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说至此处,终见表哥抬眸正眼看她,洛柔惜唇际笑意更深,她不疾不徐地轻搅着汤药,眉眼温柔,“我早知表哥的秘密,这么多年,一直为表哥守口如瓶。表哥要瞒着世人,我便帮表哥瞒着世人,表哥不希望有第二人知晓此事,我便一直佯装不知,之前从不在表哥面前提起。这些年里,我的心,始终是同表哥一处的。”
“嫂嫂呢”,她望着表兄颜昀,衔着笑意道,“嫂嫂可知表兄此事?应是不知吧,嫂嫂那样的性子,想是只能见至清之物,爱至清之人,是不能接受枕边人,曾做下这样的事的。若是嫂嫂一早知道此事,会与表哥情比金坚,恩爱不移吗?!”
“……她去冬中毒的事,是你做的吗?”
洛柔惜听表兄甫开金口,便问此事,眸子登时亮了,身体也不由更靠近了些,仰首问道:“若是,表哥会当如何?杀了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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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选择
颜昀沉默地望着洛柔惜, 见她双目中雀跃跳动着期盼与快意,见她一脸期待地希求从他眸中看到杀意,似若他对她生了杀心, 对此刻的她来说,是心之所向之事。
在如她所盼地, 感知到他隐动的杀意后, 洛柔惜眸中笑意更深, “真好,真好”, 她心悦至眸中波光隐隐,几有几分喜极欲泣的意味了, “我在表哥这里,总算不再什么都不是,总算值得表哥上心, 总算,和从前不一样了……”
笑叹着, 洛柔惜盈着笑意的双眸,又浮起了幽幽的怨愤与不甘,“从前, 表哥总是看不到我, 明明我一心为了表哥好, 可表哥, 总是不在乎我的心意, 视若无睹……那时候,国事艰繁,表哥终日要为朝事烦心,我见表哥如此, 想方设法地,想让表哥能宽心些,可回回入宫见表哥,表哥总没耐心见我,每每说不上几句,就以要处理朝事为由,要我离开……
……于是,我只能转而去见楚朝的皇后,将我苦心搜罗的新鲜有趣之事,借闲话讲与她听,在言谈中,委婉告诉她,若是表哥听到这些,或许处理朝事的烦闷,也能够消退一些……只能这样,我只能借顾琳琅之口,表哥没工夫见我,没耐心听我说话,却有心情,听顾琳琅说,无论顾琳琅说多久,说得有多无趣,表哥都有耐心,慢慢地听……”
“真是不甘心啊,我一心想表哥好,那样关心表哥,却总是只能借顾琳琅,来对表哥好……明明我一早与表哥相识,明明我与表哥,才是一样的人,可为什么……”轻轻地叹息,幽幽浮起怨意,爱怨交织,如是锁链,紧缠在人脖颈处,几要令人窒息,“……为什么表哥一直以来,都看不到我,为什么……会爱上顾琳琅,爱上一个根本不懂表哥,与表哥,并不在一个世界的陌生女子……”
“表哥其实是知道的吧,知道你的表妹,对你怀着怎样的心思。可表哥对我,这样心冷,将我一推再推,对我不闻不问,为什么……”洛柔惜深深望着她痴心爱着的人,捧着药碗的手,因心中积怨多年的深重不甘,不禁用力到指节发白,似能将这药碗,生生摁碎,“为什么偏偏爱上顾琳琅……为什么?!”
竹影因居外夜风渐烈,而越发摇乱,映于室内晕黄烛光下,如鬼影桀桀。颜昀望着面前女子眸中隐隐的疯执,仿似见到了另一位姓洛的女子,她的姑姑,他的母亲。深藏心底的记忆,因眼前情景,被牵连些许至心头,他看着身前迫切要一个答案的女子,反问她道:“你这般待我,有理由吗?”
眸中隐隐的疯执,立化作如水温柔,洛柔惜笑容明澈,目中阴霾一扫而光,就似芳心初动的纯真少女,“哪里能说清道明呢,第一眼见到表哥,就心中喜欢,喜欢极了。”
不再追问,也不再诉说深埋多年的心事,洛柔惜低眸看向药碗道:“一不小心,说了这样久,药都快凉了。”她将手中的药碗,递向表兄颜昀,见颜昀并不伸手接饮,微微笑道:“表哥是怕药里有毒吗?无毒的。”
说着,洛柔惜自己含笑尝了一口。药当是苦的,可喝在她口中,却似是浸着甜,唇际的笑意,半点不淡。以身试药后,洛柔惜再度将药碗递向颜昀,见她的表兄依然不接,而是在凝看她片刻后,眸光越看过她,望向这室内,唯一燃着的烛火,她来时,亲手点燃的烛火。
原该随着灼燃的烛火灯芯,逸散充盈在室内的微甜气息,因室窗大敞着,而皆被夜风摇散出去,不足以使人进入永恒的深眠。面上如水流动的笑意,终于有些僵凝,洛柔惜沉默片刻,轻轻地道:“表哥这样心细如毫。”僵凝着的笑意,变得苦涩,“这样心细,我都不能骗一骗自己,骗骗自己,表哥只是不知我的心意……”
她看颜昀站起身,向那燃着的烛火走去,心中的苦涩,越发浓厚,“……其实表哥,已暗无生志,既如此,今夜和我一起,在美梦中,并无痛苦地离开,不好吗?”
