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的白月光嫁人后——难再叙
时间:2021-08-05 08:35:46

  “小叔。”江时雨叫葇荑将灯笼放在门口,食盒搁置在茶几上,便吩咐她出去了。
  江启决“嗯”了一声,在黑暗中同她四目相对,不愿让失落的情绪泛滥,一个人往绝境里掉,怕不小心说错话伤到她。
  起身拨凉了烛火,照得满屋灯火通明。
  “在黑暗里看书,学人家凿壁借光还是囊萤映雪?”江时雨微笑了一下,动手将食盒一一铺开。
  江启决听见她还有心情同自己玩笑,自己的心情好似也被感染了一般。
  毕竟她若安好便是晴天,其实他很喜欢看她笑,只她从前寄人篱下,不大笑。后来对着自己也大多是冷脸。
  未曾发觉,她笑起来很好看,比从前装少女装老成时好上千百倍。
  “也许我同凿壁偷光一样,偷得都不是那束光吧。”他的玩笑,让她忽地一哂。
  自觉失言,便将话拉回来:“过来有什么事吗?”
  “也没。”她捋了捋鬓角的碎发:“我听管家说郎中走后,你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没出去,也没有进食。”
  “不要紧。”他淡淡一笑:“吃饭不是什么头等大事,我一月好好吃饭的时候没有几日。”
  “这怎么行呢。”她絮叨道:“你还是行伍之人,最知道身体的重要性。”
  “不然你打败了别人,却被自己打败。人家是打不过你,但是身体比你好,寿命比你长,耗也耗得过你。”
  江启决哑然失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小鼻子:
  “我现在对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
  兴许是怕她听了自己这丧气厌世话担心,便将话转了个弯:
  “也许是皇上安稳登基,我再无顾虑,从前紧绷着的那根弦松懈下来,便没了以前的斗志。”
  江时雨虽对朝政懂得不多,从前在翟府也听闻边患未知,便劝了句:
  “圣上刚刚登基,百废待兴,又极器重小叔,小叔还需珍重才是。”
  江启决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说了句古怪话语:
  “既如你所说,如今我得皇上器重,六部九卿无不巴结。”
  “小时,你可愿留在我身边,让我护你周全,予你无上荣光。”
  无人敢妄议她未随那狗东西被贬,独留汴京是贪图荣华富贵和享乐。
  江时雨勉强的笑了一下,说:“小叔,从前太子身陷囹圄,你不良于行,我就想在你身边呢。”
  所以,她并不为着他的门厅和显赫才来扒着他,他明显颠倒了顺序。
  “是。”江启决连连笑着,不甚呛咳:“对不住,是我冒失了。”
  也亵渎了她从前对他的情义。
  “不打紧。”江时雨盛好了饭,放到他跟前。
  她不矫情。
  江启决看着白糯糯的米饭愣神,还未接过筷子,只喃喃自语道:
  “今日吃了,赶明儿你走了,我又不好好吃饭。那今日吃了有什么意义?”
  她不知该说什么,接不上这话的时候,江启决已经叫人将食盒撤了下去,想跟她两个人说说话。
  “小时。”
  “欸。”她脆生生的答应。
  “那郎中……”他虚虚抬手指向外头,又做贼心虚般的将手放下,十分地不够光明磊落。
  见江时雨睁大了眼睛,便知道那郎中未对她说实情。
  江启决这会儿倒是不知道该夸那郎中聪慧,还是故作聪明了。
  他揣测不到那郎中是怎么想的,把决定权交到自己手上,他难不成还会让小时跟别的男人的孩子胎死腹中吗。
  亦或郎中想多了,误以为这孩子是自己的,二小姐是别人的妻房,却同自己珠胎暗结。所以郎中替他打马虎眼,怕他难堪,便藏着瞒着,只告诉他一人。
  想到心里,江启决突然有几分想笑,这郎中倒是个有趣的人。想不到医术了得,肚子里的花花肠子也不少。
  他看起来很像衣冠禽兽吗?他倒是真希望自己如人想得那般龌龊,只顾自己快活,好歹图个痛快。可他知道,他不能。
  “那郎中怎了?”江时雨等了半天,也没等出他的下文。
  “那郎中是怎么和你说的?”江启决有点憎恶自己在她面前耍心机,到底没将她有孕之事同她言明。
  他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等什么,躲什么……只不想让她那么快知道。
  好似她一知道,就会立即宣告些什么。
  江时雨原本想问这句话的,谁知道被他抢在了前头。他这一问,打了个岔,反倒把自己问懵了。
  “郎中说休养几日便好。”
  江启决不敢兀自点头,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想暂时拖一拖。
  待他将这些事一五一十的想明白了,再跟她说明白。
  他没有做过父亲,也不懂得女子有孕是这样的,他知道拖不起。
  所以在叫她先回去休息后,便想明白了。
  他不可以再放小时离开,这个孩子,他会视如己出。
 
  第 62 章
 
  
  于是,在小时回去有一段时间之后,天还未亮,他去她的卧房——其实也就是自己卧房。
  半跪在她床边,牵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江时雨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睁开双眼,从前挨翟显亭的打,本能勾起来许多恐惧。
  这一下意识向后缩去的动作,再次刺得他心口一痛。
  “没用的东西,他打你,你就不能杀他?我白教你。”他明明记得自己只是在心里嘀咕的,不知道怎么就没忍住说了出来。
  只他说得声音不大,所以江时雨没听真切,拉好被子,一脸茫然了看他:
  “什么?”
