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的各位都是我徒孙——张无声
时间:2021-07-28 09:44:29

  他说:“我叫齐桁,可有兴趣做我徒弟?”
  小世子伸手止住了还欲要上前将齐桁和他拉开至安全距离的侍卫,脑子里不知怎的闪过了一个词,所以他定定的看着齐桁,问:“玄术师?”
  齐桁意外极了,扬眉又带着浓厚的笑意:“不错,有前途。还晓得玄术师,这莫不是天赐给我的宝贝徒儿?”
  小世子说:“我叫祁升。”
  齐桁微顿,笑容僵了一瞬。
  小世子注意着他的神色,冷冰冰而又硬邦邦的问道:“怎的?你认识我?”
  “倒也不是……”齐桁实话实说,悠悠感慨了句:“只是这名儿同我还真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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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世子一行所求之事,不过是因为小世子这双能瞧见非人之物的眼。
  只是齐桁没这本事同老天对抗,自是无能。
  侍卫长深感失望后,便径直离开。
  他们未邀请齐桁同行,齐桁表示可以收小世子做徒弟,得到的也是委婉却明确的拒绝。
  齐桁抱着自己的桃木剑瞧着如同提线木偶任由侍卫长安排并不插话的小世子,他站在原地站了会儿,等人只剩了个小黑点后,到底没忍住掐指算了算。
  他边算还不住的念叨:“你说你呀,怎就这么爱管这闲事呢?这要不算什么事儿都没有,继续窝在这山中做野人多好。”
  他早已辟谷,无需进食,就算是吃了东西,那也是饱口舌之欲罢了。
  念着念着,齐桁就叹了口气。
  他这都撞见了,也算得了,偏生还叫什么“祁升”,他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齐桁抱着自己的桃木剑往新开出来的路走,嘴里还是不住的碎碎念:“老天,人是你叫我遇见的,还偏生给人起了这么个名儿……这回儿能不能站站我?”
  齐桁尾随着小世子一行出了山,又一路向北。
  他干这事儿干的多了,又加上和寻常人不太一样,故而小世子一行并未有人发现。
  而有他在,这一路小世子都未瞧见什么非人之物,那张白净却又冷淡过头的小脸终于绷的没有那么紧了。
  眼底下的青黑也淡了。
  齐桁躺在树枝上遥遥望了眼他们升起的火,搓了搓自己冷得发僵的手,悠悠的闭上了眼。
  他虽也不需要睡觉,但也不是神,做不到睁眼睁一天。
  齐桁就佩服那小孩儿,瞧见了那些东西,被吓到了都不吭声的,就睁着眼熬着那一支蜡烛烧完又点第二支……
  齐桁总觉着这小孩迟早有一天会瞎掉。
  眼瞧着他们要进京,齐桁不由得拧了拧眉。
  若是别的城倒还好,通关文牒查的没有那么严,他还能想法子糊弄过去。
  可京城先不说本身就有龙脉庇护,他做不了太多手脚,再说京城的通关文牒查的也不是一般的严。
  所以齐桁只得现了身:“嘿。”
  他懒洋洋的问好,戏一点也不到位:“好巧。”
  他本以为没有人发现自己,却不想那被捧在中心的小世子却是一抬眸,冷淡道:“不巧。”
  小孩的声音带着点未发育完全的奶音,却凉的比那树上的寒露还刺骨:“你跟了我们一路。”
  从未被发现过的齐桁微讶:“你怎么发现的?”
  小世子垂眸:“他们都怕你。所以这一路上都没有来找我。”
  这会儿轮到侍卫长怔住了:“世子,您是说……”
  “有他在,就算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眼睛也是一样的。”小世子面无表情的重复:“它们都怕他。”
  侍卫长的视线登时落在齐桁身上,显然是动了心思的。
  可齐桁却说:“你我无亲无故的,我不可能陪着你到你进棺材为止。”
  他抱着自己的桃木剑,冲自己冷到骨节发红的手呼出一口热气:“除非你拜我为师。”
  小世子只说:“我对那些没有兴趣。”
  齐桁遗憾的摊手:“我从不问第三次,那便就此桥归桥,路归路……”
  “阁下!”侍卫长却是猛地喊住齐桁:“可否请您过府上稍作停歇,便当作这十几日护卫的谢礼?”
  齐桁顿了一下,又听侍卫长道:“我主人家乃是当今荣王,若您有需要,我相信主人定会满足。”
  王爷这名头的确够大。
  齐桁却并不为所动,他只瞧了一眼仍旧没什么表情的小世子,无声轻叹了口气,随后问道:“贵府可有桂花馅的青团?”
