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小区不算远，朱意群接过车钥匙走了。
蒙亦平衡了，她确实是准备自己做晚饭的，就算没吃到也足够了。
乔言喝着粥，感觉很奇怪，怎么安抚了他，自己的不安也平定了。
“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你在这，我能去哪？”
这家伙甜言蜜语越说越顺溜，抬杠都能抬出一丝甜来。
饭后，蒙亦在走廊外给乔熠打了个电话，明天他去上班，让乔熠来陪她，就算身边有工作人员，也比不上亲人，不管谁来求情，她都能多些底气。
晚上蒙亦睡在隔间外，陪护床太窄，睡得不太舒服，浅眠中，隐隐约约听到抽泣声，某一刻突然就醒了，凝神听了几秒，是乔言在哭。
他轻轻走进去，打开小壁灯，她还睡着，睫毛湿透了，神情不安，咕哝着什么，做噩梦了。
“言言，言言。”
乔言一颤，从噩梦中惊醒，眼里一片空白，慢慢才找回意识，想起自己在病房里。
“梦到什么了？”蒙亦抽纸巾给她抹眼泪。
乔言吸了下鼻子：“可能是白天打架了......梦到上次打架。”
傍晚上药的时候，他看见她伤疤，横在侧腰上，两边是一条条细细的缝针痕迹，这么多年了伤疤依旧明显，那时候应该伤得很深。
“和我说说？”蒙亦坐上床，乔言轻轻往旁边挪，他们依偎在一起。
和好以来，乔言第一和他说这么多，断断续续，不连贯也没逻辑，想到什么说什么。
“刚搬走的时候真不适应，我挺不合群的，难怪被注意到。”
“没法相信爸爸会不要我，在学校被欺负，我去找过他，希望他帮我开家长会，以为那些人知道我有爸爸，会忌惮一些。我在他公司外，电话没人接，一直等到天黑，最后被保安打发走了。”
蒙亦静静听着，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没爸，夜深人静，放下防备，还是叫他爸爸。
“打架后，对方家长要告我，让我进少管所，妈妈多恨他啊，还是去找他了，我记得妈妈上午出门，下午才回来，眼睛红红的，萎了似的，大概等了很久，还被羞辱了吧，第二天，他才勉强出面帮忙解决这件事。”
“我挺想他的，总觉得他离婚有苦衷，他来医院的时候还很开心，以为他会安慰我几句，结果他让我认清现实，别再惹事了。后来看到越来越多他一家人的新闻，慢慢心死透了。”
“蒙亦，我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
......
长夜漫漫，小壁灯也没关，两人靠在一起，说话声越来越小，在一室浅淡的光线里睡着了。
第二天，朱意群提着boss挺括的衬衫西裤，还有酒店打包的早餐来了，在医院走廊碰到仰头找病房号向小暖。
另外两位很好猜，一位应该是乔言的弟弟，还有个气质很好的妇人，从样貌能看出是乔言的母亲。
身后一串脚步声踏近，琪琪也颠颠跑来，抱着束花，笑眯眯的。
五人点头微笑，简单介绍自己，还客气地推让了一下，让乔月如先进病房。
窗帘密闭，屋里静悄悄的，小灯很温馨，照着床上依偎入眠的两人。
饶是乔月如经历过大风大浪，也被这幕惊呆了，她惊讶过度以至于失了声音，只是定定看着床上的两人。
她的女儿，昨天刚受了伤，在病床上，和一个男人相拥而眠？
向小暖和乔熠也惊呆了，本以为蒙亦和乔言还只是暧昧，是开了火箭的速度都同床共枕了？
朱意群十分淡定，弯起你们没见过世面的微笑，他可是在狗粮里嗷嗷成长，不过看boss睡得如此安详，他在犹豫怎么叫醒他，才显得不那么尴尬。
几人还没消化眼前这一幕，医生来查房了。
私立医院，知道蒙亦的身份，对这间病房颇有照顾，在班领导，主治医师、副医师，还带了两个年轻医生，一行五条白大褂，整整齐齐走进病房。
主治医师问：“怎么这么黑，窗帘拉开。”
“哦。”站在窗边的乔熠下意识拉开窗帘，明亮的光线登时盈满病房。
乔言和蒙亦后半夜才睡，正处于深眠中，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胜其烦，光线又忽然刺眼，他们皱着眉头醒来——从下往上看的视角，就见一圈人围在病床边看着自己，乍一眼看过去都是俯视的脸，眼熟的陌生的，惊讶的憋笑的，总之，十分恐怖。
乔言：我是谁？我在哪？这不是地狱吧？
蒙亦很快认清现实，虽尴尬，仍淡定，冷声道：“朱意群。”
朱意群鞠着点腰，客客气气地请所有人先出去，他走在最后，顺道帮忙拉上门，关住一室的尴尬。
乔言头皮发麻：“......蒙亦！！！”
“嘘，没事。”蒙亦轻轻捂住她的嘴，他眼里还有笑，确实尴尬，但见她炸毛的模样，莫名心情愉悦。
“先起来洗漱，放心，他们什么都不会说。”
他们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可他们眼里意味深长的笑就羞死乔言了，也就蒙亦的三尺脸皮，还能淡定地喝咖啡吃三明治。
蒙亦也有点头疼，主要是对乔言母亲，见未来丈母娘，本来打算时机成熟后，体体面面地见。
现在......既来之则安之吧。
蒙亦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恭恭敬敬叫了声：“乔姨。”
乔月如看清蒙亦后，惊讶难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和言言先吃早饭吧。”
饭后，蒙亦留下两个保镖，去上班。
乔言坐在床上，头皮持续发麻：“妈，你怎么来了？”
乔熠及时认错，请求从轻发落：“是我说漏嘴的，昨晚蒙亦哥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姑姑正好在身边。”
乔月如问：“什么时候的事？”
乔言拨了拨妈妈系着的丝巾：“这个，其实是他买的。”
乔月如：“......”
