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敲法槌的样子很美——袁梦ing
时间:2021-09-13 09:08:27

  滕烨:“周明因为上次你给他按撤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我找他,想让他帮忙劝劝他的侄子,他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可到现在都没有回复。不说他们了,现在说这些也无济于事,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梅子已经翻到了前期物业服务合同的后面几页,后面第十四条是这么写的,因法律纠纷而引起的诉讼费、律师费等费用由业主承担,白纸黑字,双方盖章签字确认。
  这条条款玩了一把文字游戏,不写“因诉讼”引起的费用,而是笼统地写“因法律纠纷”引起的费用,如此一来,诉前调解也被笼统地归纳了进去,成为了律师讨要律师费的依据。
  “哎,其实这事不能全怪驼哥,我也有很大的责任。我看到了这条条款却没及时提出来,结果让姓颜的钻了空子,把我们自己搞得那么被动。”
  “别再追究谁对谁错了,要追究肯定是我的责任最大,我是庭长,是第一责任人。吃一堑长一智吧,我们都要从这次的事情中吸取教训。”
  “对。”梅子很同意滕烨的说法,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从她脑子里一划而过,“咦,滕庭,你说我们手上这份合同和潘主任手里的合同是不是一样的呢?”
  滕烨愣了一下。
  骆扬来了电话:“滕庭,事情有变化了,我发现我们手里的合同也就是原告方提供的合同和潘主任手里的合同是不一样的!”
  ……
  骆扬在回家的路上突然灵光一闪,家门都没进就匆忙赶去了潘主任的店里,让潘主任把业主委员会的那份合同拿出来。
  潘主任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管把合同找出来交到骆扬手上。
  骆扬随身带着原告提供的那份合同,两份合同对照着,一行一行仔仔细细地看。这两份合同粗粗地看来是一模一样的,但仔细对比还是能发现不同之处。这不同之处就在于原告提供的这份合同里面有一条条款约定了律师费,而潘主任的这份合同里面从头到尾就没出现过律师费这三个字!
  他察觉到事态严重,赶紧打电话向滕烨汇报。
  滕烨接完电话和梅子驱车赶来,三个人坐在潘主任车行的办公室里,把两份合同对照了不下十遍,非常确定这两份合同是不一样的。
  潘主任也懵了:“怎么我们业主委员会的合同和他们的合同是不一样的呢?怎么会呢?他们故意把没有律师费的那份合同给我,有律师费的那份合同留着?可是我记得当时签约的时候都是宣读过的,好像也没律师费这一条啊!我被搞糊涂了。”
  滕烨皱紧了眉头,问潘主任:“潘主任,你再回忆回忆,当时签约的时候两份合同是一样的吗?”
  潘主任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我想想啊——好像是一样的。如果多了一条条款,排版格式上肯定会不一样,我应该能看出来的。”
  滕烨自言:“这就怪了。”
  几个人陷入了沉思,谁都没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
  梅子重新翻开原告提供给法院的这份合同,翻到最后一页,也就是双方盖章的那页,发现业主委员会盖章的地方好像有块污渍,就指着这块污渍问潘主任:“潘主任,这上面的是什么啊?”
  潘主任凑了过来,盯着这块污渍看了许久,突然狠狠一拍大腿,哎呀了一声。
  梅子:“怎么了潘主任?有什么问题吗?”
  潘主任说:“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早两个月前,物业说他们的合同弄丢了,就拿了一份空白的叫我盖章。当时是在我这店里,他们拿合同来的时候我刚好在给客户修车,手上全是机油,在盖章的时候不小心把机油弄到合同上去了。所以那污渍是油渍。我压根就没把这个事放在心上,心想人家合同丢了让我盖个章最正常不过了,谁知道竟然会引出这么多的麻烦来!”
  滕烨说:“潘主任,你心也太大了,怎么能内容都不看就直接签字盖章了?具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的成年人的签字盖章是有法律效力的,如果不是我们的两位法官助理发现了这点,有多少业主要因为你的一时疏忽而多花冤枉钱。”
  潘主任低下了头:“是我失职了。不瞒你说法官,这段时间我也在反思,我可能真的不适合做这个业委会主任。等处理完这个事后我就不干了,还是让有能力的人来做吧。”
  滕烨说:“潘主任,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是个人都会犯错,吃一堑长一智,吸取了这次的教训下次不再犯同样的错误就行了。”
  潘主任有些感动地说:“是,滕法官你说的很对,我听你的。对了,听说你们法庭经常下基层宣讲,我想能不能也邀请你们来我们小区宣讲一次,给大家普及普及法律常识?”
