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掉马后师叔他慌了——枫才
时间:2021-10-12 09:12:31

  可这一次,她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下来。
  江远辞被她抱在怀里。
  仙市贯通南北,笔直顺畅,一眼就能望到边。
  悬壶宗的摊位并不远,戚瑶望着摊位后,冒着青烟的丹炉,尽可能地匍匐下去:“在下揽月峰主戚瑶,恳求悬壶宗仙长慈悲,救我师兄一命!”
  那位脾气古怪的悬壶宗弟子坐在摊位后,合着眼,将手搭在桌子上掐了回指头,又收回手,恍若未闻。
  戚瑶带着哭腔,又求了两遍。
  她形容实在可怜,悬壶宗高高在上、不入凡尘不听疾苦,旁的医修药修可是受不住了,纷纷走来围着江远辞看,一看就是一愣,连连合目摇头——
  这位年轻人满面死气,伤到这种程度,放眼整个仙界,也就只有悬壶宗能救,若悬壶宗执意不愿伸出援手,那这年轻人……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惜了这百年一遇的仙骨。
  戚瑶跪在这边连声哀求,悬壶宗在那边岁月静好,两方久久僵持不下,看热闹的人没了戏看,也就各人去干各人的事情。
  戚瑶苦守在这第二道牌坊前,身边不乏有三十三门的弟子穿过牌坊来来往往,她便豁出脸面,去拽人家的袖子,求人家带她进去。
  这其中,有仙者不耐烦地将她挥开,也有仙者心软,拉着她的手试图引她过牌坊,可——
  她每至牌坊界便会被那道结界拦下,终是连一根头发丝都越不了界。
  渐渐地,她嗓子求哑了,泪也哭干了,两只膝盖跪得生疼,可她还是执拗地望着悬壶宗的摊位,始终抱着江远辞没有放下。
  其实在天风山,她并非故意疏远推拒徐令,只是她心里清楚,此番是来求药的,定会受百般折辱。
  她自己,尊严、脸面,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可她不能拖上徐令一起。
  想来,如今徐令应该已经回到揽月峰了。
  这般想着,戚瑶心里还能稍稍泛起一丝慰藉。
  夜已深沉,行人渐散,天上能看到的星子比地上走动的人更多。
  那位悬壶宗弟子站起身,理了理袍角,终于一步一步向戚瑶走来。
  戚瑶只觉得周身乏力,疲累得连激动和兴奋的样子都做不得了。
  她只觉得皇天不负有心人,眼前之景简直像是在做梦。
  戚瑶进不得第二道牌坊里去,悬壶宗的弟子就主动走了出来。
  戚瑶跪在那里,像等待主人喂食的小猫小狗一样,期冀地看着悬壶宗弟子,迫不及待地将怀里的江远辞袒露给他看。
  悬壶宗弟子弯下腰,信手摸了下江远辞的脉门,蜻蜓点水。
  戚瑶想问问他,她的江师兄究竟如何了,可她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
  悬壶宗弟子将手从江远辞的腕上拿开,伸到他的脖颈处,指尖抵住他的椎骨。
  戚瑶只当是江远辞伤势太重,脉搏太轻,单摸手腕摸不清楚,还要摸一摸他的颈脉。
  她正这样想着,就听到清脆的“咔——”的一声。
  悬壶宗弟子手下忽然发力,江远辞的头在他手中彻底歪了下去。
  戚瑶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悬壶宗弟子,又缓缓垂头,看着江远辞。
  江师兄那微弱的,被她始终护在怀里、与她相贴的心跳,瞬间没有了。
  与她相扣的手指,也迅速冰凉下去。
 
 
第52章 天风山仙尊归位   涅槃重生,仙尊归位……
  一时间, 莫大的悲恸冲淡了所有其他的情绪,戚瑶把江远辞死死地揽在怀里,她哭不出任何声音, 哭出任何声音都觉得远远不够。
  是江远辞将她拉出人间炼狱,捂热了她自愿冰封的心, 教她重新鼓起勇气,去相信人、爱人。
  可他如今, 却因为她的缘故,死在了她的怀里。
  悬壶宗弟子掐断了江远辞的颈子,却没做任何解释, 连神色都不曾错动分毫。
  他后撤一步, 从宽大的袖子里掏出一只小葫芦瓶, 空闲的手掐着一系列奇怪的印痂,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几缕白色的影子从戚瑶怀里飘出, 戚瑶惊诧抬眼,隔着一层模糊的泪,看到白影由江远辞的心口而生, 最终飘入悬壶宗弟子护法的小葫芦瓶中。
  悬壶宗弟子扣好葫芦瓶的盖子, 才终于开口,说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他经脉寸断、内丹粉碎,又没有元神加护, 这世上没有一味药草能救得了他,返照草也不能。”
  他盯着小葫芦瓶, 顿了一顿:“他替人挡劫是违逆天命,拖得久了,阎王那边都不收,他入不了轮回, 就只能在这尘世苦苦耗着,直至神魂俱灭。如此速死,或有一线生机。”
  他转过身来,向戚瑶弯腰:“你的福缘、道行远在我之上,等时机到了,只要你想,他就能回来。”
  他将小葫芦瓶递给戚瑶,神情莫测:“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
  戚瑶似懂非懂地接过小葫芦瓶,被他盯得有些难受——
  他的眼神很可怕,似乎只用一眼,就能将戚瑶藏在面皮底下的魂灵全部看穿。
  戚瑶攥着小葫芦瓶,垂眼去看江远辞。
  那张脸一如既往地温柔、平和,唇角微微上扬,他似乎只是躺在戚瑶的怀里睡着了,还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
  戚瑶勾起手指,轻轻地将他面前的碎发拨到耳后,她看着他,破涕而笑。
  等戚瑶终于想起道谢时,这长街上,再寻不到悬壶宗弟子的身影。
  .
