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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亮和星星找到业委会主任潘主任,敲完章就拿了合同回来了,交到了贺军的手上,贺军又把合同交给了方经理。
后面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小亮和星星和平常一样,每天在管辖的片区内挨家挨户地讨债。他们一般不会去恐吓欠债人,但如果有人想耍油条故意拖欠借款,小亮也是毫不客气的。他有的是办法。
比方说这天他们来收债,这个租户跟他们借了两万块两个月了,一分未付,每次找他都不在家,好像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能预先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催债然后提前找地方藏起来。事实是这个租户的确很聪明,通过观察分析出他们每天大概什么时候会过来这边,然后提前躲了起来。
小亮早就把他的这点把戏看穿看透了,星星却摸着后脑勺,一脸懵逼。
“他是不是真的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
小亮直接翻白眼:“这世上哪有什么未卜先知?他是摸准了我们催债的顺序和规律,提前躲了起来。每天我们都是从早上九点开始,沿着这条老街一路过去,等催到他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三四点。他就是抓住了这个规律,有效地躲开了我们的催债。是个聪明人,不过碰到我算他倒霉吧。”
他们故意放出风去让这个欠债人以为他们这个时候还在前面那条街上。欠债人收到这个消息后就彻底放下心来享用晚餐。反正还有时间,他得把叫的外卖吃完。最近他做成了一笔小生意,赚了点钱,所以买点好吃的来犒劳自己。
正吃得香,有人敲门,他以为是合伙做生意的朋友来找他了,就去开了门。
房门打开的那瞬间,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
星星负责堵门,小亮大摇大摆地走进屋,看了眼桌上的披萨、炸鸡、小龙虾、牛排、寿司,居然坐下来捡了一个三文鱼手握寿司塞进了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然后吮吮手指,说:“味道真不错。这一顿应该花了不少钱吧?有钱吃这么好,没钱还债,你觉得应该吗?”
一个刀子眼,吓得那欠债人毛骨悚然,不得不乖乖地把钱奉上。
小亮并没有拿走他所有的钱,而是留了两千块钱给他。
欠债人既惊讶又喜悦:“亮哥,你真的和他们不一样!”
小亮一边数着钞票一边说:“我不喜欢赶尽杀绝。你再还一期就清了,好好找个工作踏实过日子吧。”
“我不想打工,打工要看老板脸色,哪有自己做生意这么自由自在?”
小亮问:“你现在在做什么大买卖?能不能带带小弟我?”
“亮哥你别开玩笑了,你可是贺总跟前的大红人,我做的这个哪能跟你比啊?”
“不愿说就算了,我懂的,挣钱的门道怎么能轻易告诉别人呢?”
“不是亮哥,你听我说……”
……
小亮开电瓶车,载着星星来到钱陇潮府。
那个欠债人说的大买卖其实就是给这个小区收垃圾。这个小区从前各种脏乱差,最近换了一个物业公司,新的物业公司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烧到了小区的卫生环境上。清理垃圾就是其中一大重要工作。欠债人的朋友瞅准了这个赚钱的机会,拉着欠债人一同收垃圾,几乎垄断了整个小区的垃圾回收。收回去的垃圾进行分类,再卖给其他收购商,从中赚取差价。短短一个星期就挣了一万多块钱。
这天已经天黑了,小亮和星星想进小区却被新来的保安拦下了。
新换的物业公司请的保安全是年轻力壮的,看上去很专业。他们仔细地询问小亮和星星的身份,并要求他们登记身份信息。
小亮和星星登记完后就能进小区了,他们假装来找亲戚,其实是来寻找发财的机会的。
向阳法庭的这群小年轻们今天晚上在这个小区做宣讲。滕烨、梅子、骆扬、宋天意、郦励、丁筱卿还有冉妍都来了。丁筱卿和冉妍还把各自的孩子带了来。
今晚的普法宣讲社区和物业方大力支持,对于新换了物业公司的钱陇潮府小区来说,这是新的开始,新的征程。
滕烨、梅子和骆扬依次上台宣讲和日常生活有关的一些法律小知识,采用演话剧、脱口秀等多种方式。
台上卖力地表演和宣讲,台下掌声雷鸣。
这次还有提问阶段,也就是居民可以就日常生活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向法官提问,由法官来给予专业的解答。这个互动非常的好,居民们踊跃发言和提问,现场活跃、火热极了。
现场有人提出高空抛物的问题,说是经常有住在高层的人把垃圾、烟头什么的往下丢,烟头把他家晾在阳台外面的衣服、被子烫坏了,问应该怎么办。
这些年高空抛物造成的财产损失和人员伤亡事件不断发生。针对这个问题,梅子作以下解答:“最高人民法院印发了《关于依法妥善审理高空抛物、坠物案件的意见》,就是为了预防和惩治高空抛物、坠物的行为,保护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我们首先要分清楚是高空抛物还是坠物。如果是故意高空抛物的,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也就是坐牢。如果高空坠物构成犯罪的,也是要定罪处罚的。构不成犯罪的高空抛物和坠物是可以通过打民事官司来解决纠纷的。打官司的话首先要明确直接侵权人。别的地方已经有类似判例了,如果同一栋楼里的住户都不承认是抛物或坠物的直接侵权人,那么整栋楼的住户将成为共同被告,一同承担侵权责任。当然如果是物业不作为而造成高空坠物,那么也可以追究物业的责任。物业如果篡改、销毁相关证据的,依法追究其责任。”
她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小亮循着声音走来,在人群中站定,就再也挪不开脚步了。
星星说:“亮哥,这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快走吧。”
小亮不走,他看着台上的人,有些出神。
星星看了眼台上那个女法官,问:“哥,你认识她啊?”
