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娇娘(下)——偏方方
时间:2021-11-18 00:51:18

  他的腰腹之下早已被冰川压得失去了知觉,他仰头喘息了两下,让自己恢复一点力气。
  他不再挣扎,尽量让冰川与身下的冰层保持稳定。
  “龙一。”他终于有力气喊出一点声音,“你怎么来了?你是一个人吗?”
  “嗯。”龙一应了一声,算是回答了他的第二个问题。
  他在附近,听到了宣平侯的声音,于是过来看看。
  宣平侯虚弱地哦了一声,须臾,他眸光一颤。
  等等,龙一方才……吱声了?
  他说话了?
  宣平侯见过了庄太后,也见过了顾娇,已从他们口中了解到了龙一的一些事情,知道他其实不是先帝留给秦风晚的龙影卫。
  他是失忆乱入的。
  可他把自己当成了龙影卫,也变得不会说话了。
  龙一的目光落在压在宣平侯以及那座冰川上,仿佛在思考着怎样将宣平侯救过来。
  他摘掉右手的皮手套,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腰间的佩剑。
  宣平侯明白他要干什么了,他想一剑劈开冰川,施展轻功将他将救起来。
  以龙一的能耐自然能够做到。
  但这一击的力量太大,会引起水流的急速奔涌,无数冰层碎块将涌入水中,将小匣子彻底冲走。
  他没有时间再往返暗夜岛一趟了。
  “龙一……别管我……去找那个小匣子……”
  龙一的目光扫了一圈。
  他看见了一个在冰层下缓缓飘过的小匣子,小匣子周身打了红色的石蜡,十分惹眼。
  要抓住小匣子就必须破开冰层,而这一带的冰层早已岌岌可危,一旦破开,宣平侯将会被冰川压入水下,就连龙一都无法将他捞起来。
  宣平侯的眼底没有丝毫犹豫与畏惧,他笑了笑,说:“把小匣子……交给娇娇……她知道该怎么做……”
  他不是龙一的主子,也不是龙一的伙伴。
  龙一可以拒绝听他的话。
  “龙一。”他看着龙一。
  骄傲如他,这辈子从没哀求过任何人。
  但他的语气也绝不是命令的语气。
  他忽然自嘲地笑了:“反正你主子也不待见我,我死不死的无所谓,匣子里是她儿子的药,儿子没了……你主子就该难过了。”
  ……
  十一月的曲阳城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
  距离萧珩与上官庆出发已过去数日。
  “中旬了。”顾娇说。
  宣平侯是十月十六的清晨出发的,快一个月了,不知他拿到紫草没有。
  虽说上官庆放弃了等待解药,她这边却没放弃,她在心里盘算着最后的期限。
  她看着手中画下的路线图,叹道:“要是今晚再拿不到解药,可就真的追不上了。”
  今晚,宣平侯没有归来。
  清晨,顾娇照例早起,打算去喂喂黑风王,然后再去伤兵营查房,她刚下床,右脚便踢到了什么。
  她低头一看,就见是一个打着红色石腊的小匣子。
  石蜡上有一层细碎的薄冰。
  “谁放在这儿的?我昨晚明明没看见这个匣子?夜里有人进来过吗?”
  一连串的问号闪过顾娇脑海。
  顾娇将小匣子拿起来,赫然在下方看见了一支熟悉的炭笔。
  “龙一……”
  是龙一来过!
  匣子是他放在这儿的!
  顾娇抱着小匣子出了营帐,与前来给他送热水的胡师爷碰了个正着。
  “哎哟喂!”
  胡师爷赶忙后退,可惜退不开了。
  眼看着就要撞上,顾娇敏捷地错身至一旁,胡师爷踉跄了几步,好歹是将身形稳住了。
  他回头望向突然冲出营帐的顾娇,心有余悸地问道:“大人,您是有什么急事吗?”
  “你看见一个人了没有?”
  “这里……都是人啊……”
  “这么高。”顾娇比划了一下,“戴着面具,腰间佩戴着一柄长剑。”
  胡师爷摇头:“没有,您说的是刺客吗?”
  又是面具又是剑的,还这般高大,想想都让人心生忌惮呀。
  “算了,他连我都没叫醒,想必是不愿惊动任何人。”顾娇垂下眸子,抱着小匣子转身回了营帐。
  胡师爷挠了挠头:“我怎么觉得大人的情绪有点低落?”