  戚瑶把江远辞带回了揽月峰,置于一山好水好之地,暂时留下三重结界保护着他。
  她没有将他深埋入土,他又没有死,他还要回来的。
  做完这一切,戚瑶后退半步,向着结界里的人,郑重行下周饶贵族礼。
  她心里想着:江师兄,眼下委屈你了,待我禀明宗主,定为你在此立台设观,日后隆重作典,迎你归来。
  拜别江远辞,戚瑶径直去了徐令的住处,一进院门,便唤了一句:“师叔,我回来了。”
  房门紧闭,房内静悄悄的,无人应答。
  戚瑶脚下一顿,放低了声音,又唤了一声:“师叔,你歇下了?”
  她有些失望——
  她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历了天劫又历了人劫,飞到云端又被碾碎到尘埃里,喉咙哑了,泪也干了,老不正经却躲在山上睡得正香,居然都没有等她一等?
  他怎么睡得着的?
  房内依然无人作答。
  戚瑶将手按在门扉上:“师叔……”
  她皱眉:“我进去了?”
  她倒要看看这老不正经睡得怎样四仰八叉。
  吱扭——
  戚瑶将房门推开一条细缝,月光洒了进去。
  屋内陈设一如往常,干干净净的,只是,并没有徐令。
  遭了。
  戚瑶心头一震。
  老不正经不在房中,也没有跟去仙市,该不会是……
  出事了吧?
  .
  天风山上空,徐令手持清流剑,被三十三门的人围在当中。
  以张不周为首,在场共有十三位宗主,每位宗主都带着十数精锐弟子,浩浩荡荡百十来人,好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墙。
  张不周剑指徐令:“叛徒徐令,你这般煞费苦心掩护那妖女逃离,还说她没有与你同流合污?!”
  徐令:“谁掩护她了?徐某我是来找诸君清算旧账的。不如张宗主您先说说,您今日兴师动众地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啊?”
  张不周剑尖一震:“当然是来捉拿你这个叛徒!”
  “哦?”徐令一笑,张开双臂,“那来吧,徐某恭候诸君多时了。”
  这一圈百十来位仙者同时亮出法器,灼目金光一举照亮半边夜幕。
  徐令一甩清流剑尖,接招。
  天风山巅一时咒印横飞,这场面看着混乱热闹,但实际上,大多数仙者都近不了徐令的身,唯有张不周能坚持与他过上几个回合。
  两人的出剑速度快成一片虚影,剑刃相交处,火星纷飞。
  徐令的进攻完全是压倒性的,他不止将清流剑按到了张不周的鼻子上,他整个人都随着剑势倾了过去。
  “张宗主,你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近得了徐某的身吗?”
  徐令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张不周后仰着身子,整个人被徐令的攻势压成了一张弓,他青筋爆起,哼声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完全说不了话。
  徐令笑了一声:“可不是因为你修为最高,根骨最好……”
  他说着,周身的灵力忽然暴涨,墨丝和衣摆一起在他身后飞扬,他一个人身上的光就能让在场所有仙者全部黯然失色。
  “那是因为,我最想揍的,就是你。”
  一抹朱砂红痕从徐令素白的额前现出,他那举世无双的相貌中,忽然又添了一分悲天悯人的神性。
  张不周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化……化神?”
  徐令一推清流剑身:“眼拙了孙子。”
  张不周受此一击,飞出好远,徐令拎着剑追上去打:“你爷爷我可不止是化神。”
  众修在来之前,万万没想到会出现这种道尊被追着满场打的盛况,一时群龙无首,当即乱了阵脚。
  梁桧抓着一只巴掌大小的袖珍弩,横眉立目:“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道尊捉拿叛徒?!”