“不是,我不认识她。”小亮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星星叹了口气:“哎,我们还是来晚了,废品都被人收走了!”
小亮不说话,自顾朝小区大门走,可还没走出小区,就被人叫住了。叫住他的是一个女孩的声音,他听到声音转过身去,诧异地发现竟然是刚才在台上普法的女法官。
梅子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她问:“你是乾金公司的业务员小亮吧?”
小亮愣了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边上的星星替他回答说:“是啊,我们是乾金公司的。”
小亮嫌他多嘴说得太快,星星自知说错话了赶紧躲到了小亮身后去,再也不敢吱声。
小亮说:“对,我是小亮,乾金公司就一个小亮。法官你好,我好像没犯法吧?”
梅子笑着说:“不要紧张,我们找你呢是有点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这时滕烨走上来了,他说:“钱陇潮府的业委会潘主任说那天拿着空白前期物业合同找他盖章的人就是你。”
星星有点紧张了,可小亮面不改色,好像见惯了这种场面似的。
小亮笑说:“你们为什么这么问?”
滕烨说:“耽误你几分钟时间可以吗?我们好好聊一聊。”
梅子也说:“不好意思我们要耽误你一点时间,请你配合我们,拜托拜托。”
小亮看看梅子,答应了。
……
外面电闪雷鸣,周明冒着大雨赶来乾金小额贷款公司大楼,直接冲进贺军的办公室。贺军正在办公室里和自己的女秘书搞暧昧,周明的突然造访令他有些不悦。贺军使个眼色,小秘书便识趣地出去了,还给他们关上了门。
贺军将腿从桌子上放下来,坐直了看着怒气冲冲的周明,问:“是什么风把我们的周大状吹来我这了?快坐快坐。”
周明在沙发上坐下了,问:“你为什么要出卖我侄子?”
因为有乾金业务员小亮的证词,所以滕烨打算对乾金公司进行处罚。乾金公司的负责人贺军知道后,为了给自己脱罪,直接把锅甩给了颜律师,并提供了当初他们讨论伪造合同的监控录像。监控录像再加上人证等证据,颜律师百口莫辩。金州市司法局当即对其作出处罚,停止执业六个月,并处罚金三万元。作为叔叔的周明得知此事后震惊、气愤不已,思量再三后杀来了乾金公司要个说法。
贺军不急不慢地说:“令侄的事我感到万分抱歉,可我也是逼不得已,如果让法院那边再查到些什么,那这个后果可不是你我能担的起的。再说,伪造合同一事就是令侄的主意,我们普通老百姓,哪懂那么多?”
周明冷着脸说:“是吗?我怎么听说是贺总你想从中抽成呢?”
贺军一愣,说:“周大状,目前这个情况已经很乐观了,令侄只是停业半年又不是被吊销执照,这半年就当休养生息了,如果他愿意,我乾金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不必了。”
“周大状,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令侄年轻有为,以后前途一定无可限量啊。”
周明说:“这次停业会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的!”
贺军笑了:“周大状对自己的侄子还真是上心,外界传闻周大状和你弟媳的关系不一般,你弟弟英年早逝……”
“无稽之谈!”周明激动地站了起来,气得脖子上青筋爆起,“贺总,这次的事我一定会记住的。”
贺军也站了起来,毫不示弱:“周大状,你要搞搞清楚,害你侄子停业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姓滕的。你要报仇也要找对对象是不是?”
