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老婆子也没少受磋磨,先是因为骂骂咧咧被抽了两鞭子,之后去洗衣服做饭又因为偷吃被关了三天小黑屋,出来人也废了。
吃过一顿饱饭以后就开始老老实实地做工。
反正后来赵千户带人去解救他们的时候,聂老头子还和从前差不多,聂耀宗差点变成哑巴犹如惊弓之鸟一般,不敢抬眼看人不敢大声说话,聂老婆子虽然抱怨官府来救他们太晚,却也不敢再如以前那样嚣张跋扈。
赵千户领了那大功劳,黑煤矿、黑石矿、黑窑厂全部收归官府,在那里做工的可以留下,补给工钱,也可以回原籍,官府护送。
聂老头子领了五两,聂耀宗领了一两三钱,聂老婆子领了六钱银子。
他们三个自然不肯留下,原以为是来享福赚大钱的,谁知道遭受了这样非人的折磨?
起初聂老婆子还想回金台城找老二一家,让他们看看把亲爹娘和弟弟害成什么样了,结果赵千户早就得阿二叮嘱过,自然不会让他们回金台城祸害聂青禾家。
略施小计,他们就吓得要死,乖乖回自己家。
三人回家,聂老婆子还怕丢人,半个字也不肯透露,反而要说儿子去给人抄书,轻松赚来七两银子。
可吹牛压不住心灵上的恐惧和创伤,聂老婆子和聂耀宗半夜睡觉,经常被噩梦和其他的声音惊醒,醒了不知道在哪里便嗷嗷叫唤。
聂老婆子甚至因为没人拿着荆条呵斥敲敲打打说开饭,她都吃不出饭味儿,上茅厕如果没人吼一声,她都觉得不顺畅。
就这么持续了一段时间,聂家渐渐地就由聂大嫂掌家了。
聂大嫂掌家以后,老实木讷的样子一下子就变了,几次三番地给聂耀宗脸色看,阴阳怪气他读书没用还好吃懒做不去干活儿,就是个废物。
聂耀宗怎么受得了这种羞辱?
他知道二房不管他了,爹娘年纪大怕是也没用,他不肯被大嫂拿捏,便直接带了那几两银子去县城了。
不几日后,他就传回消息要入赘县城王家。
王家五个闺女,三个已经出嫁,如今还有两个闺女在家。
这王家也是个奇葩,为了能拿捏住女婿,让女儿以后有人帮衬壮胆,就给强硬的老四招赘却让柔弱老五也嫁给聂耀宗。还说姊妹不分大小,东西院住着,以后都是一家人。王家还许诺,两个女儿各自生的第一个儿子姓王,将来继承王家家业,而其他的孩子跟着聂耀宗姓也无所谓。
这么好的事儿,聂耀宗自然就答应了。
聂青禾知道以后有选择的跟聂父和聂母说了,依然不让他们知道聂老婆子三人被拐卖的事儿。
听了聂青禾的消息,聂父也不想管聂耀宗了,“兴许入赘对他是好事呢。人家能挑中他,把俩女儿嫁给他,肯定不会亏待他。他有俩媳妇儿管着,想必也不会干什么出格的。”
聂母却对聂大哥和大嫂有些不满,正月里家里也不忙,送了云朵出嫁再回去种地也赶趟儿,而且他们还给出了路费呢,结果人家愣是不来,却还想闺女回门去老家,真是让人生气。
堂姐也只是伤心两天就丢开了,自从知道被查言骗,又得聂青禾帮忙相亲定了一门如意的亲事,她就觉得此生没什么遗憾。就算亲爹娘不关心她,这不还有二婶一家吗?青禾待她不见外,红花小力也待她如亲姐,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反正她对那个家也没什么感情了,不来就不来,无所谓。
时间在人们忙碌的状态中就过得很快,转眼进入腊月,过了腊八就是年,家家户户开始准备年货、送年礼。