  侍卫长怔愣片刻,随后忙道:“自是有的。”
  齐桁便摆了摆手:“那我就与你们走这一道。”
  有荣王作保,齐桁要踏进这京城,自是简单。
  他许久未瞧见这般热闹了,不由得还有些晃神。
  尤其是隔着老远瞧见宫内那仿佛直冲云霄的摘星阁,齐桁定神看了会儿,眉眼间难免有几分怀念。
  当年被请出山,就是在那摘星楼里待着,那时还有人拱手唤他国师。
  他还记着那个二十出头的皇帝总是笑着来找他下棋,齐桁对这些并不精通,甚至可以说两眼摸黑,便总是被小皇帝欺负。
  那是除了半个师兄和半个师父外,他的第一个好友。
  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窥到人心百变。
  齐桁收了目光,视线一转,就对上了小世子毫无波澜的眼神。
  他一哂,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小世子硬邦邦的问了句:“不冷?”
  齐桁顿了顿,半玩笑道:“你们都唤我神仙了,你觉着我冷么?”
  小世子年纪虽不大,但个头却不算矮,他抬抬手就碰到了齐桁凉得像冰块的手背,便皱着眉将自己手里的汤婆子递了出去:“你冷。”
  齐桁忽觉这小世子还怪可爱的,便笑着逗他:“你若给我了,你不冷?”
  小世子面无表情:“你看着比我容易死。”
  齐桁:“……”
  虽说他晓得这话的意思是要照顾弱者,但这小世子若天天都是这般言语……
  也得亏他是个小世子。
  这要是身份再低一点,怕是能被打死。
  齐桁摸了一下滚烫的汤婆子,顺手塞回了小世子手里:“冷便冷了,我不会发热亦不会得风寒。”
  他顿了顿,偏头朝小世子露出了个自认可怖而又瘆人的笑:“亦比你长寿。”
  小世子重新抱住汤婆子,默默的低下了头。
  齐桁只以为小屁孩被他吓到了,可多年后他问起,他才晓得那半大的孩子当时想的是——
  他好生可爱。
 
第四十四章 四十四只可爱鬼
  许是侍卫长提前命人通告了,齐桁同他们一道踏进王府时,并未被问及身份。
  前来迎接的管家对他的态度也是恭敬,小世子被围着团团转,又是换衣服又是说家事的,齐桁自然被请到了会客厅里头。
  他倒不在意,只抱着自己的桃木剑打了个哈欠,稍显困倦的支着自己的脑袋,觉着有些无趣。
  活了这么些年头了,世间能叫他觉得有意思的事儿也越来越少了。
  见得多了,心思便也越来越淡了,许多事都无所谓起来。
  他已然进入了一种超脱的境界。
  他在偏厅小憩不过片刻,便觉一股阳刚之气袭来。
  齐桁斜眼望去,就见一虎背熊腰的男人挺直了脊背大步朝他走来,齐桁扫了他一眼,便从他面相算出此人是谁。
  于是齐桁起身拱手作揖:“王爷。”
  白衣见皇室应当朝拜,这点齐桁还是晓得的。
  只是他已避世多年,分不清现如今的礼数为何,还不如作揖来得不容易出错。
  再者说……
  他也不能拜。
  他这要是跪下去,怕是这王爷要折寿十年。
  好在荣王也并不在意,伸手扶了他,又冲齐桁抱拳:“道长,听闻是你一路护送犬子回京。真是多谢。”
  齐桁:“……”
  他是真不明白,他一没穿道袍,二无拂尘,怎的一个两个都将他当做道士?
  虽说玄道两家关系不错,但就算是兄弟也不能接受这样的乌龙吧?
  他还未开口,跟在荣王身后的小世子就硬邦邦的说了句:“他是玄术师。”
  荣王一怔,许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不由得流露出几分好奇,齐桁便从善如流道:“王爷要是不知如何称呼,唤我一声先生就好。”
  玄术是他传授下去的,他也当得起这一声“先生”。
  荣王应了一声,又说:“先生大恩,本王铭记。先生若是有何难处,有何需求,本王自当尽力而为。”
  齐桁也没说太多,他没什么需要荣王帮忙的,或者说这些个“普通人”,基本上没什么能帮到他的,他只应声。
  左右……欠他人情的人多了去了,欠到成了白骨黄沙还没能报答他的更是数不过来。
  齐桁并不在意。
  荣王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先生,小儿这病真的没法治好吗?”
