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我想吃肉
时间:2021-11-26 00:38:45

  “那也不行!”公孙佳说,“从扰边开始,到出兵,他有多少机会可以报上来请示的?就是惯的!”
  朱勋说了句公道话:“上报了朝廷再磨牙呢?又不是没耽误过。他天天跟这些挠痒痒的蚊子苍蝇虚耗?什么样的猛将也要耗成小老头儿了。”
  章熙一直在旁观他们争论,没有发表意见,又低头看了一下手上的战报。等他们的争论告一段落了,才说:“你今天精神头不错中气十足,元铮不听话气的?”
  公孙佳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撑的。”
  霍云蔚、朱勋一齐看向她,公孙佳慢吞吞地说:“被外婆喂的。”
  章熙喷笑出来:“哈哈哈哈!”笑完了,才说,“胡人也确实麻烦,元铮、梁平也不能重罚,不能让边将泄了气。先帝调动人事,而不是以结党的名义拿人,也是为了不打击士气。我倒情愿他们这样,锐气没了,只剩下混日子,将来必有大祸!”
  章熙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战报才拿到,但是对边境他早有自己的见解。边境确实时不时有零星的骚扰,保持边将的血性就是必须的。盗匪是止不住的,只要胡酋还有贪欲、胡人那里还有人饿肚子,而刚好又能拿得动刀。
  要让他们拿不动刀!
  “现在还不能大军压境,可以小打嘛。就像这次这样,打到他们受不了,逼他们议和,开互市。我们也可引进战马,有种马就更好了,”章熙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互市。待国力再强盛些,就可以寻机出塞了!”
  朱勋道:“那恐怕得多打两仗,当年公孙昂在的时候,”他看了公孙佳一眼,“就差一点儿,就能打得他们求和了,可惜……”
  章熙道:“好啦,药王,不要生气啦。就这么定了。容逸,拟旨!”
  公孙佳道:“且慢,梁平赏罚臣不多言,元铮得磨一磨,您赏他的部下臣当然没话说,他自己……”
  章熙笑了:“好,留给你。”又下令赐给元铮钱帛,但没有给他升官赏爵,倒是梁平给升了一级。
  霍云蔚低声对公孙佳,道:“喂,有点苛刻了。”
  公孙佳道:“惯出来的毛病!”
  章熙道:“嘀咕什么呢?过来画押!”两人过去签了名,旨意开始往下发。
  章熙不再过问这个,而是问:“要出塞,就要富国强兵,兵现在有些模样了,再不用就又要懈怠了,可这‘富’现在还没跟上,要抓紧了。”
  这个大方向历朝历代其实都差不多,开始的休养生息,然后是减税,促进一下劳动的热情,以及打击各地的不安因素等等。霍云蔚就提出,如果要减税,还是得从才经过一场大战的北方地区减起,这样有利于恢复,以及奖励生育。
  公孙佳又旧事重提,说到了副都、交通等事,章熙道:“修建副都要粮草、土木砖石、人丁,经过战乱,副都人丁也稀少,你有何策?”
  公孙佳道:“迁移民户嘛,抽丁,一边修城一边垦荒。富庶的地方人口繁衍,土地已不够了,就迁出来,一旦缓解当地兼并与人口,二则充实副都周围。垦荒的,凡开出熟田,凡三年,不,五年的赋税。两下都解决了。”
  章熙道:“五年?太少了!十年吧!只要副都起来了,你怕他们后来不交税么?人口充实了,以后征兵、征伕都方便。”
  霍云蔚也赞同,朱勋就不擅长这个,他不开口。章熙最后问道:“谁去坐镇?”
  这事儿章熙也想了好些日子了,这副都,并非彭犀首倡,乃是从前朝就有的东西,章熙与先帝当然也曾想过。不过当时国家初创,确实不大顾得过来,就暂且搁下了,一个大致的想法还是有的。
  按照构想,最好是命太子过去,但是现在章熙还没确定太子。派有能力的皇子主持这个事,后患太大了,搞不好就是夺嫡。章熙在这上面比先帝更敏感。
  这几个皇子又都不大行。以皇子名义上坐镇副都,以一个重臣辅佐,运气好出个彭犀,运气不好,就不定是个什么人了。还不如直接派个信得地的重臣。
  可这又形同放逐,是远离了京城这个中心,一般人难免心有芥蒂,即使没有,也容易被人所趁。
  果然,这话一出,三个人都不吱声了。霍云蔚正如日如天,朱勋是知道自己干不好这个事,公孙佳……
  她想了一下,说:“臣愿往。重建副都本就是臣的建议,事到临头,不敢推辞。”
  章熙道:“容我想想,副都尚未定案,不要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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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出了大殿,朱勋就先说了:“你这孩子,逞什么能?不是这小江就要进来了,你一走,靠小霍一个人顶着吗?就你这身子骨儿,你外婆舍得吗?你那府里不是还在修屋子?修好了,你走了,白修的吗?”
  公孙佳道:“那不然谁去呢?这可不是造个工程,还有连结各地的布局呢。”
  “额……”
  公孙佳道:“副都也不是现在就能修的,怎么也要把户口、人丁等事都筹备好了,再有,还得有图纸啊!怎么也要过两年,我那新屋子,还是我住。”
  朱勋道:“那也远离京城了!”
  霍云蔚道:“京城不是有我们守着呢吗?”
