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上位记——屋里的星星
时间:2021-09-07 09:38:57

  她声线皆颤抖着,说:“疼。”
  怎么可能不疼?
  她才入宫,他就见了她,娇滴滴的小姑娘平日最多端茶倒水,在延禧宫,吃得精致用得金贵,说是奴才,却堪比普通人家的千金小姐。
  付煜抬手,抚上她的青丝。
  女子脸色很白,哭出来的嫣红似芙蓉映面,即使哭时也不吵不闹的,只是女子的泪珠似停不下来,颗颗砸在他手背上,明明还是寒冬,却异常灼热。
  她攥着他的手,说完那句话,就咬紧唇瓣,似唯恐自己会哭出声。
  她向来胆子小,这次受刑,恐是吓破了胆。
  付煜的手很白,只长年握笔,手指侧有些茧,他垂着眸眼,看着手背上的泪痕。
  其实姜韵很少在他面前哭,她总是笑着,似乎没什么苦事般。
  唯独的几次落泪,也就如同现在这般,安安静静地掉眼泪,一句委屈和难过都不说。
  付煜沉默了半晌,才说:
  “本王让太医用最好的药。”
  “会好的。”
  顿了顿,他才添了句:“别哭了。”
  付煜不会哄人,这已经是极致了。
  姜韵心知肚明,却没有见好就收,她似匆忙慌乱地松开付煜的手,转而伸手擦着眼泪,深呼吸着,似要将眼泪憋回去。
  付煜看得不着痕迹拧起眉心。
  他倏然抓住她纤细的手腕,有些烦躁:
  “罢了。”
  姜韵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白净的脸蛋仰着,些许茫然不解。
  付煜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他素来不耐女子哭哭啼啼,但见她硬生生将泪珠憋回去,又忽然觉得有些烦躁。
  罢了,哭就哭吧。
  姜韵却似回过了神,她摇了摇头,透着哭腔的声音温柔轻细:
  “是奴婢有些矫情了,其实不疼的。”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丝毫不勉强,仿若真的一般。
  她抿出一抹笑,女子弯眸时似初夏芙蓉,甚淡雅好看,她说:“殿下用来的药,很好用。”
  “奴婢日日都用着。”
  女子格外认真强调着,对于伤口一字不提,却只记着他送了药来,脸颊透着些许不知名的红。
  付煜倏然起身,堪称冷淡撂下一句:
  “好生休息。”
  姜韵似意识到什么,话音一顿,她盯着付煜的背影消失。
  春雨润物细无声。
  她不信她这些年做的皆是无用功,姜韵眸色不知痕迹地深了些许。
 
 
第26章 
  自那日后, 姜韵直到身子养好,也没有见到付煜。
  太医说的话很中肯,姜韵真的躺在了床上整整半个月, 期间她不是没想过下榻走走, 但她一有这个想法, 铃铛就哭丧着一张脸看向她。
  姜韵只好打消这个想法。
  正月十五元宵的前一日,太医终于发话, 姜韵可以下榻了。
  她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躺在床上半月,她几乎闲得要闷出病来, 一间小房子,她最自由的时候, 就是开窗透气时。
  姜韵让铃铛打水进来,净了身子后,才换了身新做好的紫褶裙绒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藏在狐狸绒边里,她拢了拢衣襟,才推开门走出去。
  久不出房门, 乍然出来, 姜韵有瞬间还不太适应。
  铃铛说是伺候她,但平日在前院也当值, 此时不在她身边,姜韵病好了,自然也要去当值。
  姜韵想了想,就迈上长廊, 准备去书房给殿下请安。
  路上见到她的人, 都有些惊讶, 忙忙躬了半身:“姜姐姐怎么出来了?”
  说话的人是春夏, 在姜韵受伤前,她是常跟在雅络身后的,难免对姜韵的态度就有些冷淡。
  姜韵些许的不自在。
  这前院中的人,好似比半月前,待她要恭敬了不少。
  姜韵不着痕迹地轻蹙眉心,她一时也有些分不清,这般现象是好是坏。
  不过,姜韵没叫旁人看出她的心思,待春夏温柔地点头,有些不解地问:
  “发生什么事了,今日怎么这般忙碌?”
  倒不是姜韵没话找话。
  而是来来往往的下人皆神色匆匆的,脚步很轻却又很快,连春夏手中都端着物件。
  春夏低声说:
  “明日是元宵节,但姜姐姐可能不太清楚,许良娣的生辰也是在明日。”
  “李侧妃有令,近日府中事多,准备明日请戏班子进府为许良娣庆生,好叫府中热闹一番。”
  “后院人手不足,李侧妃就请了张公公,让前院的人也去帮忙。”
  许良娣生辰?