  顾娇在小案边跽坐而下,将小匣子与地毯上的炭笔一并放在了桌上,这时她才发现小匣子顶部的冰层冰封着一张纸。
  她将冰层敲碎,小心翼翼地把纸拿出来,在桌面上缓缓铺开。
  这是一幅用炭笔画的画。
  从萧珩决定帮助龙一回忆记忆开始,便着手教龙一说话与识字,但是听萧珩说,龙一更喜欢画画。
  画上是一个暴风雪中被压在冰川下的男人,男人身下的冰层开裂,远处的冰层下飘着一个红色的小匣子。
  冰原的附近是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
  那是大燕的北凌关。
  看到这里,顾娇什么都明白了。
  被压在冰川下的男人就是宣平侯,他徒步穿越了气候恶劣的冰原,在即将到达燕国边境的时候遭遇了冰川断裂。
  他或许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抵达了边境附近。
  距离上岸仅仅是一里之距。
  他是第一个在凛冬的极端天气中横跨了冰原的人,他创造了无法想象的奇迹。
  只可惜,他把所有的奇迹都给了自己的儿子,没留给自己一线生机。
  龙一应当是恰巧路过那里,而宣平侯放弃了自己的命。
  凛冬,被冰川压入水底,连尸体都将无法打捞。
  桌上的小匣子忽然变得千斤重。
  阿珩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很难过?
  上一次是泥石流,这一次是冰川,为什么上一次都梦见了,这一次却没有?
  顾娇想不通,可不论如何,她都不能沉湎于事件所带来的情绪当中,这是宣平侯用生命带回来的东西,她不能让宣平侯白白牺牲。
  顾娇剥掉外头的石蜡,打开小匣子,发现里头除了整根整根的紫草外,还有一盒紫色的花,以及一盒白色的果实,每一粒约莫弹珠大小。
  盒子上方的夹层里附着一封信函。
  是宣平侯的亲笔书信,上面记录了他从暗夜岛了解到的有关紫草的信息。
  紫草根茎有剧毒,紫草花也含毒,毒性不如根茎,紫草果可解紫草毒。
  但紫草果是不是对其余的毒也有功效,不得而知。
  另外,紫草果是完全无毒的,没有副作用,不像紫草,九死一生。
  顾娇道:“如果能解上官庆的毒最好,不能的话,还是得服用紫草。”
  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顾娇赶忙去了丹房,抓了一把紫草,将其根茎的毒液提炼了出来,用炉子熬成药丸。
  她将药丸密封好,叫来闻人冲:“我要出去一趟。”
  闻人冲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差不多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您是要去追皇长孙殿下吗?您怕是追不上了,今早暗影部的人刚飞鸽传书过来,皇长孙他们走的那条水路,昨天夜里就已经结冰了。”
 
 
第899章 解毒成功
  这个冰可不是冰原上的厚冰,还能从上面通行。
  顾娇蹙眉:“那就只能走陆路了……可陆路来得及吗?不管了,来不来得及都得走!”
  她顿了顿,说道,“叫个暗影部的人过来!”
  “是!”
  闻人冲应下。
  暗影部大多随着了尘去征战晋国了,留在营地的人不多,被闻人冲叫过来的暗影侍卫姓岑名杨,是了尘特地安排在营地,以供顾娇与他联络的。
  岑杨冲顾娇行了一礼:“小统帅。”
  营地里的人都称呼她为小统帅,起先她没听明白,还当是口音问题,大家叫的是萧统帅,后面知道了可再勒令改口又迟了。
  索性由着他们了。
  顾娇问道:“暗影部曾在昭国待过,一路上可有暗哨?”
  “有,每个驿站附近都有暗影部的人,小统帅是要查探什么消息吗?”
  “我要尽快送一样东西去昭国京城!”
  “昭国京城?”岑杨来到桌边,看着桌上的舆图,指了指,说道,“从同洲港口走水路是最快的,可惜同洲水湾昨夜已结冰……只能走云州了,云州的水湾还没有结冰,但看这天气,怕是也快了。”
  顾娇喃喃道:“你的意思是要赶在云州水湾结冰前登船?”
  岑杨点头:“是的,港口附近水浅,流速慢,最容易结冰,江流中心反而没那么快。”
  顾娇正色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出发去云州!”
