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
谭嘉月见了他惊诧不已,却又瞬时心生欢喜,忙不迭提裙向他奔去,身后跟着的冬芸与照茵想开口阻止,却也迟了一步。
互相对视了一眼,二女识趣地退离了几步。
“太子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晏晗慢慢品着香茗,待口中茶味散尽,他这才开口道:“在宫里待的闷了,出来散散心。”
掠过晏晗,谭嘉月又见常顺也站在一旁,她欣喜问道:“常顺公公,你的风寒可是好了?”
常顺有些受宠若惊,暗暗摸着还在发疼屁股,他对着小姑娘笑道:“谢三姑娘关心,小小风寒,常顺已经好了。”
晏晗又饮了一杯,只是杯子放下时,声响比之前稍稍大了些。
谭嘉月见他老神在在八风不动的模样,微微噘起了嘴,自己倒了一杯方才他喝的茶饮了一口,而后便是眉头一皱,带着嫌弃道:“这茶味真涩。”
“只是闻着香,味道却不太好。”
“太子哥哥喜欢喝?”
“不喜欢。”
谭嘉月疑惑:“那你怎还喝?”
晏晗腹诽:还不是在这等着无聊?
“行了,你要去玩就去玩,别在这烦本宫。”晏晗故作嫌弃的模样。
谭嘉月却是低头瞄了瞄他的腿,而后摇头笑道:“不,我在这陪太子哥哥!”
“本宫身边这么多人,哪里要你陪。”晏晗挑眉,嘴角却蕴起了笑意。
常顺弓身候在一旁,闻言忍不住暗槽,那是谁清早便来,一坐就在这里坐上许久只等某人来的?他们太子再这么说话,迟早将人气跑!
见小姑娘不乐意了,晏晗伸出手递向她:“扶本宫起来。”
常顺忙要上去扶他,却被他一眼瞪了回来,小姑娘方才还不乐意,现下又乐呵呵地凑了过去,他一看,得嘞,他瞎担心了。
接过太监递来的拐杖,又由谭嘉月在一侧扶着,晏晗缓步绕着菩提树走着。
谭嘉月见他一瘸一拐的模样,却是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再笑本宫就将你的嘴用浆糊粘上。”
小姑娘连忙收了声,却还是忍不住低头嗤嗤笑着。
晏晗绕着菩提树走,看了看树上挂着的祈福的红丝带,又垂眸看着小姑娘轻轻颤动的睫,他暗暗咳了一声,缓缓道:“听休德说,你最近在学女红?”
一说到这谭嘉月来了精神,似有了倾诉的对象,她郁闷道:“阿娘总让我绣这个缝那个,做好了她又说都做的不好,哼!”,小姑娘说完耸了耸鼻子。
晏晗点头:“是做的有些不好。”
“哪有!”
“休德的那个是你绣的吧?”晏晗啧啧道:“藕粉色的,本宫不喜欢,绣的花儿什么的,也不得本宫喜欢,挑些颜色深些的,绣个鱼儿啊鹿儿啊或是枪剑什么的,本宫倒也是勉强可以接受。”
他说完,复又垂眸看着谭嘉月,见小姑娘满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晏晗眉头一皱,又咳了好几声,似乎在提醒她什么。
见小姑娘仍是满脸茫然,晏晗哼了一声,自己拄着拐往菩提树另一侧走去。
常顺可谓晏晗肚里的蛔虫,晏晗打个哼哼都能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连忙凑到谭嘉月身边,弯腰与她小小声道:“三姑娘是不是还在发愁送殿下什么礼?这不就是了吗?”
谭嘉月恍然大悟,忙追着晏晗过去:“太子哥哥,你的生辰礼物是要我送荷包吗?”
“你既然想送,那送便是了。”小姑娘话音刚落晏晗便接了话,将她剩下询问的话堵在口中说不出来。
什么嘛!明明是自己想要,还非得说是她想送!哼!
谭嘉月向他做了个鬼脸:“知道了!”
看在他腿瘸的份上,不与他计较了。
“但是绣的丑了本宫可不收。”晏晗又补了句。
气哦!
钟氏上完香回来,便见谭嘉月一反常态扎进了绣房,拉着周嬷嬷问东问西,大有大干一场的架势,钟氏看着,十分欣慰。
谭嘉月鼓着一口气,连着几日努力,绣了好几个荷包,终于绣出了一个令自己满意的,赶在晏晗生辰的前一天绣成。
她拿着荷包上看下看,满意极了,这绝对是她绣的最有诚心的一次,要是太子哥哥连这都嫌弃,那她就再也不给他送生辰礼物了!
入夜,她将荷包揣在怀中将要入睡时,忽得想起了一事,一双灵动的眼眸眨啊眨,起身吩咐丫鬟去厨房拿一样物拾来。
待丫鬟回来时,她小心翼翼从丫鬟手中接过那物,细心全都放进了荷包之中,拿着荷包在耳边摇了摇,听着荷包里的响动,小姑娘得意的哼了一声。
入睡后,小姑娘嘴角噙着笑,一夜好眠。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荷包里放了啥?
