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嫁后我又当上了皇后——未妆
时间:2021-11-09 00:44:06

  曹盛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简易的舆图来,指着其中一条道,说:“咱们如今在这里,照现在的速度,去安青郡最少还要三日,取道石岭山的话,最多一日半,需要渡漯河,但我们此次轻车简从,并未带渡河的器械用具。”
  北湛细细观察那舆图,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有个鸡鸣镇,傍晚之前能到吗?”
  曹盛默算片刻,道:“回殿下,倘若我们丢弃重物急行军的话,大概需要四个时辰左右就能到,但那时人困马乏,士兵腹中空空,又逢大雪,恐怕难以为继,得不偿失。”
  北湛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际,皱着眉道:“看来这一路上运气到头了,今夜大雪,我们势必要在路上过了。”
  曹盛道:“殿下无需担心,军中多是精锐之士,作战的好手,耐得住饥寒,区区大雪,不足为惧。”
  北湛的神色并未变得轻松,只是将舆图交还给他,道:“命人传话,大军加快速度,一个半时辰后抵达枫树崖下,驻扎营地,所有士兵去搜集木柴等物资,等明日雪停,再继续上路。”
  曹盛抱拳:“是!”
  ……
  果然如曹盛所言,到了傍晚时分,天上就开始下起雪粒子来,一粒粒蹦跳着从车顶落下来,像是天上有人扯断了一把夜明珠,哗啦啦洒了一地。
  枫树崖高百余尺,遮去了大半的北风,在此处安营确实是最合适不过的选择,赵曳雪跟着北湛下车的时候,士兵们正在忙忙碌碌地搭建营帐,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人,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把营帐建好,以遮蔽夜里的风雪。
  玉茗牵着赵曳雪的衣袖,四下张望,冻得牙齿有些打颤:“主子,您要不要回马车上去?这里好冷……”
  赵曳雪按了按隐痛的眉心,道:“在马车上坐着不动,一样冷,下来走一走,活动了身子,倒还暖和些。”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是几个士兵正探头围在一起,像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北湛对晏一道:“去看看。”
  晏一去了,那几个士兵见到他,神色立即变得有些惶恐慌张,晏一问了几句话,他们都答了,一会摇头,一会点头的,各个面带愁色。
  不多时,晏一回来了,向北湛禀道:“天气太冷,好些搭建营帐的油布都破了洞,夜里恐怕会漏风,有些难捱了。”
  北湛想了想,道:“让他们先想办法堵上,倘若不行,去别的营帐挤一挤。”
  赵曳雪却突然开口道:“裂的口子有多大,能让我看看吗?”
  闻言,晏一看向北湛,北湛点了点头,他便对赵曳雪拱手:“公主请随我来。”
  他带着赵曳雪去看那些破了的油布,因为用得太久,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口子,大的足有一二尺来长,小的也有手指那么长,倘若张开,风雪就呼呼从裂开的缝隙里灌进去,搭了也是白搭。
  玉茗探头看了一眼,讶道:“这么破了,怎么能用?”
  那几个士兵见赵曳雪半天没说话,有些忐忑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小心问道:“那……还能不能修?”
  士兵们眼中都带着期盼之色,倘若不能修,他们就只能睡这破了大洞的帐篷了,这么冷的天气,一宿熬下来,又是风又是雪的,倒不是受不住,只是苦头肯定要吃的。
  赵曳雪放下那张油布,道:“能补。”
  几个士兵面上顿时露出喜色,对视一眼,齐齐欢呼起来,之前问话的那个人搓着手,想说什么,到底没说出口,只是一双眼睛露出希冀来。
  赵曳雪对玉茗道:“去取针线来。”
  玉茗惊讶道:“主子,真要补啊?这么多口子,怎么补得过来?”
  赵曳雪道:“把最长的几道裂口补起来便可,你去便是。”
  玉茗只好去了,没多久就带着一包针线回来,她们出宫之前收拾东西,玉茗准备得十分充足,连纳鞋底的针都没放过,带了足足两根,眼下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趁着天光还算亮,主仆二人穿了针开始缝补起油布来,一时间引得旁边搭建营帐的士兵们纷纷探头来看,窃窃私语着。
  “她们在做什么?”
  “听说是修营帐啊。”
  那士兵吃惊:“这也能修得好?”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女人做这个可厉害了,俺媳妇还能绣花哩,什么样的烂布头在她手上都能做出花样来!”
  其余的士兵顿时面露羡慕:“便宜李二狗了,怎么叫他们几个走了大运?”
  赵曳雪和玉茗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把几个大的破洞补好了,她站起身来,对那几个士兵道:“已经补好了,但是以后使用的时候还是要小心,倘若再坏,要补就难了。”
  几个士兵都十分感激,不住地向她道谢,赵曳雪收起针线,又有一名士兵走过来,犹犹豫豫地道:“琴、琴川公主……能否请您替我也补一补营帐?”