  从这里到云州,足有三百里路程,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赶路的难度还会增大。
  她必须挑选一匹最合适的马。
  黑风王似有所感,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营帐门口。
  但她不能再骑黑风王了,黑风王自打来了边关,已历经大大小小十多场战役,尤其在攻下蒲城南城门的那一场对决中,它受了十分严重的伤。
  之后它并未立刻歇息,而是又与她并肩作战了许久。
  她不能再让它去冒险了。
  顾娇去了马棚。
  黑风骑是轩辕军里最早、也是最精锐强悍的兵力,但这支兵力在援兵到来之前,殊死搏斗了太多次,早已伤痕累累。
  正值盛年的战马需要歇息。
  可就在顾娇走进来的一霎,所有战马立刻进入了战备状态。
  它们还可以再战!
  顾娇捏了捏手指。
  “小统帅……”闻人冲牵来一匹十岁的战马,“就它吧,只打了一场仗,受了一点轻伤,已经痊愈了。”
  顾娇问道:“没有没受过伤的马吗?”
  闻人冲道:“有,都去前线了,要不就是那些年纪太小的托运粮草的小黑风骑。”
  就在此时,一匹三岁的黑风骑哒哒哒地奔了过来,在顾娇面前蹦跶了数下,仿佛在向顾娇展示自己的强壮。
  顾娇认出了它。
  是穿越山脉时掉下瀑布的小黑风骑,黑风王及时救了它,不过它背上的粮草掉没了。
  它很沮丧,一直到顾娇将自己采的草药放在它的马背上。
  “才两个月,好像长大了不少。”顾娇检查了一下它的身体,发现它很强壮,尽管才三岁多,浑身的肌理却充满了爆发的力量。
  “小黑风骑,能不能赶在结冰前将解药送上船,就看你的了。”
  ……
  此去云州三百里,小黑风骑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冬季严寒,各处都下了雪,道路险阻且难,小黑风骑几次打滑到险些劈叉,汗毛都炸得支棱起来了!
  但它没有惧怕,没有退缩,甚至没有减速。
  它迎着呼啸的寒风,在望不见尽头的官道上驰骋得快要飞起来。
  真论资质,它不算最上乘的,顾娇目前见过的资质最佳的马是黑风王与小十一。
  然而这一匹小黑风骑有着不服输的意志、不弯折的斗志。
  中途一人一马也摔过,它二话不说,爬起来继续!
  它带着顾娇继续一路狂奔!
  风雪中,它是自己的王!
  三百里风雪奔袭,就算没受伤的黑风王也会有些吃不消。
  小黑风骑的体力渐渐透支了。
  顾娇的手也早已冻在了僵硬上,脸颊与嘴唇冻到麻木,说话都不利索了:“小黑风骑,再坚持一下,云州要到了!”
  小黑风骑喘着气,咬紧牙关,支棱起打晃的身体,飞箭一般朝云州的城楼奔了过去——
  ……
  腊月初十,昭国的京城下了一整晚的雪。
  玉瑾天不亮起床时差点儿连门都推不开。
  “雪这么大的吗?把门都堵住了……来人!”她唤道。
  一名粗使仆妇拿着铲子过来,将她门前的冰雪铲掉了,为她拉开房门:“我正说要来铲雪的,不曾想您起得这般早。”
  玉瑾没有怪罪她的意思,确实是自己起早了,她望了望南厢的方向,轻声问道:“小公子起了吗?”
  仆妇说道:“好像没有,奴婢没听见动静。”
  玉瑾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忙你的。”
  “诶。”仆妇去院子扫雪,动作很轻,没惊动任何人。
  南厢房中,上官庆早早地醒了,昨夜母子俩说话说到太晚,过了半夜信阳公主才抵不住孕期的困意睡了过去。
  上官庆没吃国师殿的解药,饱受体内之毒的煎熬,一刻也合不上眼。
  当然,原本他也不想合眼。
  他静静看着身边的信阳公主。
  这就是他的娘亲,怀胎十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将他带到这个世上的女人。
  她很温柔。
  虽然可能也十分严格,不过自己并没有机会感受到不是吗?
  天快亮了,越来越难受的身体提示着他得尽快离开这里。
  “比想象中的还要快……”
  来的路上以为还有三日,吃晚饭时隐隐感觉只剩下一日。
  但现在——
  他捂住了心口。
  这里要炸了,他快呼不过气了。
  “哥哥。”
  门外传来了萧珩低低的声音。
  上官庆想应他,又怕吵醒了信阳公主。
  “我进来了。”萧珩说。
  门被推开,萧珩迈步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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