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人一脸怔然,太子松开她,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脸蛋,满意道:“生的好还是有优势的,竟一点痕迹都没了,这样看,倒也有几分姿色。”
玉桑回过神,方知他说的是她身上那些点痕。
她连忙退出太子怀中,随便扯了个借口:“奴婢不知郎君需要忌口,也不知江府今日的膳食做了些什么,奴婢这就去瞧瞧。”
太子没拦着她,任由她一路跑出房门。
……
事实上,玉桑还没跑出院门,便有侍奉在外的府奴殷勤的询问。
玉桑平复气息,将膳食忌口一事交由他们去办,自己去院子里游荡吹风。
站在曾经搭建葡萄架的位置,她撩起袖子仔细查看。
当日,她被迫服下了太子的毒药,长了满身可怕的疹子,很是难受。
可事实上,难受也只有那个晚上,后来,太子不知给了她解药,还为她敷药。
紧接着,她就被太子带来江家。
因为脑子里充斥着对太子来此的猜测,既害怕太子会报复姐姐,又担心姐姐与太子再读结怨,她都忘了自己身上还生过疹子这回事,甚至连身上的疹子何时完全消退,肌肤何时光滑如昔都没留意到。
在玉桑的记忆里,太子的身体好得不得了,又因自小习武强身,连伤风都很少有。
可他这趟出来,没带多少行李,却有不少药,又是祛疤护肤的,又是跌打损伤的,这样看起来,他身患寒毒的说法没准是真的,那个小包袱里指不定都是药。
玉桑的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一个瘦骨嶙峋,眼下乌青,鼻挂青龙,还不停打喷嚏,面对无数只端着药碗送上来的手默默流眼泪的太子。
这画面让她一个激灵,连连甩头,小声嘀咕:“年纪轻轻搞成这样,你还怎么当名垂青史万古流芳的皇帝?”
她暗自咕哝几句,忽而轻轻叹息,一跺脚,提着裙子跑出院子。
江府后院的东南角有一颗核桃树,玉桑曾拉着江慈来这里扒拉过核桃吃。
可等她小跑过来,才发现如今根本不是核桃长成的季节,只有绿油油的枝叶。
她仰着头在树下转了几圈,一个转身低头,面前站了人。
玉桑:“啊!”
江慈下人不成反被惊吓:“啊!”
同时愣了一瞬,两人又不约而同捂着心口笑起来。
江慈:“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她抬眼一瞄:“找什么呢?”
玉桑抿唇,飞快道:“方才……江大人领了郎中给郎君问诊,我便被打发出来了,闲来无事,逛至此地,发现这里竟有颗核桃树,便好奇来看看。”
江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咋舌道:“核桃原是长在树上的?我见它那么硬,是岩石里橇出来的呢!”
玉桑:……
江慈见她不语,噗嗤一笑:“同你开个玩笑的。”
玉桑脑子里浮现出上一世来到这里的姐姐,也是满面惊奇的说:“核桃不是硬邦邦像石头,怎么会是绿油油的果子?我平日里少来这里,竟不知这就是核桃树。”
她暗暗想,不,你没有开玩笑。
江慈来找她,原也不是为了认核桃树,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借核桃打开话茬。
“原来你喜欢吃核桃呀,府里库房多得是,你跟我来!”然后不由分说拉着玉桑去她那里。
江慈让碧桃提来一篮子核桃,玉桑连声感谢,从身上掏出个小兜兜往里塞。
江慈推开她的手:“客气什么,一篮子提回去就是。”
玉桑也不与她过多客气,再次谢过后,提过那篮子核桃。
江慈的眼珠在她身上转了一圈,笑道:“核桃的确是个好物,可你跟了稷大郎君,这也算不得什么了,若能去到京城,那些好东西堆起来,保管你眼睛都看花!”