  滕烨笑了:“当然可以,不过等这件事彻底解决好了再说。”
  “好,我静候你们佳音。”
  ……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回家的路上,骆扬忍不住吟起诗来。
  梅子说:“原告的行为太恶劣了,不处罚不足以平息民愤。”
  骆扬说:“你以为是原告出的主意吗?原告只要收回物业费就可以,律师费关他什么事?”
  滕烨说:“这个先不急。我们先弄清楚到底是谁的责任。这事,一定要追究到底!”
 
 
第五十二章 宠物   信仰和真相,总要选……
  阴阳合同的事败露, 原告律师颜律师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一改之前强硬傲慢的态度,竟主动来找滕烨说这事,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这个事情不关他的事,他完全不知情, 全是原告自己的主意。
  滕烨有的没的扯了两句, 然后挂了电话。坐在对面的梅子说:“他不肯承认是吧?”
  滕烨说:“这种事情非同小可, 他怎么会轻易承认?”
  梅子有些失落:“难道就这么算了?”
  滕烨说:“说实话我们每天忙得要死,要处理的事情这么多,如果不过分我也不愿意揪着他不放。可是这次的事他挑战了我的底线, 我说什么也要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都到这个份上了,他还主张他的律师费吗?不是很傻吗?”
  滕烨:“刚才他在电话里已经表过态了,不会再主张律师费,求我不要把这个事搞大,但我不会和他做这种交易。我也不是揪着别人错误不放的人,但这次这件事的的确确越了我的底线了,我不能当没看见而不作为,姑息养奸。这次不给教训,以后越来越多的人效仿, 整个司法风气都要被他们败坏光了!”
  梅子听得热血沸腾:“嗯!”
  “小梅,律师费的问题解决了, 那么那批案子应该都能解决了。你和小骆两个人这几天就辛苦一下吧。”
  “好,没问题。”
  梅子领了滕烨的命令后就去找骆扬。两个人商量了一下, 骆扬负责联系原告方, 梅子负责联系被告方。
  潘主任他们听说不用再支付额外的律师费了,一个个喜出望外。按照原先说好的方案,已经入住的物业费打七折, 没有入住的物业费打五折。潘主任带头第一个人去交了物业费,他的忠实追随者们也都陆陆续续地去交了,对于这些主动交物业费的,原告方就撤回对他们的起诉。剩下的那些人有的对物业意见很大,不愿直接把钱交给物业公司,也不相信物业公司,对于这批人,骆扬和梅子决定约他们来签调解协议,给他们一个保障。还有少数人不愿直接支付物业费也不愿来签调解协议,这批人大概还有十来个案子,只能转成正式立案走诉讼程序。
  需要来做调解协议的一共有五六十个案子。和上次的批量工资案件一样,需要动员全庭的力量,立案、调解、出具裁定书、送达裁定书、结案、归档等等,每个环节都需要有人顶着。冉妍本来想请两天假带女儿出去玩玩的,知道庭里人手不够,就暂时不请了。宋天意前两天就请了假,听丁筱卿说马上要处理五六十个批量案子,就自己主动销假回来帮忙。
  每个人都动起来了,他们就像工厂里流水线上的工人,每个人负责一道工序,这些批量案子就是流水线上的产品,经过了不同的工序后完美出炉。
  他们分三天签笔录和协议,这三天庭里人来人去,热闹得不得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忙这批案子,时间紧、工作量大,但没人喊一声苦。
  中午休息的这段时间都还在忙,没人休息。外面下起雨来了,下得很大,风也大了起来,吹在身上还挺凉爽的。这个严酷的夏天即将过去,花坛里奄奄一息的花草树木因为一场接着一场大雨的洗礼,慢慢地回血、充满活力。角落里的向日葵开了一大片,经过雨水的滋润花朵金灿灿的,好像抹了一层油。梅子他们收养的橘猫大得挺快,每天他们吃饭它也吃饭,而且特别的懂事,从不乱叫唤。长大了的它不再满足于纸箱里的那一小片天地,它小心翼翼地爬出纸箱,好奇地探索着纸箱外面的大千世界。
  它溜达到了调解室,当事人们正吵得不可开交,赵老师夹在其中眉头都皱紧了。它轻轻叫唤了一声,跳上一把空着的椅子,躺下了,开始舔自己的毛。
  有个当事人看见了它,起先还挺害怕橘猫咬他,试了两次发现这只橘猫特别温顺,就干脆抱在怀里使劲地撸。撸了猫,他暴躁的脾气瞬间变好不少。另一方当事人看他态度变好了自然而然也说话客气了。大家都退让一步,事情也就谈好了。
  橘猫还去过大厅,它熟门熟路地跳上大厅的沙发,躺在那享受空调,美美地睡上一觉,天崩地裂都吵不醒它。
  大厅是个很嘈杂的地方,各种各样的当事人,各种各样的事情。有的昨天刚提交了立案材料今天就来催立了没有,告知他七天内立案他就很不高兴,仿佛整个法院都是他家开的,他想怎样就怎样,还故意坐郦励跟前对郦励指手画脚。有的人一来就说自己是法院某某的亲戚、朋友,想走走后门。有的不满法官的判决到大厅里拍桌子。还有接二连三、一个不停的电话……