  江启决深呼吸一口气,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没,就过来看看你有没有踢被子。”
  他已经规矩的坐好,虽然身上的衣袍过于宽大,坐在并不矮的凳子上,还是显得长袍席地。
  “没有。”江时雨从被子的缝隙处探进去,确定自己身上的寝衣还算得体。
  忽地想开口问他:不是说过不会来这里安寝吗。
  的确,他们从前和衣而眠、同床共枕过,但那毕竟是从前。
  无关从前年龄的大小,从前就是从前。
  “小叔歇下,我去外头睡。”
  虽然外头没床,只有一张竹椅也足够了,可以凑合一下。
  谁叫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若是从前的翟府,后面老爷受不住从云端摔到烂泥,喜怒乖张,那里也是他的家。
  而将军府不是,她在这里是客人。不管怎样,她在这里也不会有归属感。
  “你躺着。”他长臂一揽,将她困回了床榻。
  二人就这么干瞪眼看着,好半晌,还是阿蛮过来,在外面请示了一句:
  “将军,药煎好了。”
  江启决看了一眼外头,将他唤了进来,说道:“喝了它,再睡会儿吧。”
  他不想做她娘家人,更想做她男人,只可惜如今的身份,只能让她把这当娘家,才能待得更舒服些,不用那么拘束。
  “既是回家了,便没那么多规矩。”
  “等等。”江时雨还没想得那么繁复,只瞧他碗里的药:“这是什么?”
  江启决没吱声,只舀了一勺,吹凉了,准备喂给她。
  江时雨没再迟疑,却也没接受:“我手又没坏,不用你喂。”
  江启决遭了拒绝,端着那药碗,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郎中说你得喝这个补身子。”
  过来前,郎中又折返了一趟府上,亲自送过来药,也将真实情况又点明了几分:
  “二小姐早前小产过一个孩子,小月子没有好生休养,身子弱。”
  “这回若不仔细身子,这个孩子也很难保住。”
  江启决对于保住别的男人的孩子没那么上心,他更想知道小时前头的孩子怎么没的,可是翟府有人欺负了她,还是她自己不小心。
  他知道小时一向外粗内细,表面上好像什么事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心底不会那么没轻没重。单看她照顾自己的时候就知道了。
  那这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若是被谁气得,他恨不能提刀就将那人剁碎了。哪怕对方是个女人,他没有不打女人的风度。
  郎中说:“是喝了堕胎药小产的。”
  江启决将牙齿咬得咯噔响,却不能跟无辜的人发泄分毫。
  送走了郎中,想等到天亮再来看她,可他实在等不到。
  江时雨见他傻呆呆的拿着药碗,一指旁边的床头柜子:“你先搁在那,待会儿它凉了,我自个端起来一口闷了。”
  “这么一口一口喝要苦死我,药总是喝得越慢越苦,不如趁味蕾不休息,一饮而尽。”
  一口一口的喝,哪怕吃蜜饯,也挡不住那满嘴的口味呀。
  江启决不再僵着,暂将碗盏放下,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就不怕我下毒害了你吗?”