猜对给你们么么哒~
第22章 红或绿
晏晗生辰的这日,因太子尚且年幼,同德帝便未大办,只办了个家宴。
先帝早早便过逝,因而同德帝不过只有一兄一姊一弟三个同胞,最大的霖王远在封地,唐王虽在京城,却是沉迷于酒色,舞阳长公主则与驸马不合,常年避居于京郊的别苑里。
晏晗甚少见他们皇家人这么齐过。
家宴上,殿中乐师奏的是最近新谱的宫廷乐曲,晏晗听得无趣,只一边啄饮着杯中美酒,一边将殿中众人一一打量过去。
唐王眯着眼晃着头似乎是沉迷在乐曲之中,舞阳长公主则满脸漠然地端坐着,既不饮酒,也不动箸。
张嫔与董妃各自领着女儿坐于两侧,张嫔素来娇纵,即使不得圣宠却也打扮的富贵张扬,只眼角眉梢都是厉色,见同德帝瞟过来时满脸娇柔,待他眼神掠过后神色又狠厉起来。她身旁的大公主宴筱也是随了母亲模样,十四岁的年纪,跟着张嫔学了一身娇纵的脾气,晏晗听闻她宫中的宫女太监少有不被她打骂过的。
晏晗冷眼又看向另一方的董妃,董妃却是一副清冷孤高的模样,双眸放空地望着演奏的乐师出神,她身边的二公主晏笈却不同于晏筱,一副怯怯懦懦的模样,缩在母亲身旁,连吃糕点都要宫女替她伸出手去拿。
对于这两个姐姐,晏晗对她们并没有什么感情,前世的他耽于玩乐,这世他则发奋学习,多余的时候,便是寻那只小王八逗逗,同这两个公主,他并没有什么交集。
面色淡淡等着家宴结束,又淡然地收过他们送的礼后,辞别帝后,晏晗有些急躁的起身回宫。
待到寝宫时,晏晗又缓步停了下来,姿态悠闲,神情怡然,他跨进殿门,觑着凑上来的常顺道:“取回来了?”
“奴婢不敢怠慢,一直小心护着呢!”说完,常顺腆着笑脸恭恭谨谨将手中捧着的小方盒递了过去。
“什么东西,还至于你这么小心捧着?”
晏晗虽是这么说,却还是伸手将小方盒接了过去,眼角眉梢不自觉含着笑意。
常顺腹诽:若奴婢真随意拿着,哪里损了坏了,您还不得给奴婢几板子?
小方盒十分精巧,上头画着各种精致花纹,一看便是姑娘家装小物拾的盒子,将其打开,一个竹青色花草纹织金锦的荷包便映入眼帘,荷包用藏蓝丝线打成了攒心梅花络子绑着,显然这配色皆是用了心的。
晏晗将荷包拿了起来,翻了另一边一看,便见上面绣着一只梅花小鹿,正慵懒蜷缩成一团小寐,但似乎是一旁的花草纹碰着它的鼻尖,惹得小鹿不得好生入睡,小鹿的双眼半阖,鹿尾儿也不耐烦地摇晃着。
“果然是怕我说绣的丑了不收,这荷包绣的倒也可以入眼。”晏晗笑着喃喃道。
一旁听得清清楚楚的常顺却是无奈扯了扯嘴角,这绣的也叫不错?
鹿眼儿显然是之前绣小了又加了一圈,却没填满,鹿尾儿显然是之前绣偏了,虽后又绣正了位置但之前绣得却没拆,那鹿腿也是绣的短了许多,瞧着像走不稳打了个滚,整个荷包也就那络子打的不错,这这……
见晏晗拿着荷包不肯撒手,常顺默默吞下了嘴里的话,他预感他要是质疑这荷包,太子得给他还未痊愈的屁股又赏上几道板子。
晏晗拿着荷包满意地点头,忽觉得指尖似有硬物,摸着感觉是圆圆的小小的好几颗,他眉尾轻挑,将荷包打了开来。
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晏晗看着掌心滚动了几圈终于停下的东西扯了扯嘴角。
“殿下,这是……绿豆?”
常顺诧异道,怎的送人荷包里面还装着绿豆?
“这绿豆……是什么意思?”晏晗捻起一颗绿豆细细打量,绿豆圆圆滚滚,十分饱满的一粒。
“莫不是之前拿这荷包装了零嘴儿忘记清干净了?”常顺犹豫答道。
“若是那意思,也不对啊!”晏晗无视常顺的回答,兀自低声喃喃道:“该当是红豆才对啊?”
莫非这小王八红绿不分?