  郦励和丁筱卿时常感叹,窗口真的不好干,说话轻了他们听不到,说话响了他们觉得你态度不好,说的多了被录音,说的少了被投诉,真特么心累。人多的时候是里三层外三层,整个大厅都被包围的赶脚,你说一句我说一句,等人都走了耳朵里仍旧嗡嗡直响。
  有个离婚案子的被告最近几乎天天来。老婆要和他离婚,把他告上了法院,他得知消息后怎么都想不通,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工作也没心思了,天天跑法院要求把他的离婚案子移到他老家,说是已经不想在这个伤心地待下去了。
  他坐在郦励跟前,红着眼睛对郦励说:“法官,我已经跟老板辞职了,我想回老家算了,能不能把我的案子也移到我老家去啊?我咨询过律师,律师说是可以的。”
  郦励问他:“你还有两个女儿都还在读书,你说回老家就能回老家吗?她们读书怎么办?学校、户口什么的你都解决好了?”
  他低下了头,不说话。很显然,他的这些想法全是一时冲动,根本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郦励接着说:“还有,法院的案子不是你说移送就能移送的。这就涉及到一个管辖的问题了。一般地域管辖是由被告所在地法院管辖。被告是个人的,由被告住所地也就是户籍地法院管辖,如果户籍地和经常居住地不一致,那么由经常居住地法院管辖。在这个案子里,你是被告,你虽然户口不在金州,但是你的经常居住地却在这里,而且你在金州工作生活了十多年,中间没有断掉过。原告律师在起诉的时候也提供了你在金州清水镇的居住信息,可以证明你的经常居住地就是金州市清水镇。所以我们向阳法庭是有管辖权的。”
  “可是律师跟我说我回老家了案子就可以移回老家了啊!”
  “哪个律师跟你说的?”
  “我们老家的律师。”
  “要么他不是正规的律师,要么他在忽悠你。”郦励说,“管辖是有恒定原则的。我给你打个比方,比如说今天你在金州打工生活,案子在金州立了,过俩月你搬到江苏去了,难道案子也跟着你去江苏吗?再过三个月,你又去云南了,案子再跟着你去云南吗?你自己好好想想看,这可能吗?真这样的话,法官都不用审案子了,每天忙着移案子和收案子就行了。而且有些人就要钻这个空子了,为了逃避法律责任,一个不停的搬家,使得案子始终没有着落,你觉得现实吗?”
  他说不出话来了。再没读过书也听懂郦励打的比方了,也觉得这样移来移去是不切实际的。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思上班了,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我对她那么好,每个月赚的钱都交给了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揉了揉眼睛,哽咽起来。
  “喵呜~”橘猫睡醒了,跳下沙发走了过来。
  被告和橘猫对视了一会,伸手把橘猫抱在了自己怀里。橘猫也挺黏人的,不挣不闹,趴在男人的大腿上,眯起了双眼。
  郦励说:“原告诉状上写你打过她,这是不是真的?”
  “她生完孩子后脾气很暴躁,经常一不顺心就打小孩。”
  “所以你就打她了对不对?”
  他低头撸猫,不说话。
  “她是不是有产后抑郁症啊?女人生完孩子的那段时间情绪起伏比较大,这个时候很需要家人的理解、关怀和支持。你不理解她不关心她,还动手打她,你不觉得你自己有问题吗?你干嘛要打她呢?有什么问题就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吗?”
  “打女人在我们老家再正常不过了。”
  “哎!”郦励已经不想浪费口水了,简直是对牛弹琴。
  人的思想观念真的非常非常重要,小的时候树立了怎样一种思想观念,基本上这辈子就很难转变过来了。或许这个被告从小也是在父亲殴打母亲的环境下长大的,所以在他的思想深处,打女人是天经地义的一桩事,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他抱着猫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把猫放下,默默地转身走了。
  郦励看着他的背影,对丁筱卿说:“真担心他回去做傻事。”
  几天后,他又来了,这次的状态明显比前面好。他是来取原告的起诉材料的,他说:“既然她铁了心要和我离婚,那我就配合吧,解决了这个事再想办法把我女儿送回老家去读书。”
  郦励说:“这就对了嘛,遇到问题积极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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