  大约是怕赵曳雪拒绝,他急忙又解释道:“只需要补顶上破的大口子就行,否则夜里会有积雪掉下来,把褥子都打湿了,人根本不能躺下。”
  赵曳雪道:“可以。”
  她一答应,不少士兵都围过来,纷纷开口想请她修补营帐,直到被一个沉沉的声音打断了:“够了。”
  北湛皱起眉,扫视了一圈,语气微冷:“她们只是两个弱女子,如何忙得过来?”
  众人都不敢吭声了,赵曳雪才开口道:“营帐裂口有超过一尺的,就过来补吧。”
  一时间,又有四五人抱着油布过来排队,赵曳雪替他们缝补,北湛便站在她身侧看着,气势迫得士兵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直到赵曳雪把最后一个口子补完,她的手都冻得青红发紫了。
  细长的针从僵硬的指尖滑落,赵曳雪正欲去捡,却被一只手握住了,往上一拉,她下意识顺着那力道站起身来,北湛皱着眉看她,眉心拧得紧紧的,好似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不说话,赵曳雪不解地回视:“怎么了?”
  北湛拉起她就往前走,很快到了一座营帐前,他掀开帐帘,牵着赵曳雪往里走,冷风一下子就被隔绝在外面,远处依稀传来士兵们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嘈杂,但不知为何,更显得帐篷里安静。
  北湛握着她的手腕,举起来看了看,原本纤细的手指已经红肿了起来,手背上甚至有些青紫的迹象,手指不自然地曲着,被冻得僵硬。
  赵曳雪看他低下头,对着自己的双手轻轻呵气,一阵微微的暖意驱散了冰冷,让人联想到某种绒绒的小动物的皮毛,轻轻地蹭过皮肤,带来一阵痒意。
  赵曳雪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颤起来,猛然握紧,她看着面前的男人,对方没有察觉她的目光,只是认真地端详着自己的手,神色微凝,像是并不满意呵气带来的效果。
  然后,他拉起赵曳雪的手,解开襟口,塞入了胸前,用体温替她暖着。
  那一瞬间,赵曳雪感觉到了一阵猛烈的心跳,她眨了眨眼,不知那心跳来自哪里。
  是她的手心下,还是她的胸腔中?
  “殿下——”
  晏一掀起帘子的动作僵在那里,手里还捧着一个手炉,正满面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情景,赵曳雪的手塞在他家殿下的胸前,这……这怎么看,怎么不太对劲啊?
  乖乖,不得了了,这天还没黑呢。
 
 
第34章 角抵之戏。
  发觉晏一的出现, 赵曳雪如梦初醒,猛然把手收了回来,整个人尴尬万分, 在北湛看过来的时候,晏一十分识趣地默默放下帘子, 并且及时地拦住了后来的玉茗:“现在不能进去。”
  玉茗茫然不解道:“为什么?”
  晏一摸了摸鼻子,含糊道:“殿下和你主子在有事……”
  玉茗好奇追问:“他们能有什么事?”
  晏一自是不能真告诉她是什么事情, 只得尴尬道:“就是——”
  话才说完,营帐帘子又被掀起来,北湛立在那儿, 看了他一眼, 道:“手炉呢?”
  晏一忙不迭把手炉送上, 顺便往营帐里看了一眼, 光线昏暗, 只隐约看见赵曳雪站在那儿,侧身对着他。
  耳边传来北湛冷冷的声音:“进去看?”
  “啊?”晏一吓得一缩脖子,立即道:“属下不敢。”
  北湛淡淡地瞥他一眼, 入了营帐, 把手炉递给赵曳雪,叮嘱道:“拿着。”
  赵曳雪沉默地接过来,她现在不仅不觉得冷了, 甚至感觉到了些许汗意,就连呼吸都是滚烫的, 轻声道:“我、我去外面看看。”
  北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外面风大。”
  他才说完这句,忽然间,头顶传来一阵急促的淅沥声, 赵曳雪抬起头来,望着营帐顶,道:“下雪粒子了。”
  天黑时分,终于开始下起了雪粒子,簌簌地落在营帐上,如乱琼碎玉,在地上蹦跳着弹开去,声音清脆悦耳,赵曳雪终于明白古人为何有诗云: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
  她从没见过这样大的雪粒子,忍不住看得入神,玉茗伸手接了一捧,一边冷得直哆嗦,一边兴奋地送到她面前,道:“主子,您快看!”
