走上俞皇后的老路,只看德妃自己能不能想开了。
  许德妃被送回了宫中,倒在榻子上,木然看着屋梁。
  娘家使人递折子,想进宫来探望,实则是询问消息,让许德妃给拒了。
  她不想见任何人。
  躺到了天黑,她硬撑着爬起来,用了膳食、饮了药汤。
  她把皇上说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想了无数遍。
  是,她可以不放弃茂儿,她可以拼尽全力去救茂儿,可她的全力到底是什么?
  她娘家没有这样的能力。
  她自己更没有这样的人力与手段。
  她的奋不顾身,不止救不了儿子,也会牵连许家。
  她自己死了就死了,前提是,能救儿子!
  跟郁皇子妃一样,知道有孔大儒会帮忙,知道亲随们会奋战,才能安心闭眼。
  而她呢?
  她闭眼,一点用都没有!
  想那冯婕妤,在朱晟出事后,手里还有能与霍以骁和温宴交换的东西,而她,什么都没有。
  她上回求助霍以骁失败,是她不恳切吗?
  不是,是她捏着的东西,不足以去交换。
  无能为力,她恨自己无能为力,更怨朱茂为何一定要走到这一步。
  罢了,儿女都是债。
  朱茂就是她的债。
  御书房里,皇上用了碗甜汤。
  吴公公在旁禀道:“常宁宫那儿刚刚把折子与案卷送回来。”
  事情发生,需得让霍太妃知道,免得她担忧。
  于公公早上去了一趟,仔细说了状况,下午时候,皇上更是让他把徐公公和宋秩递上来的折子、案卷一并拿去,由太妃过目。
  “娘娘说,”吴公公顿了顿,“她知您下决定艰难,但肩上担子重,难也得扛。”
  皇上叹了声。
  吴公公又道:“德妃娘娘并无多余举动,许家求见,也被他拒了。文兴侯夫人关城门前去了庄子上,听说是皇子妃受惊昏厥。项家那儿,项淮病了有两旬了。”
  皇上挑了挑眉。
 
 
第800章 熟能生巧
  于公公去了一趟项家。
  项淮的父亲恭恭敬敬迎了于公公进去。
  他心里忐忑难安,搓着手,道:“病了有些日子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方子用着,都没有什么效果,这些时日一直躺着。”
  于公公随他到了书房外。
  廊下,支着一个药炉,还点着火,上头药罐冒着烟,送出来一股浓浓的药味。
  书房内,项淮挣扎着要起来行礼,被于公公挡了。
  于公公看他面色,果真是苍白得一塌糊涂。
  嘴唇干裂,还有血痕。
  整个人披头散发,没有一点勋贵公子的样子了。
  “殿下犯了大错。”于公公道。
  项淮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我听说了,很是震惊,也很是难过。”
  于公公问道:“公子这么说,是完全不知情的?”
  项父想说什么,被项淮阻了。
  项淮叹道:“知道,也不知道。”
  于公公“哦”了声:“怎么说?”
  “年后,皇上准殿下一旬出府一趟,我那时候见过殿下,”项淮答道,“殿下想使些手段,问我们有没有好的计策。我试着劝过殿下,但没有用。
  后一旬,殿下提出来想在迎灵路上动手,我与他又分析了一通事情成不了,殿下听不进去。
  再之后,殿下寻我,我就各种由头推拒了,我想的是,不给殿下助力,殿下想不出办法,也无人可用,就不得不打消念头了。
  可这事儿一直存在我心里,竟真的一病不起。
  我惶惶又惶惶,今儿得了这样的消息,我、我实在是……”
  项父红着眼睛,道:“于公公,我也问过他,为何不干脆告诉皇上。
  他说,他不知道殿下具体要做什么,即便真知道,他也不敢。
  就好似今日,有认得的晚辈到我跟前,来说这小子在外头如何如何为非作歹,我心里还是会向着自己儿子是一个道理。
  皇上跟前,真真是无法开口。”
  项淮道:“我做殿下伴读多年,关键时候,没有拉住殿下,我有错、亦有罪。
  皇上要处置我,亦是情理之中。
  只是我家里人无辜,他们是当真半点儿不知情。”
  于公公沉声道:“公子这些话,自会一五一十禀告皇上。”
  项淮道了谢。
  于公公回宫复命。
  上报之时,他心中亦有感慨。
  别说伴读的项淮拉不住大殿下了,德妃娘娘不一样无能为力?
