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精通茶艺——木桃逢新
时间:2021-08-25 10:00:11

  纵然英栾跟随韩唯见过不少世面,也没见过有人这样聊天的。
  他无措的看向自家郎君。
  相较之下,韩唯简直稳如泰山,他闷笑两声,手搭着扶臂,身体微微斜倾,直勾勾盯着玉桑:“那玉娘子觉得,我瞧着,像那个晚上的谁?”
  像那晚的落败丧狗,手下败将!
  玉桑抿唇浅笑,轻声道:“韩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韩唯凝视她片刻,别过脸,笑容更甚。
  英栾的眸中透出几分奇异的色彩。
  大人这一会儿的笑,简直比这几日加起来都多。
  明明他之前还对这江娘子咬牙切齿,今日却因她得片刻愉悦。
  这女子真是深不可测。
  下一刻,就听韩唯道:“其实,我有些佩服玉娘子。”
  玉桑一愣。
  若说韩唯前两句还是在找茬刁难,这一句的转折就有些突然了。
  找茬就找茬,怎么还带起高帽儿来了?
  玉桑微微偏头:“大人佩服我?此话何解?”
  韩唯看了英栾一眼,呆滞的仆人骤然回神,连忙继续斟茶,手脚麻利的给主人与客人上茶。
  韩唯端起茶盏浅呷一口,似在思考怎么说。
  一口茶后,他脸上的笑意敛去几分,无端显出几分认真与严肃:“打从我第一眼见到你开始,你的心思,手段,我没有一次猜中过。但最让我佩服的,还是江娘子待人的手段。”
  玉桑稳重的判断,他是在夸我。
  她也端起认真态度,希望他夸得具体些:“我有什么待人手段?”
  韩唯还真想了一下,才说:“从初见娘子至今,短短时日,于旁人来说只是漫长人生中再寻常不过的数月,但对娘子来说,却是一条披荆斩棘之路。”
  “这路上,你见了许多人,这许多人里,多半对你不利,亦或不善。”
  “可到了最后,你竟全都扭转过来,叫人对你改观,至今活得如鱼得水,游刃有余。”
  韩唯举起茶盏,似乎是个饮茶带酒的意思,冲玉桑敬了一下:“佩服,当真佩服。”
  玉桑心中倍感意外,抓住重点:“对我改观?这些人里,也包括大人?”
  韩唯眼中笑意更浓,坦然道:“是。”
  玉桑:“那大人从前如何看我,今朝又如何看我?”
  或许是因为之前几次三番交锋,关系极尽紧绷,而今能坐下和气说话的感觉太过奇异。
  韩唯有生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有这样的耐心与兴趣。
  韩唯笑笑:“往事已矣,不提也罢,我只在意眼前。”
  玉桑面上笑着,黑亮的眼珠盯着韩唯,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老实说,韩唯今日的言行,多少有些暧昧。
  但在玉桑看来,韩唯不是乐于暧昧风流之人,一个言行端正的人忽然反常,必定有因。
  而这个因,或许和江薇听到的消息有关。
  玉桑心思转了一圈,眼里露笑。
  她换了个轻松地坐姿,斜倚座中,手臂支着扶臂,手背抵着下巴,微微偏头看着他。
  “想学吗?”
  韩唯眼中的暧昧笑意一凝,难得的呆愣一瞬。
  玉桑只当他没听清,仔细的重复一遍:“我观大人情态,不像是佩服,倒像是羡慕。无论面对任何人,总能让他顺着自己,哪怕是与自己对立,甚至是处在相互对立的两个人之间,只要略施手段,便可游刃有余,所有难处都迎刃而解。”
  她学他倾身,细眉轻挑:“想学吗?”
  少女一个细微的动作,却在瞬间掀起万千媚态风情,撩得韩唯心中一阵波澜汹涌。
  无端招来她,一改往昔针锋相对,不仅和气,而且暧昧,他心中都是清明了然的。
  只因忽然不想管那些烦闷,且她近来总是格外惹眼,他没多想,便招惹了。
  今日但凡换了旁人,他这番言行,要么引有心人心动意动,要么惹无心人尴尬羞恼。
  偏偏她再次出其不意,一双美人眸,轻巧破心思。
  他的羡慕是真的,却又在羡慕时觉得自己可笑。
  堂堂男子,长子嫡孙,行事做派岂能与女人看齐比对?
  女人待人行事之法,岂可与男子并同?
  根本不是一回事。
  然而,当她轻巧的用三个字破开他心绪时,他听到自己说:“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玉桑;我这身茶艺,从不轻易示人,现在也算后继有人!