  “这又不是病儿。”齐桁诚恳道:“他同我一般,都是天生灵眼。这玩意儿要解释起来麻烦,但有此眼的,多数是天生的玄术师。”
  他顿了顿:“要叫他同寻常人一般很难。”
  荣王又想起侍卫长同他说的话:“那先生你说要收小儿为徒……?”
  齐桁:“教他驱鬼之术,这是唯一的解决法子。”
  荣王自是不愿。
  齐桁并不能明白他们都能叫小世子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跟着奔波,千辛万苦的往南找他,为何不能叫他跟自己学玄术,不过既然人家家长都发话了,齐桁也没有多说。
  正如他所言,一件事他并不喜欢问三遍。
  故而齐桁讨了杯水喝,没等青团上桌,就先挥挥手说告辞。
  他也许久没瞧过京城的热闹了,好不容易进来了,不玩玩怎么对得起自己?
  齐桁拒了荣王递来的钱袋,抱着自个儿的桃木剑,潇洒的离开了。
  齐桁在京中逗留了几日。
  这几日他也并未吃什么大鱼大肉,就用自己身上仅剩的一点碎银买了些小食解馋,到了宵禁便随便找了个庙席地而睡。
  齐桁没急着走,因为——
  他掐了掐手指,心道就这两天了。
  那小世子命中有几道坎坷的劫数,他俩能遇见,便是有缘,这第一道坎以他的性格,是要捞小世子一把的。
  至于剩下的……除非那小世子喊他一声师父,把他们这缘分再加深一点,不然齐桁没有出手的理由。
  倒不是不能,就是没必要。
  齐桁脑子有没有问题,不至于为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小崽子挨天罚。
  上回他挨天罚被捅了好几刀,还是因为那个小皇帝……
  齐桁把手枕在脑后,缓缓闭上眼,心说可疼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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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桁在第二日便等到了小世子的这第一道坎。
  他正闭着眼小憩,就听见下头响起了整齐的铁戈声,他微微睁眼往下望,就见京中的巡防营中的一支步兵小队正往这边走,领头的还厉喝了声:“都给我搜仔细点!”
  齐桁多看了两眼,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就叫领头的发现了:“谁?!”
  齐桁也不躲,身子一转就落在了地上,随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指尖冻得泛红:“军爷儿,这是怎的了?”
  领头的仔细打量了他一会儿,目光警惕:“你可曾瞧见了这般大的孩子?”
  他在自己的腰侧比划了一下:“又或者遇见了什么可疑的人物?”
  齐桁诚实的摇头:“这边偏僻得很,只我一人在此,今儿还未曾有人路过此地。”
  他顿了顿:“荣王家的小世子走丢了?还是被人掳走了?”
  听得他这般询问,领头的登时摸上了自己腰间的利刃:“你怎知晓?”
  齐桁:“先前我便算得他命中有此劫……”
  -“你是道士?”
  齐桁:“……”
  他噎了一会儿,也懒得解释:“他在何处走丢的?”
  领头的睨了眼他背上背着的桃木剑:“在王府里。”
  齐桁扬眉,却并不意外,反而觉着有趣:“行儿,那我便再去王府瞧瞧。”
  他也没说什么你们不必找了,找不到的这样的话,只拍了拍领头的肩,随口道:“辛苦军爷儿了。”
  王府离此小巷不远,见齐桁所行方向真是王府,领头的也略微放下心来,却还是侧头对身边人说了句:“你去跟着他,别被发现。”
  齐桁的确是去的王府。
  乱成了一锅粥的王府在瞧见他的到来时,几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齐桁略微询问了几个问题,又被引到了发现小世子不见的地方,那便是小世子的卧房。
  据说小世子身边的小厮服侍小世子歇下后,就按小世子所言候在了外间——
  小世子不喜有人守在他床前。
  然而等到了小世子该起的时辰时,小厮去喊小世子,却见床上空无一人。
  在听到管家说那小厮都快要被打死后,齐桁拧了下眉:“把人治好。”
  他不喜这些规矩,也烦明明不是小厮的错却要怪小厮这样的观念:“我要他还有用。”
  话是这么说的,其实不然。
  齐桁瞧着床上还残留的一点黑气,便知晓是什么在作祟。
  他随手取了沾在枕头上的一根发丝在指腹间捻了捻,随后一团蓝火“蹭”的冒出,将发丝烧卷又在眨眼间化作了灰烬,齐桁也知晓了小世子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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