  大殿下自己一意孤行,身边人无论是哪种办法,都劝不住。
  皇上听完,没有做评点,只道:“让三司动作都快些,别拖着。”
  三司可不敢拖着。
  霍怀定算是避嫌,领了都察院中的其他政务。
  与朱茂相关的案件,则是陈正翰主领。
  朱茂的亲随,皇子府里上至侧妃、下到采买的,一个个审问。
  姚大谦去了章氏所在的庄子,亦是上下问了个遍。
  刑部左侍郎金晋延带队,领着三司抽调出来的人日夜兼程往归德府赶。
  不过,他们这些当官的再快,也快不过驿官。
  驿官带着皇上的手谕,飞一样地到了归德府,送到了徐公公手里。
  徐公公呈给了霍以骁。
  霍以骁打开来看,果不其然,上头内容,与他猜想的大致无二。
  徐公公试探着问:“皇上如何说?”
  霍以骁道:“皇上表达了震惊与关切。”
  “这么大的事儿,皇伤定然震惊,亦十分挂念、关心殿下与夫人。”徐公公道。
  霍以骁接着道:“皇上许诺了会追究大殿下。”
  “大殿下此番确实太过分了,皇上一定会严惩,”徐公公最关心的哪里是这个,他只能继续问,“还有吗?”
  霍以骁促笑,道:“皇上劝我回京,护送的御林军会即刻从京中出发。”
  徐公公长松了一口气:“那真是太好了,还是回京……”
  “但我不想回去。”
  徐公公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惊讶地“啊”了一声。
  之前不是说,南行还是回京,等皇上定夺吗?
  “殿下,”徐公公劝道,“皇上手谕都到了,违命不合适吧?”
  “公公违命是不合适,”霍以骁把皇上的手谕交换给徐公公,“我违命的事儿,也不是头一回了,熟能生巧。”
  徐公公:……
  这也能熟能生巧?
  霍以骁走向书案,一面研墨,一面道:“我写折子与皇上说,公公别操心这些,替我知会他们,明日启程。”
  徐公公不死心,还想劝:“殿下不等御林军到?”
  霍以骁道:“他们即便到了,也得请示皇上是就此回京,还是随我南下,一来一去,又浪费几天,倒不如我先送折子回去,皇上看了,也好急传口谕给他们,他们该掉头掉头、该赶路赶路。”
  徐公公听完,有那么一瞬,竟然还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霍以骁迅速写了折子。
  一切内容,成竹在胸,落笔也十分快速。
  写完,他拿给徐公公。
  借着吹干的工夫,徐公公迅速看了一遍。
  上头内容,句句恳切,徐公公都劝不出口了。
  罢了罢了。
  折子上都写到这个份上了,想来,皇上也能谅解。
  翌日清晨,霍以骁一行人重新启程。
  宋秩送到十里亭,保证会与后续抵达的三司官员一起把案子办明白。
  徐其润揽着戴天帧的肩膀,乐呵呵道:“我看宋大人挺有能耐,过几年能升,你也努努力,以后再回京城,大家一块吃酒。”
  戴天帧笑着应了。
  而那封折子,依旧是快马加鞭送到了御书房里。
  皇上打开一看。
  “此番遇险,思考良多。”
  “母亲当年一路南行时,遇到的困境与危险比我多千百倍。”
  “想到母亲吃过的苦,更想要走一遍她曾走过的路,用脚步去丈量她的艰难。”
  “母亲已在江陵等我太久,她想要看到的,不是样样俱全、风光无限的仪仗,而是我带着阿宴好好地站在她跟前。”
  “那些物什能补就补,补不完也无妨,只我这拳拳之心,能抵万千身外物。”
  “这是我怀念她的方式。”
  皇上合上了折子。
  里头的每一句话,他都反驳不得,更别说继续要求以骁返程。
  不管其中有多少是真情实感,又有多少是为达南行目的的场面话,但句句写到了点子上。
  这是一种交代,对己身、对他们父子之间,亦是对朝臣、百姓。
  茂儿至始至终都不明白。
  而以骁,做得很好。
 
 
第801章 颇受感动
  天边微亮。
  宫门外,赶着上大朝的文武百官陆续都到了。
  许是近日这一连串的事情,大伙儿神情并不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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