聂青禾的铺子推出了好几样节礼礼盒,有清洁礼盒、护肤礼盒、美妆礼盒,还有全家福礼盒,中档、高档都有,里面的产品也有数量的不同,顾客们可以根据需求购买。
如今很多人都会买个聂氏礼盒作为节礼送人,钱少的买个普通装,有钱人买个全家福,体面上档次,而且好用不会被嫌弃。
现在的聂家今非昔比,已然成了金台城的新贵。年底大家互送节礼的时候,知府衙门、县衙以及金台城六大家族,也都给聂青禾送了年礼,而作为回礼,聂青禾统统用自家产品。
聂青禾自家送亲朋的礼物,自然和铺子里售卖的礼盒有所不同,除了包装更加别致以外,还有她设计、写字,洛娘子绘画的贺卡。
金台城有身份的娘子和小姐们,甚至还流行起了收集聂老板贺卡的活动,有的自家集不齐的,就花钱去别家买。
聂青禾知道了也只是笑笑,她还得给京城的闫老先生准备年礼,除了常见的笔墨纸砚、点心糖果等,聂青禾也给了几个聂氏全家福礼盒,让老先生可以送人。
洛娘子在她的影响下也来了兴致,给自己娘家的几个姊妹送了一份全家福礼盒。这份全家福礼盒里,特意放了两盒与众不同的眼影和口红膏。
眼影是蓝色和绿色的,口红膏则是紫色和橘红色,这是聂青禾跟贺粱试制出来的新品,聂氏美妆楼私房美妆,暂时不对外销售。
她也没有说明这是什么怎么用,就只管丢进去,而贺卡也只写一句:送给最美最聪明最善良的你。
至于是谁,那自然是谁觉得自己最美最聪明最善良咯。
按照她给聂青禾说的,她那几个堂姐堂妹什么的,肯定会好奇这是什么,最后就会互相争辩显摆,最后的最后,肯定会不欢而散,甚至——大打出手,互相冷战!
“两盒眼影,两盒口红膏子,就让她们这个年过得鸡飞狗跳,多好玩啊。”洛娘子从来没觉得过年这么有意思过。
曾经她们不管当面还是背后,不管故意还是跟风,反正都伤害过她,她不过是跟她们开个小玩笑罢了。
不过聂青禾发现她自始至终没有提小姨,想必是还没有彻底放下这个人带来的伤害。
“聂姑娘,外头有个卷毛大胡子商人,卖好贵的宝珠呢,一两黄金一个!”贺重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
聂青禾放下笔,“什么宝石做的?”
贺重想了想:“说是玻还是什么璃,应该是琉璃吧。”
聂青禾心头一动,应该是玻璃珠。她忙起身,放下毛笔,拿了旁边的厚披肩裹上,“去看看。”
贺重就忙拿了暖手炉给她抱着,领她去看。
门外就是西大街,往东一看视野开阔,一眼就能看到那几个骆驼商人。他们全都是高鼻深目的异族人,脸上生长着浓密弯曲的大胡子,穿着鲜艳华贵的丝绸皮毛衣服,身上缠金戴银的金碧辉煌,站在冬日的阳光里,浑身闪闪发光。
他们正在兜售自己的皮草和宝珠,当中一人用蹩脚的大周话急切地介绍着,“这是玻璃珠,玻璃珠!皇家贵人们纷纷抢买,京城一颗五两黄金!最后几颗啦,一颗一两黄金,划算划算!”
这街上来往的不乏富贵人,正是买年货的时候,碰到胡人的稀罕物他们也会驻足观察,觉得合适就买回去。
聂青禾捧着手炉过去,就见黄掌柜、柳征以及几个纨绔也围在那里。
很快就有个当地宝物经纪跑过来,急切地跟几个胡人比划,想要买玻璃珠,但是希望他们能便宜些。
“不便宜,不便宜,京城都五两黄金了!”