玉桑拨弄核桃的手一顿,面目茫然的转过头。
江慈将这个表情理解为动心与震惊,笑意越发浓厚:“你别看我这样,我都懂,上至皇室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哪个女子不为了寻觅一个得心的郎君,安安稳稳相夫教子度过一生呢……”
吧嗒,玉桑手里捏着的一颗核桃掉回篮子里,眼神警惕。
这次,江慈看出了警惕的味道,却将这个警惕理解为被看穿心思的警惕。
她微微一笑,端出大家闺秀的矜贵,意味深长道:“桑桑,其实我都明白,你不必遮掩。稷大郎君家中复杂,你出身不比豪门大户的千金贵女,若无依靠,即便强行跟了稷大郎君回京,也是磨难重重荆棘满途。”
说到这里,她转而道:“可惜父亲不知何时能调任回京,若我能回到京城,你也跟着稷大郎君去了,往后有什么难处,你可以对我说。我一个小女子,成不了家家国大事,但后宅的门道,知道的还是比你多,你我一见如故,我很愿意帮你。”
“你……你……”玉桑唇瓣张合不定,震惊又无措。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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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姐姐是不是没睡醒?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在听出江慈话中的撮合之意时, 玉桑下意识的反应是,姐姐又要对付太子了!
可回过神来又觉得不对,情况不大一样。
而且, 姐姐明明还没恨上太子, 这几日也不曾发生过什么让她恨上太子的事呀。
那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对!?
玉桑微微慌乱之际,竟嗅到了几丝宿命的味道, 再想到太子那番言行,心中一阵颤栗。
这一辈子, 她是不可能回到皇宫继续呆在他身边做一朵乖巧的解语花的。
不管是谁, 想都不要想!
此地不宜久留,玉桑起身:“请恕玉桑不知娘子所言何意,告辞!”
她蹬蹬蹬跑出一段,站定,又蹬蹬蹬跑回来, 捞起那篮子忘了拿的核桃, 颔首致谢, 飞快离开。
江慈愣了半晌, 扑哧一声笑出来。
碧桃在旁讷讷道:“姑娘,奴婢开始相信你说的话了。”
江慈托起下巴睨她一眼:“怎么说?”
碧桃叹道:“明明想爬上太子的床, 攀着这根高枝当凤凰,可那副受惊欲拒,慌不择路的样子, 演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奴婢跟着姑娘见过世面,险些被她骗过去。”
江慈眉毛一挑:“是吧, 我就说了,她厉害得很。”
……
玉桑作为一个合格的废娇娇,逃命时发足狂奔不计疲惫, 如今拎着一篮小核桃小跑回院子,便上气不接下气。
回到院子时,背上都浮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汗。
“玉桑姑娘,你哪儿弄来这么多核桃?”飞鹰虚扶她一把,好奇望向她手里。
玉桑稳住气息,喘息道:“核、核桃性温,郎君宜食用。”
飞鹰愣了一下,讷讷的“哦”了一声:“那你……”
玉桑已拎着核桃往院子里的小灶房走去。
院子清幽雅致,置备齐全,她以前住这里时,都是小灶房单做给她吃。
黑狼看着少女走远的背影,低声道:“你少与她亲近。”
飞鹰一个激灵:“什么叫‘亲近’,你不要胡说!”
黑狼懒得与他计较,转身进了屋里。
太子今日没有出门,让大夫号过脉后,脸色一直没有恢复。
黑狼沉声道:“这江古道委实多管闲事,莫非是在试探殿下?”
其实,太子的确于月前大病一场,但病愈之后,身体已无大碍。
除了性格变得有些诡异。
从前,太子很多事情都按照规矩来,有一种少年热血特有的刚直,没想病了一场醒来,他忽然收敛了所有锋芒,甚至借病推了不少事。
他年少习武的师父,同时也是个厉害的药师。
从那以后,太子隔三差五染个风寒,发个疹子,要么脸色铁青,要么精神萎靡,一回寝宫就发病,踏出宫门就痊愈,浑似与东宫八字不合似的,引得帝后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摆阵谋害太子。
所以,让太子外出散心的事情,是圣人先提出来的。
黑狼毫不怀疑,太子一出门,圣人和皇后就要大肆清洗东宫,甚至请高人做法,除污驱邪。
对太子那些制造情况的小道具,黑狼和飞鹰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跟着配合就对了。
后来,太子更是把自己用过的小道具,用在那个妓子身上。
江古道今天忽然带大夫来,殿下为了应付,少不得折腾折腾自己,这不,这会儿脸色还没恢复。
对于黑狼的怀疑,太子倒是觉得没什么:“江古道不过求个心安,真要试探孤,也该另有其人。”
黑狼会意,殿下说的是韩唯。
见太子今日似乎没有动静,黑狼不由问道:“殿下接下来打算如何?”
太子眼珠轻动,看一眼门口,不答反问:“她人呢?”
哎……黑狼心中担忧,殿下当真这么迷恋她?一刻不见都不行?
