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之动作轻柔地掀起阿树眼前的盖头,炽色头纱上绣着精致古朴的图腾纹样,是轩辕国最神圣的祝福。他又小心翼翼地替她取下额发处缀饰的珠花首饰,将面容前挡眼的珠帘摘下。
阿树有一瞬间不适应屋内明亮的烛火,她眯了眯眼,面前顾锦之一身与她绣纹相同的大红婚服,她挪开目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涩涩小声道:“我渴了。”
“稍等。”顾锦之直起身走至桌案处,拾起一个茶杯倒茶。
在这过程中,他的目光片刻不愿离开阿树。满室灯火红烛,他心心念念的女孩坐在床沿边,身上穿着他亲手为她设计的大婚礼服,面容娇妍粉嫩,额间贴着精致的花钿,黛眉桃腮,一双如水杏眼怯生生的望着他,目光盈盈摇曳在烛光里,显得略有些局促不安,但也分外可爱怜人。
待到顾锦之端着茶盏走来,阿树伸手去接,却被他灵巧避过,将杯盏递到她唇边:“阿树辛苦一日,为夫喂你喝水,好不好?”
阿树有些恼,瞪了他一眼:“顾锦之,你别得寸进尺。”
顾锦之听话地松手,任由阿树夺过杯子,始终笑吟吟:“阿树害羞了。”
他的女孩终于属于他,如此生动鲜活,像是在一场美梦中。他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若真是一场美梦,求求上天,他永远不要从梦中醒来。
阿树低头捧着杯子小口饮水,不想理他。但顾锦之这么一逗她,她此时心里反倒是羞恼更胜过紧张,身子也逐渐柔软下来,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刺猬般地僵直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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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貌美的琴师(二十二)
婚房内一片静谧, 桌上红烛默默燃烧着,烛芯炸开发出细微声响。
阿树依依不舍地将杯中最后一滴水喝完,仍低头捧着杯子,手指慢腾腾地摩挲着杯壁, 企图拖延着打发完整晚的时间, 不用和眼前的男人同床共枕。
顾锦之嘴角噙着笑, 看起来温柔无比:“还想喝水吗?”
阿树默默摇头, 似是鼓起莫大勇气似的抬起头, 慢慢将手中茶盏递给他。
她身形单薄细弱, 露在外面的锁骨瘦削精巧。婚服繁复精美,宽大的腰封将她的腰掐得无比纤细, 不盈一握。
室内暖光氤氲,几乎将她一团融化。
她坐在床上仰起一张小脸, 看起来无比单纯无害,又脆弱无依。
只不过……
顾锦之接过茶盏,垂了垂眼帘,试图不去看阿树的那一双眼睛。
太平淡了。
阿树的眼睛极美,瞳孔晶亮纯粹,笼罩在薄薄的水雾里, 比晨星更让人沉迷。
而清澈的眼睛往往过多的映射一个人的内心,他的小公主还是太年幼,一整晚努力装作青涩不安的模样向他示弱,但眼神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没有他设想中的嘲讽怨恨,甚至没有远嫁他乡的惶恐不安。
她透亮的眼珠里只有安静地漠视, 仿佛在看一场不相干的折子戏。
阿树并不知道她的眼神暴露了, 还在努力地想着, 该如何表现出三分羞恼、七分紧张的模样。
一想到今早王后娘娘专门派宫女送了一本春宫图来, 阿树表演地更卖力了。她知道此刻敌强我弱,顾锦之今晚要是真想把她怎么样,光是想到哥哥还在他手上,她就无法拒绝。
她摆出公主架势扬了扬下巴,道:“明早我要去摘星楼看日出,所以我现在想睡觉了。”
顾锦之瞧着她虚张声势的模样,不禁莞尔。
他明白阿树的意思,也不打算强迫她。他的女孩还小,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如果此时不愿意,他可以等。
更何况她身体虚弱,初来北境几日,尚且不知会有什么不适的反应,此时不宜受孕。
“好。”我等你心甘情愿。
阿树知道她得到了他言下之意的承诺,悄悄松口气。
但她一口气还没完全呼出去,见顾锦之竟然当着她的面解开了婚服腰带,露出白色亵衣,惊地往后一缩:“你!”
“叫凌霄进来,我要沐浴。”阿树试图用眼神把他赶出去。
“后殿有一处温泉,我想带你去看看。”顾锦之将脱下的婚服仔细收到一旁矮塌上,又拿起侍女准备好的墨色锦衣穿上。
他折回床前,牵起阿树的手,将她拉起来。
“你身子弱,太医说泡温泉对你的身子大有裨益。”
“我……”不。
阿树的拒绝还没说出口,抬头迎面撞进顾锦之的眼中,烛光里幽蓝色的瞳孔散发着荧荧光辉。她忽然怔忪了一瞬,神色恍惚,脑海里似乎有海浪追逐浪花的哗啦声音,空灵旷远,无尽回荡着。
阿树面容木愣,木偶似的任由顾锦之乖乖地牵出了婚房。
通往后殿的长廊有厚厚的幕帘遮风,挡住了大都夜晚格外寒凉的空气。但室外终究比房内冷一些,阿树早已适应房内温暖,骤一下变冷,下意识小小地瑟缩了一下,思绪也逐渐恢复正常。
“顾锦之!”