  感谢在2021-06-17 22:29:51~2021-06-19 00:07: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1694698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栖栖栖栖栖枝、kikyou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这一聊, 竟聊到了天黑。
  英栾顶着一脑袋的震惊,从静候在旁,到被驱逐到角落。
  这方从不许奴人高声喧哗的静雅之地, 频繁回荡着郎君清朗的笑声。
  他们当真在聊,隔着妥当的距离, 一个问一个答。
  少女天马行空, 男人照单全收。
  “若一个人盼你顺遂, 真心为你好,却又想控制你,至于你,则并不想被他控制, 那该如何?”
  谈兴渐浓, 韩唯的发问也越发深入本心, 亲自为她添茶。
  一盏清茶,竟真的喝出了把酒言欢的架势。
  玉桑脑子活泛,张口就来:“这有什么, 我就再找一个想控制我的人, 然后叫他们相信, 我真心诚意的愿意被他们控制, 但能控制我的人,须得是最厉害的那个, 所以,怕是要请他们先比一比, 分个高下, 如此一来,便将被控制的危机,转嫁成他二人之间一场缠斗!”
  韩唯目露惊奇与欣赏看着她, 连连点头,又是一阵笑。
  她信口就来的招数,真要实施起来,或许需要各种安排铺垫,甚至未必适用。
  但此时此刻,当这些话从她口中说出,便生无边妙趣。
  听觉得句句有理,心间豁然开朗,无比轻松愉快。
  韩唯低头看杯盏,喝的明明是茶,脑中竟如被酒液麻痹过一般。
  她在眼中,夜色为背,似乎带着明媚的光,让他生出一种想借醉意靠近的冲动。
  韩唯也当真这样做了,他扶案起身,绕过阻挡,走到她身边。
  在玉桑好奇的打量下,韩唯撩起衣摆,竟直接坐在了薄薄的席子上。
  两人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韩唯长腿屈起,斜倚桌案,好整以暇回视她。
  玉桑:“你……”
  你喝的是茶,怎么跟醉酒似的?
  韩唯盯着玉桑,幽幽道:“你哪里来的信心,叫一个个都念着你,想掌控你?若他们看穿你伎俩,可还会做这个帮你挡煞的冤大头?”
  玉桑思考了一下,真诚的说:“一个人若足够好,自然引得旁人在意牵念。你在意伎俩高明,我只看用心深浅。”
  “不过话说回来,若从头到尾就那么一个人想掌控你,这时候,你可能得好好反思反思——”
  “对方想要掌控你,不是因为你好到让人想征服控制,而是你不上不下,也就这样了。再不管你安排你,非得庸碌一生,平白浪费了这金贵的出身。”
  “这种情况下,你还排斥反抗,倒是你狼心狗肺,养不熟了。”
  狼心狗肺,养不熟。
  韩唯长这么大,就算与亲长争执再凶,也没人敢这样形容他。
  他笑得肩膀都在轻颤。
  “那要这么说,真是万幸了。”韩唯含笑看着她。
  玉桑:“怎么个万幸法?”
  韩唯轻叹:“万幸……”他微微倾身,“我是前者。因为太好,才被觊觎。”
  玉桑干笑两声,忽然觉得他也挺能自我安慰,捧场点头:“是呀,这样想想,也不失为一件高兴的事情。”
  韩唯看着她,心里暗想,也只有她,把原本烦闷的一件事,变成了值得欣喜的事。
  不,事情还是糟糕烦心事,是因她,才以趣味压住烦闷。
  韩唯不由深想,难怪稷旻如此迂回也要保她,不肯放手。
  这样的可人儿,落谁手里舍得撒开?
  可惜,稷旻注定求而不得。
  韩唯看向玉桑的眼神微变:“我忽然有些好奇,眼下,玉娘子可有寻到那个明知时伎俩,还愿意帮你挡煞的冤大头?”
  话题忽然扯到自己身上,玉桑微愣,两手悄悄撑到座边,不着痕迹的与他拉开些距离:“什么意思?”
  韩唯笑意深邃,悠悠提袖轻铺,“玉娘子如今是江太傅爱孙,疼爱还来不及,本该寻觅一门得体婚事,风光定亲楚家,而今,只因被殿下看上,又做不得正宫,便要要眼看着他先娶他人,生儿育女,然后盼着从正宫手指缝漏出的机会,去做个妾。”
  韩唯偏头,“也难怪江太傅敢公然挑衅,找来那些体面的郎君为你撑场面。”
  他笑道:“所以,你选好让谁来做这个抵抗太子的冤大头了?”
