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偏顺平伯,一定得坚持着“来都来了”,一遍又一遍要提。
  吴公公脸上堆着笑,做最后一次提醒。
  要是这再没有效果,他也没辙了。
  让顺平伯去触霉头吧。
  “从临安府过来,伯爷如今的年纪,一路上走了不少时日吧?”吴公公道,“当时都察院的霍都御史正巡按江南,您遇着了什么事情,怎么也不跟他商量商量?
  也免得您大老远来一趟,大年小年都没在府上过,怪孤单的。
  不过啊,京城市井年味重,您既然来了,这几天不妨也四周走走看看。
  这样,一会儿给您指两个机灵的,给您带路,您意下如何啊?”
  顺平伯放下茶盏,深吸了一口气:“老臣要告的就是那霍怀定。”
  吴公公垂着手绕回了皇上身边。
  既然是老寿星上吊,他也帮不了了。
  皇上面露意外,耐着心思问:“霍怀定他怎么了?”
  顺平伯噗通跪下,从袖中取出折子,双手捧着:“霍怀定以公谋私,纵容子弟行凶,那霍家小子目中无人、无法无天,因争风吃醋把老臣的孙儿扔进了西子湖,差点丢了命。
  他来府里耀武扬威,更借着一桩案子,买通了老臣家中仆役,让那奴才反咬一口,给老臣的孙儿冠上了莫须有的买凶杀人的罪名。
  霍怀定不仅不制止,他手持尚方剑来老臣家中,逼老臣交出孙儿。
  老臣不愿意啊,那霍家小子仗着功夫好,硬把老臣孙儿带走,下了大牢,定了死罪。
  要不是临安府的官员看不过去,周旋着定了个秋后问斩,留给老臣进京告状的机会,霍怀定得判个斩立决。
  老臣、老臣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啊!
  求皇上给老臣做主!”
  皇上原本还听得无精打采,但顺平伯说的内容太让他目瞪口呆了。
  吴公公揣摩着皇上的心思,接了折子,问道:“伯爷说的霍家小子是……”
  “霍怀定的侄儿,”顺平伯道,“老臣不知他名字。”
  皇上皱着眉头,问:“确定不是儿子?”
  “是侄儿。”
  皇上转头问吴公公:“这次去江南的,除了以骁,还有哪个?”
  吴公公道:“侄儿就只有四公子。”
  皇上颔首,摊开折子从头看。
  霍以骁在御书房里都敢顶嘴,目中无人、无法无天,这不稀奇。
  就是那什么争风吃醋、仗着功夫好就欺负人、跑别人家里去耀武扬威,这段子怎么这么眼熟啊,前两年把他气得头晕目眩的话本里,好似也就是这种情节了吧?
  若不是顺平伯就跪在他跟前,皇上差点要以为,自己看的不是告状折子,而是京城书局新出的话本子了。
  看不下去,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霍家小子、霍家小子的,比四公子、四公子的还刺眼!
  皇上把折子推开,按着太阳穴,问道:“吃什么醋了?哪家姑娘?是不是定安侯府那个?”
  顺平伯一愣,他不知道皇上怎么知道的,但还是赶紧点了头:“是,是温家那小丫头。”
  皇上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
  行啊,所谓的“看上个姑娘”就是这么看上的。
  霍以骁还真不是专门胡说八道气他的,而是真的为了温宴和季家孙子起冲突了。
  真是出息!
  “把以骁叫来。”皇上压着声,交代吴公公。
  吴公公忙道:“小的觉得,四公子不至于……霍大人也不会让四公子胡来……”
  皇上哼了声:“不是四五岁的孩子了,一个个宠着,才半点没有规矩!”
  顺平伯抹了一把泪,道:“皇上说得极是!都知道看姑娘了,不是小孩子了,子不教父之过,霍怀定作为伯父,一样是过!”
  皇上:“……”
  吴公公:“……”
  这位伯爷,下回告御状的时候,能先弄明白告的是谁吗?
 
 
第115章 骂谁呢?
  子不教父之过?
  顺平伯这是骂谁呢?
  吴公公压根没眼看了,他以为顺平伯是来触皇上霉头的,这是他低看了这位对方,顺平伯分明是来指着皇上的脑袋骂人的。
  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上绷着脸,嘴唇抿得很紧。
  他这个当爹的还值壮年、精神奕奕,他儿子怎么就不是个孩子了?
  看姑娘怎么了?