作者有话要说：妈妈：无语。
第25章
乔月如让乔熠和琪琪先出去, 她开门见山：“你们只是谈谈恋爱，还是想结婚。”
“结婚”这个词对乔言还有些遥远，她说：“我喜欢他。”
“蒙亦呢？”乔月如语气冷, 像审问。
阳光明晃晃照亮病房, 好像也有了重量，压得人心口沉沉的。
乔言知道妈妈不满意她和蒙亦在一起，她声音轻，语气却肯定：“我相信他是真心的。”
怕伤了女儿的心, 乔月如声音稍缓，语重心长地说：“你小时候见识过的, 有作为的富家子弟，基本只会娶家世相当的女性为妻。娶普通人家女儿的, 多是私生活混乱, 想娶个好说话，没背景的，别管自己。和女星恋爱的二代不少, 真正嫁入豪门的能有几个？就算结婚了，还能幸福的更是寥寥无几。”
这些乔言不是没想到，但妈妈条分缕析地说出来, 还是刻骨地现实。
“你可能觉得自小和蒙亦一起长大, 会有所不同, 其实一样的。
就说你爸吧, 他是很自私，知道我有钱，偷偷和女朋友分手，骗着我交往。我忤逆你外公，非得嫁给他。他入赘到我们家, 实现了破阶层改命，婚后一度也很幸福。
可结果呢？他在我们家被看不起，自尊心受损，就在外头养着对他百依百顺的沈澜。外公一破产，他立马翻脸，积压久了的情绪更不得了，这样的环境放大的他的恶。
妈妈不是说你会变成林正峰那样的人，只是如果你和蒙亦结婚，在蒙家受到的待遇，和你爸当初差不多。你们能保证遇到种种问题后，感情不会被消耗殆尽吗？”
乔言沉默了，静谧中手机一震，蒙亦发来的信息：[乔姨大概会问我们的事，不管乔姨说什么，你都别往心里去，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没有任何人能做参照。]
老生常谈的话题，蒙亦一猜一个准，乔言心里酸溜溜的冒出一丝甜。
她也不忌讳，把信息给妈妈看，让妈妈知道他们态度。
乔月如叹了口气：“妈妈不是否定你们的感情，也不是不认可蒙亦，只是你要知道，如果你们想结婚，这条路很难走，妈妈怕你受委屈。”
乔言吊着一只石膏手，倾身单手抱了抱乔月如：“妈妈，我心里有数。”
乔月如拿她没辙，缓声说：“别乱动，伤口拉疼了。”
“对了妈，蒙亦给外婆安排了省立医院的专家会诊，约个时间，带外婆去看看。”
乔月如哭笑不得：“你们俩孩子......”