顾锦之竟然敢明目张胆催眠她!
阿树甩开顾锦之牵着她的手,停下步子瞪起眼睛,气得恨不得咬他一口。这个男人现在被她揭穿了鲛人族的身份,就变得肆无忌惮,在她面前任用他蛊惑人心的能力,简直卑鄙无耻。
“阿树想不想也有这个能力?”顾锦之看似好脾气地哄着他的女孩,但又不顾阿树的躲藏,牵起她藏在衣摆里的手,五指微微用力扣牢,不容她再次挣脱。
“我又不像你是个……”阿树到底是不愿用“怪物”两字来恶意形容顾锦之,她潜意识不愿意去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因为畏惧他发怒后做出不理智的行为,还是单纯不忍心用刺人的语言伤害他。
阿树鼓了鼓嘴,不愿意再搭话,索性伸直手任他牵着。
“只要我渡一口灵气与你。”顾锦之自顾自接话。
这么简单?
阿树有点心动。
在现在这个任务里,她的系统毛团无法给她提供任何帮助,甚至为了节省营养液还暂时切断了与她的联系。
若是她真的可以拥有鲛人蛊惑人心的能力,虽然肯定不能用来迷惑顾锦之,但如果能迷惑其他普通人,对她的任务也有极大帮助。
“怎么渡?”阿树忍不住询问。
顾锦之笑吟吟地看着她,目光故意落在她的唇瓣上,眼神逐渐幽深。
阿树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想着方才自己仰起脸傻乎乎又十分期待的模样,涨红脸再也不肯张嘴,任由顾锦之换别的话题,她也不接话。
这个男人和原先在大昭国的时候,性格变化简直是天翻地覆。阿树甚至有些怀念当初骄矜寡言的琴师,虽然看起来很难接近,但起码比如今这个强势又恶劣的男人好对付多了。
-
穿过后殿回廊,有一处人造的露天温泉池。
顾锦之拉起回廊尽头的竹帘,侧过身让阿树先进去。阿树趁机甩开了两人相牵的手,快步走在前面。
迎面扑来带着潮意和淡淡硫磺味的水汽,温热的白雾袅袅飘散。温泉边还准备了小碟点心和酒水,一旁的玉榻上铺着一张毫无杂色的白狐皮,无处不精致。
顾锦之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似是不经意地提起一个话题:“我曾经听说,你们南方有三日回门的习俗,如今阿树远嫁而来,路途迢迢。正巧你兄长暂居此处,到时候我们夫妻二人邀请兄长一起吃个便饭,好不好?”
顾锦之的脸皮可真厚,他比燕朝桓大了快十岁,还能一脸坦然地称呼他为兄长。
阿树的身形一顿,没有转过头。
“谢谢。”她犹豫了一下,掩在斗篷下的手捏了捏袖子,看着面前漂着花瓣的汤池,低声问道:“我听说我的哥哥的腿似乎受伤了,他现在伤势怎么样?”
她确实先前向凌霄询问过燕朝桓的近况,但他双腿中毒的消息却是胖桃先前告诉她的。因此阿树不能直接询问哥哥的伤势,只希望顾锦之能主动告诉她。
今日婚宴礼成时,全城同时燃放了盛大的烟花。在一片嘈杂声里,阿树坐在轿子中,隐约听见燕氏皇室暗卫特有的信号弹的声响,混杂在热烈的烟花炸响中,并不明显。
她猜测,应该是三森已顺利将营养液给父皇服下,父皇醒来后派了暗卫精英潜入轩辕国,营救他的两个孩子。
阿树相信迟早会有人来救哥哥和她的,但她担心顾锦之派去看管燕朝桓的人觉察出不对,耽误暗卫们的计划。故而她刻意不提起去看燕朝桓,希望顾锦之也能忙得晕头转向,忘记派人监视他。
但此刻他主动提起燕朝桓,阿树不能避而不谈。
顾锦之没有立刻回答,他走至她身旁,隔着斗篷精准的牵住她的手腕,轻巧往自己的方向一带,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阿树被拉的一个踉跄,她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强忍着避开的想法,又问了一遍:“我哥哥还好吗?”