  哪怕他现在七老八十了,他的儿子,那也是个孩子!
  轮得到别人来嫌弃这嫌弃那的吗?
  儿子,自己可以骂、可以罚,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想骂,还骂到了他的脑门上,门都没有!
  “朕倒是很想听一听季卿的育儿经,”皇上整个人往椅子背上一靠,眯着眼睛看着顺平伯,“你平时是怎么教的儿子,又是怎么教的孙子?”
  顺平伯怔了怔:“老臣……”
  他还在斟酌着要如何回答,皇上已经转过头去,一副根本不在乎他答案的样子,问吴公公道:“季家小子买凶杀人的案卷,三司核准了吗?”
  吴公公道:“封印前,霍大人把复命的折子送上来了。”
  “拿来给朕看看。”皇上道。
  年末忙碌,皇上批折子一直批到了除夕,这两天稍稍歇一歇,只把要紧的事儿办了,还有一部分折子没有批。
  吴公公去一旁架子上翻出折子,递给皇上。
  霍怀定的这本折子很厚,他巡按走了江南所有的州府,哪怕是各地只写个重点,也有不少内容。
  皇上只看临安府的。
  复命的总结,无法如案卷一般详尽,但来龙去脉也算完整。
  皇上看完,道:“你家孙儿季究,以前就没少干欺男霸女之事啊,季卿,你教孙子教得也不怎么样。
  曲家几个是家里晚辈吧,还在书院打温家两个小的,如此行径,教养不当,你难辞其咎!
  朕看这案子挺清楚的,买凶杀人,证据确凿。”
  顺平伯磕着头,道:“霍怀定的折子,全是他的一面之词!皇上,不可信啊!”
  “那就是你可信,是吗?”皇上哼了声,“行了,朕回头看看案卷,季卿退下吧。”
  顺平伯还想说什么,见状,也只能先告退了。
  吴公公点了个小内侍引顺平伯出宫。
  顺平伯出师不利,叫外头北风一吹,浑身冰冷。
  想到还在牢中等他救命的季究,又强打起精神,与小内侍套话。
  “皇上尊敬霍太妃,亦很是信任霍家,”顺平伯苦笑,“老夫这御状不好告啊。”
  小内侍垂着头,道:“伯爷这边走。”
  顺平伯看了看四周,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其他人,他赶紧从钱袋子取出一张银票往小内侍手里塞:“还请公公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
  小内侍哪里敢接,忙不迭推拒。
  顺平伯道:“只是美言几句,公公不要推辞。”
  小内侍推不过,只好硬着头皮道:“伯爷,您知道那位的状况吗?御书房里,没有人会帮您美言的。银票您收回去。”
  “那位是指霍怀定,还是说霍家那小子?”顺平伯追问。
  小内侍看了顺平伯一眼,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他心中暗想,这一位真的是离开御前太久了,在旧都享福,以至于说话做事都拎不清。
  刚才御书房里,他没有在近前,和其他几人在外间候命,听见里头说话动静,险些都吓得跪下了。
  结果,顺平伯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对呢。
  他肯定不能帮着美言,一来没那个分量,二来,他爱财更爱命。
  案子是非,一时无法断言,但四公子惹些事……
  四公子打断二殿下的手,皇上都没舍得罚狠的,顺平伯家的小孙儿,又算什么东西。
  小内侍蒙着头往前走,把顺平伯恭恭敬敬送出了宫门。
  顺平伯府的管事见主子一脸愁容出来,心里咯噔一声,赶忙迎上来,把人扶上马车坐下。
  “皇上怎么说?”管事问。
  顺平伯长叹一声:“皇上宠信霍家已久啊!御前伺候的公公们都没有人敢得罪霍家,老夫塞银子求人说几句好话,那公公愣是不收。”
  管事安慰道:“伯爷,您远离御前多年,自比不了霍家,您今日先休息,明日拜访几位老友,让他们出面,在皇上跟前说一说。霍怀定为人强势,不可能没有仇家,我们打听打听,联合在一块……”
  话是这么说,但,时机不巧。
  再是老友,一样是几十年不见了。
  若是腊月里抵京,还能厚着脸在衙门外等一等,见了人一道去吃个酒,拉拢一番感情。
  偏偏他们来迟了。
  还是过年期间,衙门封印,顺平伯登门拜访,总不能空手去吧?