走至烛台旁的年轻男子,并没有将烛火吹熄,而是将一直握持着的长箫,送至火焰上烧毁。随风摇动的火苗,一寸寸地吞噬着箫身,红光映在他的眸中,似浸染的鲜血,又似将融入夜色的最后一抹晚霞,“你既事事都知,又何必问。”
“……是,我知道,表哥不肯,是因为表哥,还想再见嫂嫂一面是不是……”苦涩褪去,洛柔惜笑得自嘲而隐有癫狂,“因为知道,今夜,我才想与表哥一起走。表哥既从不肯如我的愿,我就想着,也让表哥不能如愿一回。我愿与表哥同死,为表哥付出所有,乃至生命,这样的事,嫂嫂能做到吗?为,真正的表哥?她不会的,纵她所知道的表哥,仍是她所以为的,她也不会这么做,至少,为了她的孩子,她不会一走了之。嫂嫂并不能与表哥同生共死,在嫂嫂的心里,表哥并不是唯一所爱。”
那一日在街边小楼,所望见的四口同游,又似在燃箫的火光中,浮现在颜昀眼前。
失忆之症,反复无常,既忽失忆十载,或有一日,琳琅能将所有,尽皆想起。失忆十载的琳琅,不认识他,想起所有的琳琅,也不会选择他 。他是窃贼,窃来了一段时光,窃来了一时爱意,实则没有妻子,也没有孩子,她不会选择他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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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重圆
竹箫燃烬, 如若心事成灰。女子隐有癫意的自嘲笑声,在见男子只身向外走去时,戛然而止。她急切地追近前去, 望着那雪白瘦削的背影,轻细的嗓音, 颤颤地浮起恐惧, “……你, 不杀我吗?!”
“由她来决定你的生死吧”,身前的清瘦背影, 没有回头,只是背着身, 轻低地道,“我从前常说,诸事随她喜欢, 可其实许多事,都是我暗中擅自做主。我为她擅自做主的事, 已经太多太多了。”
这样的回答,似是一记重锤,重重地击向他身后的女子, 洛柔惜怆然一声笑出, 而泪水, 在笑中落了下来, “……竟连杀心都不可得, 我对你,就是这样,连尘芥也不如,不值得动半点心念吗?”
“你太执着了, 有些事,既无缘求得,就当放下。”
“放下”,洛柔惜含泪笑看着颜昀推门而出,看他将走进浓重的夜色里,笑得凄讽无比,“表哥的放下,就是往死路上走吗?!”
静默身影,渐走渐远,似已无话愿对她说。洛柔惜紧紧扶攥着门边的手,指节突出,苍白如纸,而面上笑意,愈扩愈大,“放下,放下……好罢,我听表哥的,放下……”
身后门窗似将关合的声响,令颜昀在竹林夜色中,微顿住离去的步伐。他仍未回头,只是在心念交锋的片刻思量后,轻轻说了最后一句。这一句话,似随风传入居内,传入洛柔惜的耳边,又似尚未抵达,就已散在了风中。离去的身影渐远,而竹声潇潇,在风中响动如爱恨交涌的深海,将女子的笑泣声、门窗的关合声,尽皆吞噬在无垠的风浪之中。
竹浪远处,高高的山阁窗后,有人见颜昀安然无恙地出来,面上明显有些出乎意料,但仍是笑着,如常笑得有几分玩世不恭,一双噙笑的眸子,在夜色中,幽幽地亮着。
在去冬顾琳琅中毒出事,意识到身边,原来养着条美人蛇后,宁王穆骊,也未将这不听话的美人,直接弃了杀了。顾琳琅中毒一事可用,洛柔惜的这份怨恨,也可用。事到如今,大事将成之日,近在眼前,洛柔惜已无用处,她的这位表兄,对他来说,亦无用了。
因是如此,在听人密报,洛柔惜暗窃毒物时,穆骊微一深想,明了这怨恨深重的疯执女子已动杀心,并未派人将她拦扣下。一个无用之人,是死在那夜龙舟上,还是死在今夜,对如今诸事已定的局面,并没什么区别,死便死了,除了那个人,这天下间的任何人,尽被他视作可用可弃的棋子。
只未想到,洛柔惜这疯怨女子,竟未能杀了颜昀,让他今夜,少看了场好戏,本来,他都想好,要如何慨叹一对不同心的死鸳鸯了。与颜昀的合作,他开出的条件是,事成后,晋帝穆骁身死,而颜昀,可与他心爱的妻子儿子,全身而退,隐居避世。话虽如此,而他心中,实则早将颜昀等,竟皆看作死人,今夜未死也罢,留待穆骁生辰那日,戏台登场的角色多些,戏也热闹好看一些。
那日之事的表象,将是两朝帝王,因一女子,生死交锋后,同归于尽,而他宁王,坐收帝位这渔翁之利。虽是他所设计的表象,但其实内里真相,也离之差不了多少。一个亡国末帝,一个开国之君,竟倾心同一女子,且能为这女子情执至此,他在冷眼旁观的时候,将此事疑了又疑,可这二人所做之事,却一再佐证这可笑的事实,为他铺就了一条通往帝位的平坦大道。