黄掌柜盯着看了一会儿,很是意动,这些玻璃珠颜色各异花纹不同,红的绿的蓝的甚至还有蓝灰色,虽然不透明但是透光度不错,圆溜溜的看得格外稀罕人。他的心一下子就被这些小东西给俘获了。
此时一两黄金可以兑换六两银子,五两黄金就是三十两银子,老天,这玻璃珠可真贵!
但是正如人家说的,稀罕啊,好啊。
那玛瑙珍珠红蓝宝石什么的为啥那么贵?还不是因为稀罕么?别人买不起,自己买回去,那就是身份,就是财力!
黄掌柜咳嗽一声,伸出手去,示意胡人给一颗看看。
胡人却不肯放给他,只自己拇指和食指捏着,对着阳光示意他们瞧。
玻璃珠对着阳光,那自然会有光线的折射效果,那绚烂的感觉就美得很,而且颗颗不一样,不用担心会和别人重复。
当即就有人掏银子买了两个,回去一个哄儿子的,一个哄小妾的。
黄掌柜觉得这是好东西,最近京城的确盛行这个,他已经听说了。只是因为没亲眼见到,这一见真的名不虚传,不是凡品啊!
他刚要买,就看到聂青禾走过来,忙招呼她,“聂老板,来来来,看看这稀罕宝贝。”
那胡人见有人买,立刻就把兜里的盖好,免得给人看见,只摆弄托盘上这六颗,“没有了,没有了,就这几颗了,玻璃珠可是神之眼,光明的眼睛!看看,快来看看!”那胡人又举着转圈给聂青禾几个看,故意勾引黄掌柜。
黄掌柜:“聂老板,喜欢吗?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几颗!”说这话的时候,他得意的很。
如今和聂氏合作,他这边收入剧增,已经远远超过婶娘儿子掌握的几家铺子,他就很得意。
聂青禾:“黄掌柜,我劝你还是不要花这冤枉钱,这玻璃珠子没啥用,如果做成透明玻璃或许有点用。”
这时候瓷器盛行,所以不管是杯子和还是碗盘的,都不需要玻璃制品。
如果仅仅是烧制颜色绚烂的玻璃碗等摆件,那有琉璃、瓷器之类的,也足够摆的了。
玻璃么,如果能做成透明或者透光度极好的才有价值,最基本的可以镶在窗户上,还可以做成镜子,更进一步就可以制作各种玻璃器皿,望远镜、眼镜等等。
有几个纨绔蠢蠢欲动,想买这玻璃珠子回去撑面子,因为这几个胡人第一次来,金台城第一次有人卖玻璃珠,他们买的话就是第一批!
这就是面子!
黄掌柜也忍不住要抢,毕竟就剩下几颗了啊,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聂青禾给贺重使眼色,他立刻会意,不小心脚一滑撞在那个胡人身上。
那胡人背着的挎包立刻发出叮咚哗啦的声音,贺重惊讶道:“呀,这里还有好多呢!”
那胡人怒视他,示意他让开一点。
黄掌柜立刻道:“既然还有那么多,怎么还想一两黄金一个?便宜些。”
原本几个要买的也纷纷说便宜些。
几个胡人一脸肉疼,“五两银子一个,五两银子一个,再便宜我们不卖了,我们要去京城卖,我们要去苏杭卖,他们有钱,你们金台人没钱!”
不管古今中外,一上地图炮就会点炮,立刻就有俩人不服气,要他拿出来瞧瞧还有多少,看不给他包圆的!
黄掌柜自诩见多识广,“我看一两银子一颗还差不多,就当买颗好石头的价格!”