琪琪轻轻敲门，小声说：“言言姐，沈凝的妈妈来看你了。”
沈凝的经纪人、林董事，远程电话协商无果后，本尊的母亲这才来了。
乔言说：“不见。”
乔月如站起身：“琪琪怕是应付不了她，我去吧。”
乔月如在豪门圈子待了四十多年，这些人的心思套路她门儿清，面上微笑客气，态度却强硬，和沈凝母亲你来我往几句话已是刀光剑影。
琪琪看得咂舌，她以为乔阿姨只会养花做饭，第一次见识到她如此强势的一面。
另一边，蒙亦办公室里，他和林董事坐在茶几边。
林董说：“叔叔看着你长大，一直把你当自家孩子，凝凝也算你妹妹，她虽然刁蛮，但心眼不坏，想必是一时鬼迷心窍。”
“林叔，沈凝雇了三个社会青年，带着棒球棍去打乔言，要不是乔言有练击剑，反应快，现在指不定被伤成什么样。”
“这么严重？那孩子糊涂啊，”林董事这老狐狸，客客气气地继续施压，“上次乔言要出演《错步》，我也让凝凝退出了，这件事你就当给林叔几分薄面，让你女朋友退让一步。”
蒙亦给林董添上茶：“林叔，如果今天被打的不是乔言，是沈凝，您和沈家会善罢甘休吗？”
林董沉着脸，没说话，不会，不仅不会，还会让对方牢底坐穿，在里面吃尽苦头，这辈子都后悔欺负过沈凝。可现在毕竟是自家孩子在拘留所受罪，他不能不管。
“乔言非要一意孤行犟到底也行，如果她起诉，她的星途就到此为止了。”林董起身离开，在他眼里，蒙亦只是谈一场恋爱，保质期也不见得长，他还能护着那小明星一辈子？
蒙亦捻起小瓷杯，慢条斯理地喝了杯茶，手机一震，乔言发来信息：[妈妈说外婆的事谢谢你。]
蒙亦回复：[没夸我？]
乔言：[夸你挑女朋友的眼光真好。]
蒙亦一笑：[嗯，我喜欢的当然好。]
手机顶端“对方正在输入......”断断续续，蒙亦仿佛看见她红着耳朵冥思苦想的样子，最后只发来个“感到鸭力.jpg”的表情。
下午，蒋莱到医院，高跟鞋一路嗒嗒嗒得急促，她放下包，往乔言床边一坐：“一个我帮你谈得差不多的代言，反悔不签了，另外一部伸橄榄枝的电影，也说不用你了，还有A品牌，宁愿付违约金也要换代言人。”
蒋莱看着她：“这才刚开始，如果你起诉沈凝，面临的可能是退圈。当然，蒙亦可以另外给你资源，但你要考虑到，一来他会得罪人，二来你以后就得完全依靠他，时间久了，这段感情还能平衡吗？”
乔言抿唇不语。
蒋莱劝道：“不如接受林董的条件，让事业更上一层，毕竟打官司也未必能胜诉，最后落得两手空。”
乔言沉默许久，问：“蒋姐，你能打探到审讯情况吗？”
蒋莱知道她主意大，她头疼地说：“我尽量，你也好好想想，为了争一口气，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值得吗？”
这一天格外漫长，电话和探病的人不断，全是劝和解的，沈家和林家不断施压，把乔言这些年努力的成果打得七零八落，一边放话利诱，只要沈凝出来，该给她的一分不少。
乔言直接关机，保镖门神一样堵在门外，谁都不让进。
病房里安安静静，事情没着落，她多少有些心神不宁，昨晚也没睡好，太阳西落，斜映入窗的光线逐渐昏黄，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蒙亦傍晚到病房时，向小暖和乔熠戴着耳机，窝在隔间外打游戏，面前的小茶几上水果零食一大堆，两人像是逃课来度假的。
他走到床边，白色被子渡上夕阳的暖色，她睡得很安静，打了石膏的左手搭在被子上，上面多了几个小图案，小太阳、笑脸、小猫，还有一把剑。
看着寥寥几笔的剑，蒙亦不禁猜到今天顾天姿来过......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记号笔，想了想，在石膏上画了株简笔的熊童子。
乔言有点醒了，睫毛轻轻动。
蒙亦俯身过去，声音很轻：“没事，你睡。”
她颤动的睫毛就安定下来。
蒙亦放下笔，听到门边有脚步声，抬眼便对上乔月如的目光。
他站起身，和乔月如默契地走出病房。
琪琪在走廊上和蒋莱说电话，看着蒙亦和乔月如走来，登时退到墙边，妈耶，这么严肃，搞得和谈判似的。
医院一楼的休闲区，环境舒适，蒙亦点了壶茶，和乔月如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
乔月如微笑：“言言的事，你压力很大吧。”
蒙亦给乔月如斟上茶：“不难应对。”
“言言不是那么死板的人，非得和沈凝拼个两败俱伤，不过是知道林惜在后头捣鬼，更要讨回公道。”
蒙亦抿了口茶：“我知道。”
“她要是一直犟着，你也由着她。”
“言言在林正峰一家那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
乔月如目光微动，又问：“你们在一起，你爸妈知道吗？”
“我妈会理解，”蒙亦默了默，继续说，“我和我爸一向不和，就算没有言言，婚事上也不会听他的。”
“可你毕竟是蒙家的孩子。”
蒙亦语气平和：“退一万步说，就算脱离蒙家，我也足够富足，财富到了一定程度，再多一点少一点，生活品质差别不大，能不能和言言在一起，对我的影响更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