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姐,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躲着我?”谢羌与在明峰堵到人,全然不顾一旁沈司京的黑脸问道。
虞昭抱着肩膀冷眼看他:“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谢羌与脸皮厚得很,“不清楚,还请虞小姐明确告知。”
“祝思越的事情,你难道没有插手?”
谢羌与瞳孔猛地一沉,脸上挂起欲盖弥彰的笑容:“虞小姐何出此言,我和祝思越之前都不认识。”
虞昭见他没有要坦诚相待的意思,便绕过他往前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谢羌与,我是想把你当朋友的。”
谢羌与眉心动了动,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司京走在虞昭身侧,宣誓主权地握住了虞昭的手。
他愣了许久,展开手中的扇子晃了两下,又啪的一声重新合上,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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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和盖天宗的约战,虞昭最担心的是祝思俞。
祝思俞前几日给她写过信,信中说她本不想来参加,但是吴不行和知礼逼着她过来,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既然是要做个了断,便不只是唇枪舌剑那么简单,有些恩怨该了结的,免不了要动手。
这次选在怀天宗,又将此消息传达给其他各宗派的人,也是想请他们做个见证。
到了约定的那日,知慈他们这几个师兄弟都露面了,除了知悲尊者已经离宗多年,知廉尊者尚无行动之力,当年怀天宗叱咤风云的师兄弟八人,已经处在了不同的阵营当中。
虞昭见到了跟着知礼叛逃的知义,也见到了符瑛的师父知怀,怀天宗唯二的女长老之一。
知怀比想象中要镇定的多,坐在人群当中俨然一副看戏的表情,相比之下那边的知义眼神飘忽不定,东张西望似乎很是心虚的模样。
知礼的要求非常简单,怀天宗和盖天宗相承于一脉,为了不违背师恩,两者只能留下其一。
言下之意是想让知慈把掌门之位让出来,想让怀天宗弟子归顺他。
知微对此嗤之以鼻:“就知道他还记挂着掌门之位,当年师父没把掌门传给他,他竟然记仇记到现在!”
他毫不顾忌知礼的颜面,当着盖天宗数为弟子之面道:“如果你们现在重新回到怀天宗,师祖或许还会认下你们这些个孽徒,如果等战败之后再归降,那就只能从外门弟子开始做起了。”
知礼默不作声,知义道:“师兄你怎么能说这种话!什么战败什么归降,我们这次是来做个了断,不是两军交战。”
“你还好意思叫我师兄?当年你跟着知礼跑了我去劝你的时候,你可没把我当师兄啊,现在怎么又叫的这么亲热了?”
“你……”
“知义,我和大师兄待你不薄。你当初肯跟着知礼走,不就是看中了副掌门之位?长这么大了还是这点出息,跑都跑了,怎么也得弄个掌门当一当吧?”
“……”
几人打嘴炮比不过知微,便只能仓促进入正题。
此次规则,共八局,比分制,两宗门各选七位弟子进行对决,胜者记一分,最后一局是几位师尊各选一人,胜者记三分,分高一方获胜。
这比赛可算是给知礼他们玩明白了。
虞昭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所谓的做个了断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掌门之争,始终保持着警惕,观察着对面知礼的一举一动。
知廉师叔所在的禁地也被加了好几道结界,只要有人闯入,他们立刻会收到消息。
规则是盖天宗定的,知礼应允了。
他也有个要求,双方点到为止,不得伤到对方的性命。
知礼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大师兄还是如此见不得血腥,想来数月前我徒弟云毓自尽的时候,师兄心里肯定也不舒服吧?”
沈司京道:“生死局已过,不得将生死局的恩怨牵扯到局外。”
“沈城主倒是护妻心切。”知礼的目光从虞昭身上扫过,“生死局是云毓自己应允的,我自然不会跟虞小姐计较。”
无论他是不是真心想计较,这话已经挑起了一些盖天宗弟子的怨愤。
吴不行最先从盖天宗弟子中走出来:“第一局我来,我要和虞昭打!”
在场之人皆屏住呼吸,安静地等着看着这出好戏。
虞昭坐在知慈身后,还在和沈司京说笑,她头都不抬一下:“这又不是你想挑谁就挑谁。”
知慈沉声道:“第一局,符瑛你来吧。”
第44章 第四十四棵树 [VIP]
吴不行嚷嚷的再凶, 现在也不过是个筑基大圆满,和符瑛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他一边骂着知慈选一个金丹期的跟他打是仗势欺人,一边在符瑛手里败下阵来, 如丧家之犬一般灰溜溜地跑回到知礼身侧, 跟符瑛才过了十几招。
“就算我的修为比你深厚一些, 你一个刀修打不过我这个药修,还有脸在这里抱怨?”