  他不会的,哪怕嫉妒她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还是一丝一毫伤害她的念头都没有。
  江时雨没被人暗害过,即便是第一次小产,也不是被翟显亭哄骗的。而是他态度强硬,逼着她成全他的疑心。
  她不是对人毫无防备之心,只是在小叔跟前,怎么样也提不起戒备之心。
  “什么毒?”她半真半假的问了句。
  他便玩笑答道:“春.药。”
  她被闹了个半红脸,当即把便宜占了回去:“小叔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肖做,只要站在我面前,就是行走的□□。”
  若是搁在平时,他就算不逗逗她,也绝不会像现在这般心事重重、兴趣索然,一准珍惜这个看她笑脸的机会。
  眼下越瞧她笑模样,越觉得自己不该骗她,不忍心继续隐瞒,随即但明了实情。
  “小时,这是安胎药。”
  江时雨有一瞬的惊滞,随后嘴角浮起酸涩苦笑。为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逃离,命运偏又要跟她开这么大的玩笑。
  她细微的表情变化,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江启决语气平和而坚定:“小时,把这个孩子生孩子,交给我带着。”
  “我会教管他长大,再亲自带他到军中历练。让他将来保护好你。”
  “当然,如果是姑娘的话,我会保护好你们娘俩。”
  江时雨昂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她不想装柔弱,尤其是在小叔跟前。
  “小叔。谢谢你。”
  但她还是拒绝了:“我不需要。”
  江启决冲动之下,立即过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小时,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也要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我承认我嫉妒他可以拥有你,还让你为他怀胎十月,一朝分娩。”
  “但我会压下自己的嫉妒,你比嫉妒更重要。”
  江时雨依旧笑中带泪,她已决定接受命运的安排:
  “小叔,不是因为你。是我,不能在你身边。”
  “不管有没有这个孩子,我都不会留下来。”
  “我不会因为没有这个孩子,而跟你在一起。也不会因为有了软肋,便寻求避风港。”
  “所以,我们不可能,跟这个孩子没有关系,你明白吗?”
  江启决几乎将她的肩膀握痛:“我懂,是你不懂。”
  “你可知这世道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何其艰难。”
  “即便回到翟显亭身边,难道你就不怕故技重施,他又兽性大发,你当如何?”
  江时雨似认命般的低下了头:“那是我的事。”
  从前她挣扎过,想过去凉州,跟小叔在一起,哪怕给他做妾。在被他全盘否决后,她现在什么都不盼望了。
  她不再对他有所期待,也不会成全他的期待。
  “理由?”江启决只觉呼吸都有几分滞顿。
  “我曾说过,攒够委屈就离开,失我永失,但你没有在意。”江时雨冷冷道。
  他的手臂无声放开,在她眼前踱步了两圈,恨不能用手指点在她的鼻子上,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个倔驴。自以为是。”
  江时雨也不反驳,听着他的数落。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数落还算少么,何况就当报答他的养育之恩了。他于她而言,算长辈,也像半个爹。
  “再休息几日,至少待身体养好,我想你也不愿意胎死腹中。”
  他撂下重话,江时雨经历过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从腹中流走,对于这样不疼不痒的狠话,真的如同清风拂过,不会让她委屈难过痛苦,也不会激起她心底一丝一毫的涟漪。
  若是人能因为几句难听的话,轻易被人说死,她早死一万次了,毕竟她也不是纸糊的。
  “大抵这两日就走。”江时雨说完,江启决想发作却还是强憋回去了,险些憋成内伤。
  只丢下一句:“不行。”
  .
  江时雨自然不会听他的,因为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便没有另做告别,也不算不辞而别。
  带着葇荑两个人,乘上马车,江时雨没什么,葇荑倒是吓坏了。
  “小姐,咱们这是要往哪去?”
  她想问小姐还往老爷那去嘛,毕竟老爷是小姐的夫君。
  可是觉得那个老东西实在可恶,如果小姐还选择跟他共度余生,连自己都会看不下去。
  “去凉州。”江时雨淡淡道。
  这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她当然不会去找翟显亭了,无关他是否落魄。被他害死过一个孩子,她不想重蹈覆辙。
  上回他的疑心病,她只是跟小叔在门口说了两句话,他就觉得她跟小叔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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