  可要说准备年礼,他们现在能备的都是京城货色,别人一收就知道是临时备的,毫无诚意可言。
  “老夫还是等衙门开印吧,”顺平伯摸着胡子,道,“老夫听那公公的意思,霍家那小子很是受宠,吴公公叫他什么‘四公子’,应当是在霍家行四,你这两天先在京中打听打听,这人到底是霍家哪一房的,什么状况。”
  管事送顺平伯回了驿馆,决定先去霍府外头转转。
  京城繁华,街道两旁林立着酒肆、茶楼、典当行、金银铺子。
  管事一面寻,一面看,与行人擦肩而过时,他听见了一声“四公子”。
  “你们知道四公子?”管事赶忙问。
  被拦下的是两个年轻人,书生模样。
  “老先生是问四公子如何?”年轻人道,“大伙儿都知道啊,四公子玉树临风、豪爽不羁。”
  另一人道:“我家小妹就很喜欢他。”
  管事一愣:“喜、喜欢?”
  “是啊,”那人道,“京里喜欢四公子的姑娘们可多了。”
  管事目瞪口呆,这年轻人看着也就十六七岁,家中小妹能是个什么年纪。
  京城、京城的姑娘们都这么豪放的吗?
  先前那人哈哈大笑:“我要是姑娘,我也喜欢,四公子前回出手教训蜀中富商、把人直接扔进衙门里,真是让人热血沸腾。”
  管事浑身冰冷。
  他想起了自家被扔进衙门里的小公子。
  他与两人告别,一肚子狐疑,四公子到底什么来历?
  年轻人结伴离去,一个说“不知道最新的话本出了没有”,另一个说“没想到年纪这么大的老先生也看四公子”。
 
 
第116章 有话直说(月票30+)
  管事在霍家外头转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回驿馆。
  顺平伯坐在房间里,脸色白得不见一点血色。
  “伯爷,”管事问,“您这是怎么了?”
  顺平伯摇了摇头:“问到什么了吗?”
  管事答道:“消息不多,但听说四公子在京中很是有名,把蜀中一富商给扔进衙门里了。”
  顺平伯苦笑:“富商算什么,我们可不是什么商户能比的,堂堂伯府公子,他不是一样说扔就扔。”
  管事赶紧又道:“还听说,他招惹了不少姑娘芳心,依老奴之见,定安侯府以为抱着了高枝,回头有他们哭的时候。”
  “谁知道呢,”顺平伯抹了一把脸,道,“老夫刚从驿官那儿打听了,霍家行四的那个,叫霍以骁,这些年一直是养在宫里的。
  他为三皇子伴读,是霍太妃的眼珠子,连皇子们与他相争,都不一定能占到上风,可见他有多么受宠!
  难怪能无法无天成这样!
  皇上说都是宠出来的,原来是这个意思!”
  只是姓霍,顺平伯觉得还能应付,霍家子弟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总有个轻重。
  他把霍以骁和霍怀定一起告,一旦牵连上霍怀定,霍家肯定是保要紧的,弃个无用的子弟。
  只是,顺平伯没有想到,霍以骁并非无用。
  霍太妃眼前最看重的一人。
  他想救季究,难了。
  “早知道,老夫应该先向驿官们打听些消息,再进宫面圣,”顺平伯颓然,“这步棋走错了啊。”
  管事问:“您之后如何打算?”
  顺平伯沉默着,又是一声叹息。
  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灰溜溜回临安府去吧。
  御书房里。
  皇上靠着龙椅,闭目养神,脸上阴云密布。
  霍以骁坐在一旁,坐姿放松,甚至毫不顾忌地打了个哈欠。
  吴公公站在他跟前,手中捧着案卷,睨了一眼皇上,见皇上没有看到,他略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问:“隐雷把那陈九鱼给抓住了?”
  霍以骁答道:“是,他就是运气不错。”
  吴公公再问:“审问陈九鱼和淮山时,四公子都在场。”
  “在,我听着李知府问话的。”霍以骁道。
  吴公公又问:“衙门去顺平伯府抓捕季究时,四公子一道去了?”
  “去了,”霍以骁道,“看个热闹。”
  吴公公继续问:“您把季究提回衙门的?”
  “他们拖拖拉拉了,顺平伯夫人拦在最前面,伯父之后还要去明州府,怎么能一直在临安耽搁,我就帮了一把。”霍以骁道。
  吴公公把案卷放到皇上跟前,道:“小的都问完了。”
  皇上“恩”了一声,睁开了眼睛,道:“那就朕来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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