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国人不应该为王子妃的一己私欲,去攻打注定不属于他们的土地。
大昭国虽然富饶肥沃,但对轩辕国普通百姓而言,过于湿润温暖的地方有致命隐患。如果不每日服食特定秘药,他们无法适应当地气候,会全身起疹子、呼吸短促困难,最后心脏衰竭而亡。
鲛人公主觉得她受到背叛,心中异常愤怒,杀光了当时王子府的一众仆人,王子府内血流成河。
但她到底势单力薄,只能心怀不甘,独自回到了深海鲛人族。
往后每年,她都会派鲛人偷偷潜入轩辕国王子府,不断提醒顾锦之他的身份,以及他肩负复兴鲛人族的使命。
这个故事里的轩辕国王子,也正是如今的轩辕国君。
他其实一直知道,鲛人公主私底下与顾锦之联系,但他不忍心切断儿子与母亲唯一的羁绊。他信任顾锦之自幼受轩辕王庭最正统的教育,不会同他的母亲一样,为了自私的野心不顾社稷百姓。
万幸,顾锦之最后的选择是迎娶大昭国的公主,而非真正的掀起战事。
当轩辕国君收到顾锦之的传信时,心中其实是松了口气,甚至感谢这位小公主让儿子从父母恩怨中脱离出来。
虽然这场婚礼看起来格外的“兴师动众”,但他听说,大昭的小公主也深爱他的儿子,他十分相信,两国间的小摩擦不会影响两人间感情的。
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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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外顶帐的边沿结了厚厚一层冰霜,顾锦之将阿树抱上马车时,她忍不住好奇的伸手去摸,差点没把三魂七魄冻掉。
阿树低头摸了摸隐约泛着青紫的指甲,用力摁了摁,拉好袖子将手藏好。又隔着车帘对坐在外间的凌霄说:“凌霄,明天准备一些蔻丹。”
凌霄应了一声,笑着道:“正巧库房新到了一批香料,明日也一并拿来给娘娘挑选。”
“不必了。”阿树有些冷淡,靠在软垫上不再言语。
顾锦之感觉阿树忽然情绪低落,放下手中书卷,一把捞过她侧抱在膝上。手肘轻易压制住女孩扑腾挣扎的双腿,动作轻柔地捧起她的脸,指腹揉了揉腮边软肉:“要见到哥哥了,紧张吗?”
阿树扭了半天发现挣脱不开,索性放软了四肢靠在他身上。
她梗着脖子往后靠,努力拉开和顾锦之的距离,抿了抿唇,到底没忍住问他:“重阳节灯会上,我买的那两块墨也是你刻意布置的吧?你知道宫里验毒的规矩,故意只在完好的墨料里放了曼陀罗毒,另一块送去检验的不掺毒,对不对?”
顾锦之唇边笑容一怔,凝视着阿树的眼睛,坦然承认:“小阿树真聪明。”
真恶心。
胖桃曾告诉她,燕朝桓在大昭时就中了曼陀罗毒,才导致他四肢僵硬,在围场摔下悬崖被劫走。
阿树原本没想通他如何中的毒,直到有一天,忽然想起燕朝桓曾提起画卷褪色的事,再加上她曾翻过藏书阁医药典籍:
曼陀罗草多长于沿海灌木丛中,溶于水呈靛青色,易挥发,有异香。
短期触碰会致人头晕目眩,偶尔出现幻觉。若将曼陀罗和丹磺草混合,长久吸入两种草药的香料,便会四肢僵硬,逐渐不良于行。
燕朝桓经常来清和宫找阿树说话,有时候顾锦之也在场,能够轻而易举再让他吸入含有丹磺草的香料。在他回到自己宫殿,又从阿树画的那幅小像上接触到曼陀罗花香,两相混合,这个毒下的悄无声息。
“你真是个用药高手”阿树轻笑一声,撇开头不再看他。
顾锦之将她的头又扭回来,看到她眼中毫不遮掩的嘲讽,心中一痛。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抱紧阿树,顺着袖口伸进去,握住她仍显冰凉的手,源源不断输送着灵力,直到下马车才停止。
马车停下后,顾锦之先下车,折身欲将阿树抱下来。阿树避开他伸过来的手,拽着裙摆跳下马车,却不料踩住了层层叠叠衣摆,整个身体向前倒去。
啊——
阿树心里无语又尴尬。
为什么每次想做出决绝狠厉的姿态,都会笨拙地闹出糗事。
本公主不要面子的吗!
顾锦之长臂一伸,稳稳接住阿树。他自是看到了阿树脸上尴尬而泛起的薄红,忍着笑意不去戳破小公主孩子气的自尊心,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脊背。
顺着惯性,阿树一头撞进顾锦之的胸口,鼻头都撞酸了,心里对自己的笨拙十分恼怒羞愤。
一抬头瞥见大门前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顾不上其他,用力一把推开顾锦之飞奔而去。
嘴角的笑意微凝。
顾锦之收回弯着的手臂,默默看着女孩像一只欢快的乳燕,回到温暖的巢穴。他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垂在袖中的手紧紧握住,忍住将她牢牢锁在身边的想法。
他希望阿树能永远开心。
但是,如果有一天,阿树也能像此时这般主动奔向他的怀里,那该多幸福。
阿树没关注顾锦之在想什么。她终于又见到了燕朝桓,开心的扑进哥哥敞开的怀抱里,过了几秒又连忙推开他,急急忙忙问:“你的腿怎么样了?”