聂青禾:“……”
她盘算了一下如果是当地制作的话,算上人工、燃料、烧料等,再加上运费、利润等,一颗珠子顶多二三十文。毕竟要烧制的话,不会就做那么几颗,肯定要做一大批出来。
不过聂青禾对这种小孩儿玩意儿不感兴趣,她是想烧制更好的玻璃,做更高级的用途。
黄掌柜看她一副无语的样子,露出一副骄傲的神态,小声道:“聂老板意下如何?”
聂青禾小声道:“五十文一个差不多。”
几个胡人立刻对她怒目相向!
聂青禾当然不怕他们,她对黄掌柜道:“黄掌柜,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镜子吗?就是玻璃镜,可比这玻璃珠难做百倍。”
“我们这是神之眼,是光明的恩赐,是天生地养的,可不是做出来的!”胡人急了,恨不得把这小丫头的嘴给堵上。
贺重立刻挡在聂青禾前面,凶狠地瞪回去,虽然他没有几个胡人魁梧,气势却一点都不输。
聂青禾示意他不必紧张,她笑了笑,“当我们傻么,什么天生地养的石头,是这样光滑的,圆溜溜的,还一样大小的?”
“珍珠、打磨的宝石,不都是这样的吗?我们这是打磨过的石头!”胡人理直气壮,不肯承认这是做出来的。
聂青禾:“黄掌柜,你见过打磨的石头有这样的吗?即便水晶、琥珀也不行吧。”
黄掌柜有些回过味来了,对啊,这显然不是非常珍贵的石头,是做出来的,那怎么做的?他盯住了聂青禾,她可真是棵摇钱树!
聂青禾淡淡道:“没什么了不起的,就是烧出来的,和烧陶瓷差不多,只要找对原料,用对方法,可以烧出各种形状,还能吹出瓶子、碗,还能做成平板的玻璃。”
“不可能!”几个胡人又怒了,“你根本做不出平板玻璃,因为压不平!”
聂青禾:“不是可以吹瓶子吗?瓶子去掉首尾,把中间划开不就是平板了吗?”
“天哪!”几个胡人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置信地看着聂青禾,“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们居然没想到!你居然懂火神的手艺!”
第122章 志同道合--客从远方来
聂青禾却笑了笑,并不多说,在外人看来就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她试探一下这几个胡人,知道他们懂一些烧玻璃的理论,但是实操不行,他们就是四处漂泊的商人。
说理论知识那聂青禾可不怯场,她可以把什么烧料烧出什么颜色的玻璃,国内的烧料多半会烧出绿玻璃,以及怎么把绿玻璃变无,色都说得头头是道的。
那四个胡人直接把她当成了高人,想让她烧制更高级的玻璃制品,他们愿意买!
聂青禾把他们有限的理论知识,以及当前他们所知的烧玻璃的工艺、工具套到手,基本就没什么兴趣了。不过她也答应等她烧出好的玻璃,比如他们和黄掌柜一样感兴趣的那个玻璃镜子,她就会公开出售,到时候会考虑给他们留几样的。
她带着贺重回铺子,刚忙了一会儿,贺重又跑来说阿大带着客人回来了。
聂青禾忙起身迎出去,阿大最近不知道忙什么,神神秘秘的,他能带什么贵客回来?
很快她就看阿大带着两个人从外面大步走进来。
一个男人深眸隆鼻,皮肤白皙,看起来有异域血统。他穿着普通人的衣服,脚上一双高靿靴子。虽然衣饰普通,但是身材高大魁梧自带凌厉气势,偏又生了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另一个是位道长,身材瘦高,穿着靛蓝色的道袍,头上带着莲花冠,滴水成冰的腊月,他居然穿得那么单薄,却又没有畏寒之感,大步走来一派仙风道骨的气势,堪称异人。
三人到了跟前,两人也不需要介绍,就朝着聂青禾抱拳一礼,问候聂姑娘好。
聂青禾不认识他们,忙还礼,刚要让阿大介绍,就听见洛娘子惊呼一声。洛娘子从木质楼梯上飞快地跑下来,朝着那魁梧的男人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