顾锦之沉默着不说话,却伸手去解她肩上的狐皮斗篷,垂眸专注于她脖颈处的丝绸系带。将斗篷随意扔在了池边地上后,他又接着开始解她婚服上的盘扣。
阿树无法再忍,伸手紧紧握住他愈发得寸进尺的手腕,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仰起脸直视他,固执的同他对视。
顾锦之微微垂头看着女孩,终于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真切的慌乱。
他道:“兄长前日已经可以站立了,我担心他大病初愈不适合长途跋涉,才多留他几日,等你我成亲后,再派人送他回大昭。”
说话间,他感受到阿树冰凉纤细的手指在隐隐颤抖,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落下一吻,唇齿间缠绵温柔地哄着:“别害怕,我的小阿树,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
阿树闭了闭眼,撇开头不再说话。
顾锦之勾唇,缓缓地褪下她身上精致的婚服,只余一件正红色绣着凤鸟的肚兜。他轻巧地横抱起她,稳步踏入温泉池水中。
至水位浸没胸腹的位置时,他放下阿树,单手搂住她的腰防止她滑倒,另一只手拉住她脖颈后系着的红色带子,轻轻一拉,彻底褪去她仅剩的蔽体之物。
温热的水包裹着身躯,水面白雾蒸腾,微波荡漾,柔软地摩挲在肌肤之上。水面波纹一圈圈晕开,泛起渐层涟漪。
阿树浑身微颤,一直低着头,紧紧咬住下唇,闭眼努力忽视咫尺之内男人放在她身上的手掌。
温泉池内雾气浓郁,女孩满脸水痕,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雾水。
顾锦之吻了吻怀里女孩的发顶。
目光中是阿树涨得通红的脸,格外局促和不知所措。
顾锦之知道,他这样做势必会引得阿树更抗拒他。可如今两人婚礼已成,阿树真真正正成为了他的妻子,迟早有一天要面对男女之事。
虽然他说过,愿意等她心甘情愿。可他也知道,或许终其一生,他也等不到那一天。
他已经如此不堪和无耻,索性不如做得更彻底一些。
一点一点的,将真实的自己展现给阿树。
顾锦之贪恋两人近在咫尺的距离,更贪恋阿树此刻全部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模样。
没有爱又如何呢?
她永远是他的。
哪怕她再厌恶他,抗拒他,她也再不能够离开他了。
顾锦之咽下胸腔中升起的淡淡涩意,手法熟练又轻柔的给阿树清洗按揉,动作轻缓而不色.情,指骨依次按压过身上经络穴道,让她长途跋涉月余的身体放松下来。
两盏茶后,他用细绢一点点擦干阿树的如瀑长发,取了一件新的狐毛披风裹住赤.裸的她,抱回正殿塌上。
顾锦之将阿树放回榻间。
正当他俯身要将她身上披风散开时,一直安静任由他动作的阿树抓紧了披风系带,不肯松手。
她蜷成一团,背对着他,声音细弱蚊蝇:“不要,我冷。”
床上的女孩皮肤泛着漂亮的粉色,脸颊通红,额边隐约有细汗。她刚从温度偏高的温泉池中起来,直接进入炭火烧得极旺盛的房内,怎会觉得冷。
顾锦之笑了笑,用指腹轻轻擦拭她额边的汗珠,不直接揭穿她的谎言。
但他深谙温水煮青蛙的道理,他要让阿树一步步习惯他的触碰和靠近,而不是始终隔着千里之远。他无比珍重他的小公主,但有些时候,总是需要一些强权来促进两人的关系。
他道:“乖阿树,夫君抱着你睡,不冷的。”
阿树不肯松手,埋着头当听不见,努力往床内侧挪。要不是她浑身上下只裹着这一件狐裘,她现在都想跳起来跑出门去。
顾锦之明明是温柔带着笑意的模样,却愈发让她感觉畏惧和害怕。
“或许阿树还想做些别的?”顾锦之笑吟吟问道。
“顾锦之!”阿树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又羞又恼,气得扑腾了几下,但她无力的发觉,要是比无耻无赖,她根本比不过他。
最终,阿树磨不过顾锦之,只能不甘不愿松开手,任由他脱掉她身上仅有的遮掩。
夜色昏暗宁静,她服软,主动询问:“明早要一起去看日出吗?”
“乐意之至,我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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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一章。
凌晨时,天色还没亮,顾锦之将睡得迷迷糊糊地阿树抱上了马车。
阿树裹在厚厚的兽皮毯子里,半梦半醒里,万分懊悔。
找什么借口不好,为什么自己非要折腾自己,说要去看日出。轩辕国这么冷,安详地躺平在温暖柔软的床上睡觉,多好啊!
她困得实在睁不开眼。
就连净面、更衣和梳头,都是顾锦之伺候她完成的。还好阿树最后清醒过来了,不然顾锦之还兴致翩然的打算给她描妆。
他一边柔声哄着阿树:“再睡会吧,不打紧的。”
一边在妆奁台上挑选胭脂。
阿树坚定的拒绝,随意捡了盒口脂涂抹在唇上,敷衍了事。
到了摘星楼,刚到楼顶,大祭司就遣人来请王子前往一叙。
顾锦之本想拒绝,但阿树在一旁乖乖地承诺不乱跑,就在楼顶等他。他才犹豫了片刻,转身匆匆离去。
侍从和宫女都不能进入摘星楼。
待到顾锦之随着祭司离开后,整个楼顶只剩下阿树一人,等待着不久后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