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心中有情,如何能坐稳帝位,难怪一人保不住江山,而一人,也要将他浴血打下的江山,拱手他人了。在这件事上,他最该谢的,是顾琳琅这女子,因她的存在,他不必再暗中谋等上一二十年,能在二十来岁的年华,离心中所愿,仅一步之遥。
所愿有江山,也有佳人,畅想着,穆骊一壁悠悠饮酒,一壁逗着笼中的鹦鹉,令之叫唤。鹦鹉困睡着并不叫嚷,穆骊也不强求,占着高处,静赏着夏夜幽景,看阁外风势渐轻,竹林幽居的灯火熄灭,下处一片漆黑无光,而天上遮月的阴云流逝,一道弯月如钩,再度露在人前,其色皓淡,宛若明霜。
霜月之色,在靠窗的黑澄金砖殿地上,投落下一片淡淡的光晕,晋朝的皇帝,正在沁凉的夜风中,沐在这片淡淡月色里,凝望着殿中披悬着的,独属于晋朝皇后的服冠佩饰等。
仿似已见顾琳琅,身着皇后服饰,浅笑着站在他的面前,穆骁唇际,也不由浮起笑意。他手抚着后服上精美的绣纹,抚着凤冠上华丽的明珠,抚着那些珍贵异常的珠宝佩饰,满心俱是欢喜,忆着少年时,在与顾琳琅相约离开长安后,他在心中暗想,在与顾琳琅平安定居某处后,他定要予她,一场庄重的婚礼。
那时的他,想定了婚礼这件事,但却十分纠结,到时要如何做。依他心理,自是要给顾琳琅天下间最好的,可少年时候的他,没有给顾琳琅世间至好的能力。他暗暗地烦恼着,而没多久,无常世事就消了他这烦恼,他心如刀割地只身逃离长安,曾经定情的玉佩,也摔剩了半枚。
曾经的半枚玉佩,而今在穆骁手中,又得圆满,他已令最好的匠人,另用黄金、青玉等,将之修复。穆骁将这圆玉,小心同那些皇后佩饰放在一处,愈看愈是满意,那半枚缺月,现下已是青鸾抱月的圆满,就似,破镜重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封后搞事,终于写到这里了,啊哈哈哈~感谢在2021-06-21 17:56:14~2021-06-22 17: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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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一更
穆骁想象中, 顾琳琅身穿皇后婚服的模样,已是极美,而当封后那日, 顾琳琅真身着皇后凤冠霞帔,在前朝后宫的跪视下, 仪态万方、明华璀璨地向他走来时, 眼前之情景, 竟比穆骁心中所想象的,还要美上百倍千倍。
如见皎月映霞, 如见繁花盛艳,望着迎光而来的顾琳琅, 他命定的新娘,穆骁双眸,几是要热泪盈眶了。
依照封后大礼, 他当伫立在威严高耸的紫宸殿殿前,等着顾琳琅从仪门出, 一步一步地走至紫宸殿前,而后登阶,仰望着她的天子、她的夫君, 一步步离他更近, 走至他的身前, 向他跪行大礼, 在跪伏于他足前, 感念天恩的那一刻,正式成为他的皇后,大晋朝的国母。
但,自遥遥望见顾琳琅身影的那一瞬间起, 穆骁的心,就不可自抑地狂跳起来,径越过那遥远的距离,如生翅的飞鸟一般,飞至顾琳琅的身旁,欢喜雀跃地围绕着她,振翅跳动。
似是二十七岁穆骁的心,也似是十七岁穆骁的心,因能围绕着顾琳琅旋转,而比这夏日骄阳还要炽热,能融化过往的一切坚冰,因为顾琳琅,他的心,方能砰砰跃跳地如此炽烈,她是他的火,他的光。
似是飞蛾扑火,纵知心之所向,极有可能会将己身燃为灰烬,还是因那光和热,要不顾一切地扑近前去。心中爱|欲的驱使,令穆骁无法再站在殿前静静等待,如无形之中,有红线正牵引着,早已飞至顾琳琅身畔的心,牵动了他伫立的双足。
穆骁望着顾琳琅的身影,向前迈出了脚步,越走越快,如风一般,几是跑下了高高的汉白玉阶,迎奔向了他的新娘。
碧天如洗,宫阙壮丽,热烈的阳光下,大晋朝的天子,如是一名肆意少年,在两侧前朝后宫的震惊注视中,快步奔走向他的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