“树儿别担心,哥哥没事。”
燕朝桓似乎又长高了,也变瘦了。
脸上棱角愈发凌厉,逐渐褪去少年郎的稚嫩,变得成熟稳重。他微微低下头,虔诚地亲吻妹妹的额头,眼神还是原来的温暖柔和。
半晌,他站直身体,松开怀里的妹妹,牵起她的手,对着走至门前的顾锦之扯开一抹笑:“托顾王子的福。”
眼前二人双手相握,亲密无间。
两张面庞格外相似,相视而笑满眼默契,而转向他的时候,不约而同显露着疏离和防备。
顾锦之眼神微黯,温文尔雅回道:“阿树是孤的王子妃,这些都是孤应做的。”
燕朝桓还想说什么,阿树突然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中间,打断二人交锋。她主动牵住顾锦之的袖子,仰起头笑容明亮,声音娇娇软软的:“阿树感觉有些冷,先进屋再说,好不好。”
顾锦之顺势牵住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
好,当然好。
只要阿树不提离开的话,她的任何愿望,他都满足她。
▍作者有话说:
【重要!!】
麻烦之前买过二十二章的宝贝们重,新回去看一眼后半章!
蠢粥前天更新时候手抖了一下,贴了两遍一模一样的内容。因此就把这一章前半段补到上一章去啦~
实在该打,┭┮﹏┭┮!
给宝贝们添麻烦啦!这章评论里送红包,感谢o3o~
第41章 貌美的琴师(二十四)
都到了正午, 太阳迟迟不肯出来,云层压的很低,灰青色的厚云挤满天际。
阿树左手牵着哥哥,右手被顾锦之牵着, 矮矮圆圆的一团, 夹在两位身量颀长的公子中间, 仿佛一只被遛的小胖狗。
但她哪一边, 都不敢轻易地放开手。
气氛凝滞。
连远处的大风刮到面前, 都要停住它大摇大摆的脚步, 安静无声地绕过这个院子,生怕惊扰了任何一人。
阿树悄悄看看左边哥哥的侧脸, 又悄悄右边看看顾锦之的侧脸。
两张俊颜美的各有千秋,一个温润如玉, 一个朝气蓬勃。而这两人却表情十分相似,不约而同的挂着一抹微笑。
有杀气。
阿树默默咽口水,感觉脊背微微发凉,只能期盼快点进屋坐下。
进到屋里,顾锦之身为外婿、将妻子送回娘家回门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到时候阿树也好找理由打发他离开, 让她和哥哥好好聊天。
可惜两个男人都没听见阿树的心声。他们念在阿树穿得多,迈开腿的步子小,照顾着她的步伐,都走得很慢。
顾锦之更是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身旁没有燕朝桓就更好了。
他同阿树相携牵手慢慢走, 走到天长地久, 地老天荒。从白天走到黑夜, 从青丝走到白头。
来到大都后, 他的阿树再也没有像此刻这样,心平气和地牵着他慢慢走在路上。
每一次的肢体接触,都是他强权压迫着女孩,刻意忽视她脸上或心里的万般抗拒,一厢情愿将满腔爱意倾注在她身上。
顾锦之心里其实隐隐有些遗憾。
阿树太聪明了,从来不正面激烈的反抗,也不惹他生气,让他狠不下心真正对她做些什么。
他很想让女孩完完整整的成为他的人。
然而,每当阿树抬起那双水灵灵、雾蒙蒙的眸子,目光盈盈地注视着他,他就变得无比心软,恨不得答应她一切要求。
小姑娘白嫩可口,乖巧又可爱,像只软乎乎又单纯无害的小兔子。可惜兔子奔跑的速度太快,看似慵懒怠惰,稍不留意就会无影无踪。
兔子的主人很无奈,只能忍住心痛,用大大的笼子关住他心爱的小兔子。
顾锦之自动无视阿树左手边的燕朝桓,胸腔又是欣喜又是心酸。他握了握阿树的手,低下头柔声问道:“冷不冷?”