  姜韵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如今快至正月十五,许良娣的一月禁闭已然到时间了。
  只不过,姜韵几不可察地轻动眉梢。
  李侧妃为许良娣请戏班子进府庆生?
  她倏然想起许良娣小产那日的情景,心中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明日是真的会有些热闹了。
  姜韵没和春夏多说,就让她离开了。
  快到书房时,她迎面撞上雅络,雅络讶然地看向她,微拧眉:
  “你身子刚好,怎么就过来了?”
  姜韵抿唇,肤如凝脂的脸颊透着些许气色,她朝书房的方向看了眼,轻声说:
  “我来给殿下请安。”
  她躺了半月,付煜给她请了太医,按规矩来说,她病好后,该来给付煜磕头谢恩的。
  雅络也知晓这道理。
  只是那日姜韵背后皆是血的模样吓到她了,如今一见姜韵,她就忍不住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她胆子小,也怕了,对姜韵反而没有之前那股子抵触的心思了。
  雅络看了眼四周,轻声嘀咕:“你这病好的真不是时候。”
  明日就是许良娣的生辰,按往日的惯例,殿下总会过去坐坐的。
  如今姜韵病好,明日定是要跟着过去的。
  到时,又要入了后院主子的眼。
  姜韵听清了,却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解地看下向她:“姐姐说什么?”
  雅络怀着不知是同情还是什么的情绪看了她一眼:
  “没什么,只是你来得不巧,殿下不在府中,辰时就被卫公子寻走了。”
  姜韵眼睫轻动,敛下那抹神色。
  又是卫旬?
  这段时间,即使她足不出户,却也从铃铛口中知晓,近日卫旬寻殿下的次数越来越多,殿下回府的时间也越来越晚。
  付煜不在,姜韵只好作罢。
  只她有些苦笑,躺了半月余,这殿下不在,她竟有些不知做甚了。
  就在姜韵准备回去时,身后长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她堪堪回首,就见付煜顶着一身寒意走来,身后的卫旬脸色也甚是严峻。
  姜韵心中一紧。
  这是出了什么事?
  她堪堪侧过身子,低服下身子垂眸行礼,堪堪一握的纤细腰肢弯曲。
  姜韵垂着眸眼,心想今日殿下恐是没心思和时间搭理她了。
  这般想着,暗纹锦缎靴忽然在她眼前停了下来,头顶传来男人沉声:
  “身子好了?”
  姜韵呼吸稍凝,立即轻声回答:
  “回殿下,奴婢无碍了。”
  付煜耷拉下眼皮子,从上而下地打量她一眼,见她白净的脸蛋透着些许嫣红,气色似甚好的模样,就知晓她真的没事了。
  平静地点了点头,付煜进书房前,撂了一句:
  “跟着伺候。”
  姜韵些许讶然,她没想到付煜这时还记得她,她忙收敛心思,跟着付煜进了书房。
  卫旬轻挑眉梢。
  殿下待这奴婢的态度,好似有些特殊。
  他不紧不慢地摇了摇头,若硬要他说何处特殊,他又说不上来。
  他心中轻啧了声。
  他朝姜韵的背影看去,女子的身段很好,藏在厚重的袄子中,也玲珑秀气,和一旁的雅络不同,她走路时明明也很规矩,却无端透着些行云流水似的轻盈和美感。
  卫旬生了些许好奇,这姜韵真的只是一个宫婢?
  倒不是他高看了姜韵,而是他见的人多了,却也没见过任哪个宫女有这般气度。
  她浑身透着股温雅韵儿,似是他在江南时遇见的那些姑娘,却又没有那股子娇嫩,只多了些许坚韧矜贵。
  是的,矜贵。
  明明是个宫婢,却透着些不符合身份的世家贵女的矜贵。
  身后的那抹视线有些灼人,姜韵不着痕迹地眯了眯眸子。
  卫氏的嫡小公子——姜韵在心中轻轻念着这几个字,似想起什么,遂后微蹙的眉心松开。
  姜韵两手空空地进来,茶水都是雅络后来端进来的。
  眼见付煜持起了笔,她立即上前研磨,衣袖被挽了起来,露出了一截子纤细白皙的手腕,她没有戴首饰,也没有染蔻丹,只那一抹肤色有些白得晃眼。
  付煜的视线不禁在她手腕顿了下,才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他抬头,看向卫旬,沉声问:
  “城南那边情况如何?”