  众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硬着头皮一窝蜂地涌了上去。
  徐令揍着揍着,身边时不时就伸出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他一抬眼,轻轻“嚯”了一声。
  原来自己身边已经这么热闹了。
  “你们也是来揍张宗主的?”
  徐令笑吟吟地向人群发问。
  他的笑很漂亮,漂亮得众修想死。
  梁桧发了一声号令,哄骗着众修乌泱泱地围了上去,可他自己却没有上前。
  他飞得远远的,对着人团,举起了手里的袖珍弩。
  徐令的表现实在太过突出,一瞄就瞄准了。
  嗖——
  一根银针从弩中飞射而出,人群中惊起一声大喊:“有暗器!”
  众修皆是一怔——
  仙界中人皆是清风明月,要打也是正大光明地打,只有垂花宗那种仙门败类才会暗箭伤人。
  徐令眼都未抬,轻轻一拂袖就化解了那枚银针:“慌什么?”
  他尾音尚在唇齿之间,那枚被他挡下的银针忽然爆裂开来,内里爬出无数细密的黑色小虫,小虫钻进徐令的袖口,一咬一个血洞。
  人群登时向外散了散,有人惊呼:“是血蛊的子蛊!”
  果然是垂花宗的不入流的东西。
  徐令半边身子一麻,他闷哼一声,张手捂住袖管:“卑鄙。”
  张不周迅速反应过来,抬手就给了徐令一剑。
  剑刃没入徐令的小腹,鲜血一股一股地溢了出来。
  徐令吐出一口血来,粗.喘着抬眼:“乘人之危,算什么君子。”
  被按着揍了半宿的张不周终于扬眉吐气,他猛地抽出剑刃,带得徐令整个身子都向前扑了一扑,又呕出了一口血。
  张不周:“成王,败寇。更何况,你连寇都不配。”
  他将剑抵在徐令的颈子上,剑刃微微入肉,划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张不周抬眼向着众人:“今天,本尊就要当着诸位仙友的面,一剑一剑凌迟了这个叛徒,以儆效尤!”
  在众修的欢呼声中,徐令垂眼看着架在自己颈间的剑,看着剑身上自己的血:“师尊就是死在你这剑下的吧。”
  闻言,张不周一抖,一片血肉落了下来,徐令却似乎感觉不到疼,甚至笑了出来:“也好。你杀了师尊,再杀了我,我师徒二人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他抬眼:“动手吧。”
  张不周慌极怒极,生怕徐令再说出更多陈年的真相来,一时也忘了什么凌迟不凌迟,他撤回剑,对准徐令的心口。
  破风声扑面而来,徐令却竟直起身子,配合地敞开胸口——
  十年了,师尊,我在这世上孤苦伶仃地苦熬了十年,日日如同行尸走肉,如今,我总算能下去和您团圆了。
  珰——
  面前的风忽然调转了朝向,徐令受惊睁眼,却见一柄熟悉的剑横在眼前,剑柄处有他亲手刻上的“戚瑶”二字。
  徐令赴死不成,忽然脱力,向后跌去。
  戚瑶飞身上前,一把将重伤的徐令揽入怀中,同时张手,收回青云剑。
  张不周怒极反笑:“哈哈哈,好好好,叛徒徐令为你这妖女以一敌百,苦战了一整晚,你反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哈哈哈……”
  戚瑶举起青云剑:“张宗主一口一个叛徒,一口一个妖女,说得倒真好意思。”
  张不周冷哼一声。
  他方才受徐令牵制太甚,本做好的计划和阵法通通被打乱,如今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抬起一只手:“围剿!”
  众修依令而动,一只硕大的光球出现在戚瑶和徐令的头顶。
  张不周居高临下:“这二人,一个是勾结阴邪的叛徒,一个是霍乱仙界的妖女,死不足惜!”
  他一声喝出,光球裹挟着足以地崩山摧的灵力,迅速砸了下来。
  戚瑶深深地看了徐令一眼,将其向身后一推,飞身撞上了光球。
  轰——
  那个纤瘦的身影瞬间炸成了一团血雾,模糊的血肉四下飞溅,热热地落到了徐令的脸上。
  徐令费力地睁开眼,却正瞧见他的爱侄在他面前爆体而亡。
  一大口鲜血从徐令的口中冲出,他捂着心口,血浆一股一股地从他唇齿间流出,怎么淌都淌不尽。
  张不周与梁桧相视一笑。
  正这当,几近消散的血雾忽然从四面八方原路飞回,聚成猩红色的一团。
  一道无比光明又无比强大的金影从血雾中升出,它没有凝成任何人的模样,可在场所有的仙者都知道,这是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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