  一颗颗圆润的雪粒子在火光下闪着微光,晶莹剔透,如琉璃珠子一般,十分漂亮,玉茗的手指被冻得通红,赵曳雪道:“快撒手,小心被冻伤了。”
  玉茗忙扔了雪粒子,冷得直打哆嗦,不住呵气,赵曳雪把手炉递给她:“拿着暖暖手。”
  玉茗才要接,一旁久未说话的北湛忽然开口道:“一时冷一时热,容易生冻疮。”
  闻言,玉茗又缩回了手,忙道:“奴婢不用了,还是主子拿着吧。”
  雪粒子下了足足半个多时辰,地上都积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吱嘎作响,寒风自山野间呼啸而过,发出呜呜的声音,营帐随之晃动,赵曳雪疑心它几乎要被吹走。
  她裹着厚厚的被子窝在角落,像一只即将的冬眠的小兽,连动都不愿意动一下,营帐外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紧跟着,帐子被掀开,一阵寒风趁机钻了进来,吹得赵曳雪打了一个冷战,下意识眯起眼。
  “主子!”
  玉茗手里捧着一个大食盒,她身后跟着的是晏一,两人走近前来,赵曳雪才看见晏一提着一个陶钵,他小心的把盖子解开,里面竟是满满一钵赤红的火炭。
  他把炭倒入早已挖好的土坑中,霎时间,便有融融的暖意便传来,赵曳雪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早听说你们北地冷,却没想到冷成这样。”
  晏一笑起来,道:“公主初来,自然是不习惯,像我们待久了,这种天气如家常便饭一般。”
  赵曳雪捧着双手,放在火炭上取暖,淡淡道:“你说的也是,总会习惯的。”
  晏一悻悻地摸了摸鼻子,收起陶钵,道:“这炭不经烧,最多也就一刻钟的光景,稍后我再送一些来。”
  晏一走了,玉茗在旁边放下食盒,道:“主子饿了么?”
  “还好,”赵曳雪摸了摸她的手,被冻得冰凉,忙道:“你先暖一暖。”
  主仆二人挨在一处,一边烤火,一边小声说话,没多久,帐帘再次被掀开,北湛挟裹着寒风走了进来,他的身形挺拔颀长,披着大氅,上面还沾着一层薄雪,他道:“晏一来过了?”
  赵曳雪点点头,示意玉茗摆放碗筷,油灯如豆,营帐内光线昏暗,三人就着那一坑暖炭吃罢晚饭,北湛忽然想起什么,对赵曳雪道:“今日还没涂药。”
  玉茗听了,忙主动请缨道:“让奴婢来吧?”
  北湛没接话,径自从袖中取出那个药盒来打开,才几日功夫,那一盒药膏就快见了底,他以手指沾了些药膏,示意赵曳雪过去。
  赵曳雪看了玉茗一眼,犹豫着没动,没想到下一刻,北湛自己倾身过来,在玉茗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替她涂上药膏,仔仔细细,甚是耐心。
  那一刻,营帐内的气氛莫名变得十分古怪,一向粗神经的玉茗后知后觉地认识到,自己此刻,不应当出现在此地。
  她应当在营帐外面,和晏一站在一起……
  玉茗默默地收拾食盒退出去了,出了营帐就看见晏一站在门口,两人面面相觑,相顾默然,片刻后,晏一轻咳一声,问道:“殿下用过晚饭了?”
  他动了一下,玉茗以为他要去找北湛,连忙阻止道:“现在不能进去……”
  话才说出口,就觉得何其耳熟?之前晏一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玉茗猛然间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当真是蠢钝如猪。
  好在晏一很有经验,缓缓点头,善解人意地道:“不进去,我就在这里候着。”
  营帐外面发生的这些事,北湛和赵曳雪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正小心地替赵曳雪将药膏抹匀了,营帐里静谧无声,灯火颤颤摇曳着轻影,燃烧的炭发出莹莹的红光,映在女子的面容上,眸似秋水,肤色如玉。
  她微微垂着眼,睫羽长长,像铺陈开的扇子,投下浅淡的影子,忽然觉得鼻尖传来一点凉意,赵曳雪下意识抬起眼,正好看见北湛收回手,若无其事地道:“有脏东西。”
  赵曳雪伸手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北湛淡淡道:“给你擦干净了。”
  赵曳雪干巴巴地哦了一声,空气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正在这时,她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人声,拖着长长的调子,宛如在唱歌。
  她讶异道:“那是什么声音?”
  北湛道:“是士兵在唱歌。”
  赵曳雪起身到了营帐门边,那些歌声愈发清晰,遥遥唱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外面鹅毛般的大雪飘飞,纷纷洒洒地落下来,远处暗夜之中,火光隐约,士兵们齐声唱着北地的民歌,歌声遥遥传开去,在这寒冷清冷的冬夜,竟给人一种激昂之感,仿佛浑身的血液都跟着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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