阿树穿的很严实,并不觉得冷。
此刻大雪欲至未至,院内也无风。
太阳藏在云层后,光线不怎么耀眼。半空中偶有白蒙蒙的雾气散开,晕开一片孤冷。室外的气温很低,路旁枯树枝丫上挂满了冰凌,这是北境特有的景象。
她正待摇头,顾锦之直接俯身揽住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而一直牵住她的手也没有放开。
阿树的视野范围直接提上到一个新高度,头晕目眩间,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顾锦之道:“为夫感觉有些冷,想要阿树抱。”
另一旁的燕朝桓手上一空。
他凝眉冷目,悬空的手垂在袖中,缓缓捏紧。
但他最终垂下手臂,没有去将阿树抢回来。
如今燕朝桓体内毒素未完全清楚,四肢仍然不甚灵活,只能勉强不借助外力行走。在这种情况下,他自然抢不过顾锦之。
燕朝桓锦袖一甩,侧目看着顾锦之,冷眼嗤笑:“幼稚。”
顾锦之不理他,只专注看着阿树。
阿树觉得,她脑子可能出了一些问题。
她竟然认为,此时顾锦之在燕朝桓面前刻意摆出的幼稚行为,莫名有几分可爱。
他固执的追求一个不会再爱他的人,用尽百般手段,甚至变成一个不像自己的人。
阿树心里一软,安静垂下头,默许了他的举动。
燕朝桓见状,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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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中午一同用膳。
燕朝桓和顾锦之互不相让,争抢着为阿树夹菜,每一筷子都是她喜欢的菜式。准确的说,桌上的菜点全部都是她喜欢的菜。
阿树默默抱着碗,,好不容易熬到午膳结束,府中侍女连贯撤下碗碟,奉上消食的瓜片茶,两个男人间无形的硝烟才告一段落。
她松了口气,单手撑了撑腰侧,对顾锦之说:“清商,我好久没有见过哥哥了,下午想和哥哥多待会。你公务繁忙,不如先行回府,到了晚膳时再来接我。”
顾锦之早就料到阿树要赶他走,也不意外。
府中上下都是他的人,风吹草动都会立刻报告,他并不太担心。
倒不如顺着阿树的心思,少惹她厌烦。
于是点头,柔声应道:“那阿树在这里玩的开心,为夫晚上来接你。”
阿树表现地十分乖巧,主动地去和顾锦之手牵手,把他送到了府邸门口。两人分别的模样,真像一对难分难舍的恩爱夫妇。
燕朝桓双手抱胸,倚靠是门内墙边,冷眼看着顾锦之离去。
待到阿树转身进来时,他掩去目中冷色,站直身体,袖袍轻轻扬起。
他微笑道:“阿树,哥哥好想你。”
阿树停了片刻,鼻头微酸,什么也不想思考,直接一头撞进燕朝桓的怀里,收紧双臂,用力抱住他。
今天她憋了好久,直到顾锦之走后,她才泄露真正的感情。
阿树胸腔中各种情绪翻滚,实在忍不住,用力的举起拳头,捶了燕朝桓几下。男孩身体肌肉强健硬朗,反倒是捶得她自己手疼。
“傻哥哥,坏哥哥。”
从小到大,阿树都没有和哥哥分开这么久过。哪怕已经恢复了系统任务的记忆,但她对哥哥的依恋没有减少半分。
“蠢妹妹。”燕朝桓捏住阿树肉乎乎的腮帮,微微用力往中间一挤。逗得阿树鼓起眼睛,又抡起拳头想捶他,才笑嘻嘻的松开手,“走,去园子里坐会。”
阿树点点头,“好啊。”
他们都知道,府上遍布顾锦之的眼线,兄妹俩想说些话都不方便。在室内交流,很难防得住隔墙有耳的情况,只有在空旷的花园或湖边,少些树木房屋间隔,才能避开暗卫偷听。
临近冬天,府上池塘已经结冰,花园里树木草叶也凋敝枯萎。但形态嶙峋的假山木雕林立在道路两旁,也显得别有韵味。
“穿的够多啊,小汤圆。”燕朝桓腿脚不便,体内经脉也略显滞涩,不能像往常一样随意抱起妹妹。他揉了揉阿树的头,把斗篷上的兜帽给她仔细带好,牵起她的手。
阿树左右看了看,指向不远处最高的假山:“我想去那里。”
“公主殿下真会挑地方,哥哥现在可抱不动你了。”
燕朝桓嘴上这么说着,还是抱住阿树的腰,运气腾起。
足尖在假山各处轻点,径直登上最高处的石头上,将妹妹稳当地放下坐好,衣摆轻巧一掀,顺道坐在她身边,一条长腿微曲,为她抵挡北方吹来的寒风。
假山比府邸的围墙要高一些,坐在石头顶,能看见府外街巷。
街头巷尾交错纵横,偶有小贩在巷间叫卖,尾音拖得悠悠长长,倒是他们兄妹二人从未见过的景象。
阿树怕掉下去,小心翼翼挪了挪,缩腿团成一团,侧头靠在燕朝桓肩上。
石头顶的风比园中要大得多,忽然一阵狂风,吹翻了她的兜帽。
燕朝桓一手揽着阿树,伸出另一只手去帮她戴好,余光不经意瞥过她的后领。
阿树歪斜坐着,衣领处有些松散。
隐隐约约地,露出脖颈处一块淤痕。
薄红晕开在瓷白玉肌之上,若隐若现的暧.昧。
燕朝桓虽未通人事,可素日也听其他兄长谈论起此时,自然是知道这一块淤红是怎么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