  玉桑眨巴眨巴眼,总算回过味儿来了。
  韩唯也算一路看着她走来的,早在益州时,他便知她与稷旻那点事。
  而今她成江家宠儿,祖父还是个硬脾气。
  今日山亭中一幕,韩唯应当已看出深意,猜到是祖父安排了。
  男人笑里戏谑,黝黑的眼里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深意。
  玉桑冷静的想,我若说没选好,你难不成还想自荐一番?
  可惜,她不会给他开口的机会。
  “我觉得——”玉桑拉长尾音,眼神偷瞄韩唯,继而一本正经道:“一码事归一码事,男女之间事,还是简单些好。”
  “说白了,合则聚不合则散的事,殿下睿智明理,我与他并不般配,大家说清楚,也就没什么了。”
  “韩大人习惯复杂思虑,把这事想复杂了,我可以理解,但我得纠正你一下,什么冤大头,什么挡煞……”
  她严肃的摆摆手:“没有的事。”
  韩唯眯起眼,正要说话,手背忽然一热!
  少女主动伸手,温热的掌心握住他搭在案边的手,还握了握。
  霎时间,韩唯只觉浑身血液涌向被她触碰的地方——
  “桑桑有些话,可能会唐突大人,但绝对句句真心。”
  韩唯心跳不由自主的变重,仿佛都灌进了耳朵里,隆隆作响。
  他指尖轻颤,想要将手掌转过来,与她相握。
  男人笑意温柔,是个静候下文的意思。
  玉桑收到他的意思,深吸一口气,声情并茂:“桑桑与大人不打不相识,今能化解误会,相谈甚欢,心中十分愉悦。与大人说这些,完全是将大人视作了嫡亲姐妹一般!”
  霎时间,韩唯沸腾的血液原地凝固,耳中一声山体崩塌的轰隆巨响,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少女含羞带笑的语调,犹如两把顿顿的刀子,一刀一刀,将一切暧昧剌得稀碎。
  “噗——”一个没憋出的笑声从一旁传来。
  韩唯慢慢的抽回自己的手,冷冷转眸。
  一直稳稳扎根在玉桑身边,任由韩唯怎么明示暗示都不走的冬芒飞快垂下头去。
  玉桑眼见韩唯眸色冰冷,连忙道:“看吧,我果然唐突大人了。”
  她提裙起身,向韩唯屈膝作拜:“还望大人宽宏,忘了刚才的唐突之言!”
  韩唯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又一眼,冷冷道:“我已忘了。”
  玉桑当即捂住心口,松了口气的样子:“那就好!往后我只将这话放在心里,绝不乱说。”
  韩唯觉得额角有些抽痛,不由抬手揉了揉。
  玉桑睁大眼睛:“大人身体不适的话,还是先歇歇吧。听闻圣人这两日就要设晚宴了,大人若失了仪态就不好了。”
  韩唯看着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也罢,就不送玉娘子了。”
  “不必不必。”玉桑摆摆手,“我自己走就可以,告辞。”
  “慢着。”韩唯叫住她。
  玉桑回头:“大人还有吩咐?”
  韩唯侧身,拿过她还没整理完的文书:“怕是还要麻烦玉娘子两日。”
  玉桑了然,示意冬芒将材料拿上:“小事而已,大人不必客气。”
  说完,她又屈膝作拜,精神抖擞的离开了。
  韩唯一直看着她走出去,直至那抹俏影消失不见,他嘴角溢出几丝苦笑。
  不止机灵聪明,还敏锐得很。
  分明是看出他有心思,便立刻手起刀落斩杀暧昧。
  压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忽然间,韩唯心中生出一股浓浓的不甘。
  既然承认与稷旻断开,那就证明他们曾经纠缠过。  、
  凭什么稷旻可以,到他这里,就夭折在嫡亲姐妹四个字前?韩唯的笑里多了几丝狠意。
  江玉桑,我还非要招惹你不可了。
  ……
  太子妃是定下了,但其他皇子还没着落。
  这几日诵经祈福,皇后大致浏览过选中的贵女,心里多少有了数。
  加之诸女白日都不在,夜里回来了也难走动,圣人便琢磨着半个夜宴。
  白日里忙完了,晚上放松放松,也好尽早促成此行的目的。
  这个节骨眼,稷旻少不得要帮着安排安排。
  可他这几日火气太大,人都是气饱的。
  精美膳食一口都不曾动,飞鹰和黑狼难免忧心。
  “殿下,您吃点吧。”
  “是啊,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稷旻端坐书案前,指尖捏着奏折都在发白。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