周明一愣,强忍着心中怒气对贺军说:“这次的事很多人都脱不了干系,贺总,管好你的手下。”说罢就开门走了。
贺军望着周明的背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自言自语:“什么东西!有点文化了不起啊!”
随后一想,叫来方经理,让方经理把小亮叫来。
周明钻进自己的保时捷,气得浑身发抖。贺军的话犹如魔咒萦绕在他耳边——
“周大状,你要搞搞清楚,害你侄子停业的不是我,而是那个姓滕的。你要报仇也要找对对象是不是?”
他坐在车里,给自己的合伙人秦勉去了个电话。
秦勉的病还没好,最近都没来所里,一直在家办公和休养。她挺害怕接周明电话的,生怕他又要拉着她去做那些事。
“周主任……”
周明不等她说话就劈头盖脸地骂了起来:“秦勉啊秦勉,当初我看中你选你做我的合伙人就是因为你有一个在法院当法官的男朋友,以为他能在危急时刻拉我们一把。现在非但不帮我们,还把我们往火坑里推,差点害死我侄子!秦勉,你业务不行,男朋友也不给力,你说我要你有何用?你要那样一个男朋友有什么用!”
他把气全出在了秦勉身上,丝毫不顾及秦勉的感受。秦勉被骂得哭了,可周明还是不肯放过她,又骂了十来分钟才罢休。
秦勉接完电话就把手机扔了。她心里委屈,她不是没有和男朋友骆扬说过这个事,希望男朋友可以从中帮个小忙。可她那个男朋友说什么都不同意这么做,还反问她:“你我都是学法律从事法律工作的,知法犯法的事能做吗?”
周明骂的没错,她是无用,连男朋友都不站在自己一边,要她有何用?要他又有何用呢?
周明是骂爽了,整理下心情后就去见郁守俊了。一见到郁守俊,他就马上堆上奉承的、谄媚的笑容。
郁守俊看看他,说:“周大状,千万不要被无关紧要的小事局限了你的眼界和格局。”
周明不停地点头:“是,郁总说的是,小侄那个事,现在这个处罚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宽容了。谢谢郁总。”
郁守俊说:“知道就好。记住,人要学会满足。如果不是我的一个老朋友帮忙,令侄的律师证可能就保不住了,以后再也不能当律师,也就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是是,多谢郁总帮忙。”周明对郁守俊是发自内心的佩服和崇拜。
“大家朋友,互相帮忙那是应该的。”郁守俊笑着说,“周大状,今天这么大雨我把你叫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周明:“郁总尽管吩咐,我周明为您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周大状言重了,不过是些法律上的事务,哪用得着上刀山下火海这么严重?”郁守俊说,“实不相瞒周大状,我最近很看好南美那边的发展潜力,计划对那边投资几个项目,想让周大状你帮忙在法律上把把关。”
……
向阳法庭依旧那么吵吵闹闹的,每天如一日,来咨询的,来立案的,来开庭的……
周国民那个九十几岁老人和八十几岁老人离婚的案子判决送达后已经满十五天了,原被告都没提上诉。骆扬松了口气,周国民却早已把那案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骆扬最近两天心情还可以。一方面,那批物业案子终于圆满解决,有关部门也对弄虚作假的律师作出了处罚,同时上级领导对他们这次的处理很是满意,尤其是事后给小区居民普法这事,给予了高度肯定和赞扬。另一方面,他和秦勉约法三章了,俩人在家中不再讨论案子上的事,秦勉同意了,所以这些天俩人都没吵过架。
他给秦勉打了个电话约她晚上吃饭,电话过了很久才被秦勉接起,可电话那头的秦勉情绪好像不太好。
“阿勉,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听上去这么虚弱?是不是病了?”
“你干脆等我死了再来找我吧。”说完就挂了。
骆扬又打过去,可是秦勉的手机已经关机了。他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时滕烨开完庭出来,看他一个人捧着手机在那干着急,就问:“小骆,你在这干什么?”
骆扬说:“滕庭,我今天想早点走,家里有事。”
滕烨说:“这样啊。我本来打算今天请大家吃个晚饭的,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如果你家里有急事那就先走吧,晚上能过来就过来。”
“谢谢滕庭。”骆扬得了允许后就收拾收拾开车走了。离下班还有一个多点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