*
生辰一过,晏晗便突然变得情绪怪异起来,常顺伺候在一旁,感受最为直观。
他时常见太子看书看着便突然出神,目光幽幽盯着一处不知在想些什么,面上神色却变得有些羞赧。
羞赧?常顺甩甩头,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晏晗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变得焦灼起来。他清楚记得前世,便是在他十二岁生辰过后没多久,同德帝给他与谭嘉月定下了亲,而这一世……
他突然甩开手中的笔,摇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去。
管他这一世怎样呢,管他会不会……会不会与谭家女又定下亲……
从猎场回来这么多些时日,晏晗的腿渐渐恢复,待太医诊断他的右腿痊愈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打了一套拳法活动活动筋骨,老实了许久的晏晗又恢复了之前肆意不羁的模样。
这日晏晗寻了空,再次乘了马车前往太傅府去寻钟秀宣请教学识,寻他的藏书阁翻看一些孤本,进了钟府,到了藏书阁,意料之中的见到了谭明之谭嘉月兄妹俩。
跨进门见了他们俩,晏晗忽得伸手掸了掸衣袍,腰间乱了的衣物变得齐整,挂着的一方荷包自然垂下。
“殿下!”
见了晏晗来,谭明之正要起身去迎,冷不防见到他腰间随着走动而摇晃的荷包有些眼熟,正思索着,身边的谭嘉月已经朝着晏晗扑了过去。
“太子哥哥!”小姑娘也瞧见了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登时面上巧笑盈盈,拉住他的袖问道:“太子哥哥收了,是不是觉得呦呦绣得很不错,是不是喜欢呦呦送的生辰礼物?”
“勉勉强强入眼,本宫便也收了。”晏晗淡淡点头。
闻言小姑娘面上笑意更深。
难怪眼熟,原来是呦呦做的荷包。
嗯?呦呦做的?谭明之回过神来,眸子死死盯着那荷包不放。
晏晗见他这模样,面不改色地走至他对面坐下,还顺手整理了一下被压住的荷包,而后向谭明之看去,他眉头一挑,似乎在说:本宫也有。
“呦呦不让我帮你,说自寻了礼物送给殿下,便是这个荷包?”
“嗯!呦呦绣得可用心了!”谭嘉月满脸自豪,得意于自己的完美之作。
谭明之脑子里再粗的弦,这下也蓦然被拨动了,一时看向晏晗的目光突然变得不善起来。
晏晗面上一派依然,复又起身走向书阁里处,目光在书架上浏览,寻着要看的书本。
谭明之见谭嘉月又要往晏晗身边凑,连忙拉着她出了书阁,寻了一处石凳坐下来,板着一张脸看她。
谭嘉月被他这满脸严肃就要训人的架势弄的心生戚戚,好似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她瘪着嘴,犹豫问道:“二哥?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呦呦,以后不许再送荷包给殿下!”谭明之抿唇严肃道。
谭嘉月不解,莫名觉得委屈,反问道:“为什么?”
“呦呦你是姑娘家,荷包这种东西怎么能乱送给别人呢?”
“他是太子哥哥啊,怎么是别人呢?”小姑娘反驳道。
谭明之也与她说不清楚,若是谭兼之在则能与小姑娘更好的沟通,谭明之只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却不知如何与她解释,干脆便硬生生斥道:“总之以后你不能再随意送荷包给其他男子!包括殿下!”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样:“帕子也不能送!”
“我!”
小姑娘气结,自己委屈的同时也莫名生了愤怒,太子哥哥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二哥更是他的伴读,二人多年情谊,现在在他眼里,居然算别人?
“太子哥哥才不是别人!”
谭嘉月一跺脚,再不理他,气着跑走了。
晏晗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记录各地风俗的游记,耳边突然想起了重重的脚步声,似乎带着怒火,他放下书回头一看,便见谭嘉月“噔噔噔”向自己走来,双眼含泪,眼尾泛着红晕。
他眉头一挑,连忙问道:“怎么了?被谁欺负了?”
“二哥!”谭嘉月气道,似乎感觉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她又补道:“坏!”
闻言晏晗却是诧异了,小姑娘与她二哥经常拌嘴他是知道的,兄妹俩打打闹闹,感情却是好的很,甚少见到二人吵架谭嘉月能被气哭的情况。
见小姑娘已经开始抽抽噎噎,有越哭越大的迹象,虽然平日里他总是逗她哭,但现在见她哭却受不了,伸手揉着她的发,轻声道:“好了,不哭了,待会儿本宫替你教训你二哥便是。”
他轻轻揩去她眼角挂着的泪花儿,嗤笑道:“再哭便不好看了。”
谭嘉月渐渐收了哭声,气鼓鼓着面颊道:“二哥坏死了,太子哥哥你以后不要再理他!”
晏晗失笑,哄道:“行。”
见小姑娘还气着,晏晗咳了一声,目光忽得发虚起来,他瞧着书架上的一处木纹道:“过几日,我母后说不定会宣你进宫,当然也有其他臣女,呦呦莫怕,你只安静待在一旁便是。”
“宣我进宫?”谭嘉月诧异道:“呦呦为何要进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