  谈起正事,卫旬神色严肃起来:“昨日传信给京兆尹了,今日秦大人送来消息,如今南城那边已经疏散了人群。”
  付煜若有似无地点了下头,只眉心依旧紧拧着。
  卫旬说罢,禁不住地摇了摇头:
  “殿下,如今涌进长安城的难民越来越多,这般情况继续下去,圣上难免会震怒。”
  姜韵低眉顺眼的,待听见“难民”二字时,她研磨的手轻轻一晃,墨水险些溅出来。
  她呼吸一轻,刚欲请罪,就发现付煜对她这番失误毫无反应。
  姜韵稍稍侧眸,看向付煜。
  付煜垂着眼睑,眉眼平淡,没有说话。
  卫旬偷看了他一眼,堪堪迟疑道:“殿下,属下不明。”
  “难民涌入长安城一事,我们已经上折子禀告圣上了,如今圣上无旨意,为何我们还要这般大费周折?”
  此番话,卫旬说得有些冷漠地不近人情。
  可人在世,哪有那么多随心所欲,即使这般情况,也难免要多些算计在其中。
  圣上无旨意,谁也猜不到圣上在想些什么。
  他和殿下日日忙前忙后,连用膳的时间都差些顾不上,若到时,有功劳或无功无过,皆可。
  卫旬担心地是,他们最后会为旁人做了嫁衣。
  毕竟,圣上宠爱殿下不假,可圣上膝下却不止殿下一个皇子。
  其余皇子皆无动静,他们这般操劳,是否有些过于……多管闲事了?
  卫旬的一番话落下后,书房中陷入一片死寂。
  案桌旁的香炉不断升起袅袅白烟,姜韵在宫中伺候久了,将后宫不得干政牢记在心中,如今听了这些话,顿时觉得有些站立不安。
  因为,她听懂了卫旬的言外之音。
  姜韵不着痕迹地侧头,视线无声地落在付煜身上。
  她心中也有些好奇,殿下是怎么想的?
  不得不承认,若她是殿下,恐也会和卫旬一般的想法,毕竟,不管为官为奴,明哲保身都是自古以来的生存之道。
  殿下是皇子,可对于圣上来说,他也是臣子。
  付煜掀了掀眼皮子,他眸色很深,让人猜不透他是如何想法,他只平静地问了一句:
  “然后呢?”
  卫旬顿时哑声。
  他憋了半晌,没有憋出一句话。
  难道要他提议,就此罢手,不再管那群难民?
  可他们已经插手了,此时再停手,已经晚了,落在圣上眼中,恐是更讨不得好。
  他堪堪道:“属下不知。”
  付煜平静道:
  “那就继续。”
  卫旬说的道理,付煜自然知晓。
  可付煜从一开始,他就知晓自己想要什么。
  他不着痕迹地朝皇宫的方向看去,眸色稍深。
  长安城,是付家的长安城。
  百姓是,难民也是。
  父皇只会比他们更看重难民一事。
  如今毫无旨意,究竟是试探还是测试,付煜懒得去想。
  身处其位,担其责,有些事,他该做。
  可该他得的东西,旁人一分也抢不走。
  卫旬还有些迟疑:
  “可……”
  付煜倏然抬眸,颇有些不耐道:“你当本王为何让你传信给京兆府疏散城南人群?”
  卫旬担心的,不过是怕他现在所做一切,最后恐是为旁人徒做嫁衣。
  但人尽皆知的事,即使是当今圣上,也压不下去。
  所谓众人之口,岂是那般容易堵住?
  越是位高者,越是在意名声,年龄越大,就越在意外界的声音,这一点,即使是圣上也不会例外。
  卫旬稍顿,终于反应过来付煜是何意,他不窘反松口气:
  “是属下多虑了。”
 
 
第27章 
  卫旬离开后, 付煜才撂下笔,端起一旁杯盏,抿了口茶水。
  略顿, 他轻拧了拧眉心。
  姜韵看似低眉顺眼地, 却一直暗暗观察着付煜, 见状,她立即轻声问:
  “殿下, 可要换杯热茶?”
  虽说如今逐渐日暖,但终究算是冬末, 日寒冷人,一杯凉透的茶水入肚总不会好受的。
  付煜摆了摆手:
  “不必。”
  他放下杯盏, 想起什么,抬头看向姜韵,平静地问:“近日府中有何事发生?”
  刚进府,下人们的神色匆匆,他也看在眼里,但心中有事, 他也就没有多问。
  听了他的问话, 姜韵是真的有些错愕。
  她暗暗觑了付煜一眼。
  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心中感受。
  许良娣在府中向来略有恩宠, 如今许良娣生辰在即,尤其还是元宵节这般特殊的时期,连李侧妃都还记得,殿下居然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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