药修向来不擅战斗, 符瑛这次也没有像之前谢羌与那样对他用什么药物,是吴不行技不如人。
“金丹修士和筑基修士之间本就如隔沟壑, 下局你们先选!”
“你们自己定规则的时候可没有说不能越级对战,输了就是输了。”
吴不行还想再说什么, 被知礼一个眼神制止,眼含惧色垂下头去。
怀天宗记一分。
第二局,知慈派出了钟生的徒弟林如期。
对方见他才是个筑基初期,于是派出个筑基中期的弟子来,两人打得都很吃力,僵持了半个多时辰林如期险胜。
如此, 怀天宗又记一分。
第三局, 盖天宗直接派出了知礼的大弟子,金丹大圆满期的丛牧。
钟生主动请战, 他和丛牧相识多年,当年同时拜入怀天宗的,入宗以来便一直居于下风。
“我不过金丹中期,和他比起来确实差些。但是被他打压奚落了这么些年, 好不容易得了个机会能够和他比试一局, 还请掌门成全。”
知慈允了。
两人对战的时候, 祝思俞发现原本站在知慈身侧的虞昭不见了。
她本想溜出去和虞昭见一面, 刚起身却被知礼注意到,后者看着她眼里有警告的意味,祝思俞只得悻悻坐下。
虞昭离开人群,是因为她发现谢羌与不见了。
谢羌与和知礼是一伙的,知礼不敢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做些什么,但是谢羌与可以。
她找到谢羌与的时候,发现他正在岐峰入口处傻站着,见她来了便转过身,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你怎么过来了?”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对吧?你溜出来做什么。”虞昭问。
谢羌与今日穿一声鹅黄色衣裳,在阳光下泛着温柔的光:“看的有些闷了,出来走走。”
“一走便走到了岐峰,你当真和祝思越一样会识路。”
谢羌与不恼反笑道:“我在这里住过,对这里比他熟悉的多。”
“所以你是特地来岐峰的?”
“不是,只是恰巧走到此处,唤起某些记忆。”
谢羌与的记忆是不是和祝思越有关,虞昭懒得再问下去,“有些地方外人是去不得的,还请谢公子不要乱跑,违反了怀天宗的规定,我们对谢城主也不好交代。”
“若是怕我跑到不该去的地方,不如你陪我走走?”谢羌与笑道。
虞昭:“……”
给他脸了这是。
“我有话想对你说。”谢羌与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神情,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虞昭只犹豫了一瞬,“正好,我也有事想问你。”
两人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走着,周围的树木逐渐变得葱郁,依稀可闻鸟叫声。
从前每次见到谢羌与,他手里铁定有一把搭配衣裳的扇子,今天手里却空空如也。
虞昭问起,他说被他叔叔抢去扇风了。
虞昭道:“你和你叔叔关系倒是不错。”
当时走得太急,没能问清楚谢羌与和谢闫之间的恩怨,他是怎么当上的城主。
“我父母早逝,从小是叔叔婶婶带着我长大。”谢羌与倒也不避讳这些,“在我心里,我叔叔就相当于是我的父亲。”
“谢城主也是疼爱你,待你比亲生儿子还要亲。以你的资质,将来说不定会将城主之位传给你。”
谢羌与脸上的神情一僵,“当城主有什么好的,整日操心劳累。你难道希望沈城主忙于城中事务而冷落了你吗?”
他这一句,便把话题转移到了虞昭的身上。
“城中事务繁忙,我也可以帮衬着。”
自从沈司京继位以来,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
“沈城主有你,实在是三生有幸。”谢羌与眼底的光微微黯淡了一些,“半年多强,四城疯传沈城主要娶叶家的小姐,又说虞家大小姐为情所伤拜师怀天宗……我当时还以为你和沈司京是真的断了。”
“当时我也是真的想做个了断了。”虞昭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是我来晚了,若我在你刚刚伤心的时候就趁虚而入,说不定会是不一样的结果。”
“……?”