“刚从外面拎了筐核桃回来,跑去小灶房了。”
核桃?太子微微挑眉,起身出门。
……
玉桑要来核桃,发现还差辅料,便前往外院问府奴要了些。
府奴二话不说,照旧为她准备齐全,还很贴心的生了个火,玉桑甜甜答谢,准备好所有辅料以后,便抱着那篮核桃坐到灶房的门槛上,一手把门,一手捏着核桃往门缝里挤。
咔嚓一声,一颗核桃就被门夹开了。
不远处,太子抱着手倚在拐角,远远地瞧着忙碌的少女。
她穿着淡青间白的襦裙,梳一个小巧的双环髻,因为奔忙,鬓边落下细碎的黑发,贴在浮了一层细密汉水的额上。
她动作娴熟,夹开核桃挑出果肉,捧在手心鼓着腮帮子一吹,细碎的外壳残渣便被吹走,再仔仔细细把硕大的果肉放进脚边一只碗里。
这样看着她,太子竟觉得陌生。
他蹙了蹙眉,转身回屋。
玉桑剥完核桃,用凿棒将其碾碎,又取来辅料,一阵忙碌,半个时辰后,终于捧着一碗黑乎乎的东西从灶房走出来。
到门口时,飞鹰和黑狼都守在门口,房里只有太子一人。
“这是什么?”黑狼出声询问。
玉桑答:“核桃,黑芝麻和红枣熬得糊糊呀。”
黑狼蹙眉:“你要拿给殿……郎君吃?”
玉桑心道,这不是废话吗?
她耐着性子道:“核桃性温,红枣性温,郎君都可以吃,黑芝麻虽然性平,却也有很大的助益!我们楼里的姑娘,身上发寒不好时,都吃这个的!”
黑狼大怒:“放肆!你竟敢将殿……郎君比作青楼妓子!”
玉桑拧眉:“青楼妓子也是人,吃的也是人吃的东西。况且这东西很有益处,我们楼里的姐姐每个月那几天疼的死去活来,大夫说是因为身上有寒所致,都是吃这个的。”
怕他们不信,玉桑挺胸道:“我自己也吃过,就是因为吃了这个,身上热乎乎的,就不会难受了!”
每个月……那几天……疼的死去活来……身上有寒……
飞鹰对女子的隐秘有所耳闻,眼角有些抽搐:“殿下身中寒毒……这不错,不过……此寒……非彼寒……吧?”
玉桑一听就不高兴了,她辛辛苦苦半晌,他们说不是就不是?
“都说了,这些东西性温,唯一的芝麻也是性平,缺什么补什么,哪里有问题!”
“吵什么!”门忽然打开,太子站在门口,冷声呵斥。
玉桑一看到他,心里委屈上涌。
下一刻,她又暗暗嘲讽自己。
委屈什么呢?
现在的他,还会帮你出头不成?
不吃就不吃!
她抿着唇,端着糊糊转身就走。
“站住。”太子叫住她。
玉桑回头,用眼神询问——干什么。
太子看一眼她手里的东西,语气微不可察的放软:“拿进来。”
玉桑眸子一亮,转身走回来,路过黑狼时,她小眼神劲儿劲儿的,剜了他一眼!
黑狼:……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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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糊糊粘牙, 吃一口便能满嘴黑。
皇室贵族不止注重稳妥安全,仪容仪表也是大事。
那些吃起来麻烦且会失仪的食物,多数时候, 他们碰都不会碰。
没想, 今日的太子二话不说,就着玉桑的投喂, 一勺一勺全吃光了。
玉桑颇感意外。
她捏着瓷白小勺刮了刮,借以确定他真的全吃完了。
太子抿着唇, 舌尖轻轻舔牙, 果然,牙上沾的全是。
他轻轻蹙眉,本想吩咐一声,可碍于包袱,不大想开口。
一盏清水递到了面前。
太子眼神轻动, 只见捧着茶盏的一双手纤细白嫩, 动作自然又稳当。
他心头微动, 暗想, 她好像,忽然变殷勤了。
在听说他有寒毒以后。
太子不动声色, 接过清水漱了几遍口。
“这黑乎乎的东西,是你做的?”
玉桑心道,你吃完了才想起来问吗?
她轻轻颔首:“是。”
太子凝视着那只空碗, 缓缓道:“我怎么不知,你还有这样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