虞昭抬眸,看到谢羌与嘴角苦涩的笑意,一时没了言语。
谢羌与喜欢穿着各种各样的鲜艳颜色,虽然花哨,但也明艳。
他小时候就喜欢这样明艳花哨的颜色,就像他母亲说的,人的一生要活的像花一样,漂漂亮亮的,明媚耀眼的。
谢闫刚把他接回谢家的时候,嫌弃他总爱这些连姑娘都觉得娇艳的花色,他那些堂兄堂弟,或者说是亲兄弟,也以此耻笑他。
他绞了自己那些颜色艳丽的衣裳,只留了一件母亲亲手做给自己的玫红色长袍,还不顾谢闫的阻拦,穿着它去空名谷拜师。
他师父多看了他几眼,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师父身边有个眼眸清澈的漂亮姑娘,笑着跟着他说:“这衣服颜色真好,和我种的玫瑰花一样好看。”
谢羌与望着她出了神,从她的笑容中,第一次品味到“笑靥如花”这个词。
其实算起来,他认识虞昭的时间或许和沈司京差不多,但是虞昭并不记得他。
虞昭印象中两人真正认识或许是在今年的五月仙会,虞昭还是夸他的衣裳颜色别致,和小时候一样,带着打趣的意思,但是并没有真正的嫌弃和恶意。
“虞小姐,做城主没什么好的。”谢羌与没打算将刚刚的话题继续下去,“如果权力和金钱会使人失了本性,倒不如做个无权无钱逍遥自在的闲人。”
虞昭没办法分辨出他这句话是不是真心,但她在谢羌与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的疲惫,那一瞬间她将眼前之人和倒影世界里那个工于心计两面三刀的谢羌与区分开了。
她认真地问道:“谢羌与,你为什么离开席位到这里来?”
“我心情郁闷,见不得小情侣在我面前调笑,于是出来走走。”
看上去像是在说笑,虞昭却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或许谢羌与和那个世界的人确实不一样了。
聪明如谢羌与,也在虞昭这几番的试探中猜到了几分,他直言,“我和盖天宗的知礼尊者,从前确实有些来往。不过后来我发现他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正直无私,光明磊落,就慢慢和他断了联系。”
“他曾经许诺我重霞城城主之位,让我帮他办事。但我早就不在乎这个位子了,所以没有应允。”
谢羌与的目光紧紧盯着虞昭,虞昭即便低着头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炽热和真诚。
“他想让你帮他什么?”
“我们的交易没能成功,他也没有告诉我他的计划。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这件事和沈司京宋君书都有关系。”
知礼提过之后,谢羌与便去调查了此事,结果查出来一些让他胆战心惊的东西。
他自诩消息灵通博古通今,沈司京和宋君书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听说。
“虞小姐,你对沈司京一片痴心我都看在眼里,你能得偿所愿和沈司京修成正果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只是有些时候,有的必有失……”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卖关子打哑谜。”
谢羌与笑了笑:“宋君书小朋友头上那只是幼年的九尾凤凰吧?九尾凤凰乃是比高阶还要珍稀的天阶灵兽,九尾凤凰一脉传言曾是上古神兽昆山凤凰的部下。”
昆山凤凰这四个字从谢羌与口中说出来,虞昭感到心惊。
这个人知道的比她想象中还要多,难怪知礼会选择和他合作。
“虞小姐知道昆山凤凰一脉是怎么灭绝的吗?听闻在二十年之前,南疆一带曾经出现过昆山凤凰的血脉,那是个正值芳华的女子……二十年之前,沈家的老城主和他的夫人,曾经去过南疆。”
“昆山凤凰是为上古神兽,自然有常人无法想象的神力。它吐出的净火不仅可以燃尽世间邪祟,最神奇的还要数它那双眼睛,能够看到一个人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之后的未来。”
“你不要再说了!”
脑中的鱼头不停地发出警报声,虞昭一只手捂着脑袋,痛苦地俯下身去。
谢羌与闭上嘴,伸手想要过来扶她,被虞昭摆手拒绝了:“你查到的这些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我只告诉了你。”谢羌与道。
虞昭眉头紧锁:“那还请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
谢羌与顿了顿,道:“好。”
两人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顺着青石板小路继续往前走,只是两人都一言不发,眼神中有着不同的情绪。
有了谢羌与这一环,虞昭终于能把一些事情串联起来,鱼头的数据库也得已补全。
宋君书的身世、沈司京的父母,不可避免的联系在一起,指向一个虞昭不想面对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