  朱勋瞪他:“这话没良心,自己舍不得走,叫个丫头出远门儿。”
  霍云蔚是不大愿意离京的,谁都看得出来,离京城远了不好。霍云蔚正在与京派角力之中,自然是不能离开了,不过他也有他的见解:“伯父别这么看我,只要安国公还在京城,药王她不在京城也是在京城了。”霍云蔚看得明白极了,章熙对这个女婿兼外甥兼表侄有着非同一般的偏爱。
  公孙佳笑道:“是啊,这事儿我顶了,不是正好?”
  朱勋嘟囔了好几句听不清的话,他看中的是身后托付给公孙佳,或许是因为性别的缘故,他觉得公孙佳比男性同僚更加柔软可靠一些。却又无可奈何,最后说了一句年得清楚的话:“药王吃亏了。”
  吃不吃亏的,公孙佳心里有一本账,霍云蔚说得对,她表哥更得章熙的喜爱,且她离开京城也不是没有自己的考量的——彭犀说的立功德她也考虑过了,与其在京城打滚,不如出去栽植一番势力。这样的好事,还不晓得章熙愿不愿意给她呢!正好她在副都打好基础,等余盛历练出来了就能接手看家,全是自己的势力范围。一个“副都派”就形成了。
  她打定主义,先把京里的事办妥了,无后顾之忧之后,就全力争取这一件。而京中第一桩就是安排人弹劾吴选那个名单,接着是操办江尚书与延安郡王入政事堂。接着就是一门心思地修实录了,人虽未齐,她已开始命人采风。
  各地贡士也陆续到京了,公孙佳手头房子多得是,一人给他们安排一间,至考试结束后十日,房钱都不用贡士们出——她走账划到自己家的账上。其余自己赴京的人,就食宿自理,待选拔上之后,也由公中出食宿和工钱,找不着房子租住的,她再给解决。
  接着,她去了章旭那里,理直气壮地跟他“征用”吴选。
  章旭本已不抱希望了的,内心对吴孺人非常的抱歉正琢磨弥补,见公孙佳找上他,才惊讶地说:“您不是说……”
  “对呀,您要安排人那不妥,我找您借那,就可以了。且我也不要他修实录。”
  “那做什么?”
  公孙佳是借这个吴选来给他当监考,兼阅卷官,她考试的科目里有诗赋一项,吴选干这个正相宜。阅卷的也不止吴选一个人,譬如策论,就有彭犀,而词赋的另一位阅卷官是容逸——他也是借调来的。各科各有擅长者。
  章旭道:“借多久?用完了还回来还是?”
  公孙佳道:“那就要看他做得如何了。”她想好了,这考试如果做得好了,就给吴选调个地方,比如往六部或者什么太常寺里塞一塞,那个吴选就更熟了,如果做得再好,也可以带去副都干活。副都是个新的地方,没什么人认识吴选,他完全可以重新开始。
  或者想留在京城,那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反正吴选在琢磨人心上面还是有点本领的。
  章旭一口答应了:“好!”反正有他给吴选兜个底,也不怕吴选没了下场。
  于是吴选就被“借”了去,虽不是正式换了职事,吴选还是很兴奋的——既能学到东西,又能有表现的机会了。
  他陪着公孙佳陆续考了小半个月的试,也与容逸等人有了新的交集,他很好奇,江尚书已入了政事堂,可容逸的父亲容尚书资历比江尚书更老却还在门槛外,容逸居然脸上一点焦虑的神色也没有。
  看着公孙佳与身边人相处的模式,他也大着胆子问了:“容舍人真是能沉得住气。他不为自己的父亲打抱不平吗?”
  公孙佳笑道:“为什么要?陛下自有安排,沉不住气反而落了下乘。焉知这不是考验呢?一惊一乍,容易把福气给吓跑了。”
  吴选记下了这句话,也尽力做个沉得住气的样子。待人选完,公孙佳把他还回唐王府,反而一纸调令,将他调到了太常寺做主簿。吴选对太常寺既痛恨又回避,公孙佳却用一句话将他压下了:“去,把你的首尾,都处理干净了。记着,不许闹出人命!不可睚眦必报!你是去清理痕迹的,不是去把过往闹大的。”
  吴选这才转忧为喜,叩首道谢,往太常寺去处理自己的“黑历史”不提。他忙了几个月,终于将在太常遗留的旧事处理干净,总盼不来下一步的指示。想自己是不是在公孙佳那里被遗忘了,正巧,过了冬至,公孙佳迁居新府,吴选精心选了礼物,亲自登门道贺。
  公孙府里的宾客来了又走,热闹非凡,吴选终于逮着个府里脸熟的人,上前请托。来人进去一阵,又出来:“跟我来。”
  吴选将礼单交了,抖抖肩头的雪花,跟着入内。这府里比上次来的时候果然是有了改变,新了、更奢华了,也更添了丝柔和的味道。经过一个院子的时候,眼角闪过一个黑影,吴选瞥了一眼——院子里跪着一个人,身披软甲,看着像个将军。
  他不敢多看,跟着人进了隔壁的小厅。
  厅里燃着炭盆,暖和得要命,吴选进门打了个喷嚏。公孙佳道:“着凉了?”吴选忙说没有,吱吾了一阵,说:“下官来贺丞相新府。”
  公孙佳道:“不止吧?”
  吴选头上开始冒汗,公孙佳道:“太常寺太小,盛不下你了?”吴选吓得又跪了下来,他与当年的任魁有了同样的心思:怎么心里想什么她都能知道了呢?这事儿我与姐姐都未曾商议过。
  公孙佳道:“你今年的考语我看过了,还可以。你呀,不定真儿可不行,想要干好一件事,就得把这事儿给吃透了。你现在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我再给你一个县,你敢去吗?”
  吴选咬了咬牙:“我愿意!”
  “美得你!陛下亲自考核县令十分生气,吏部查得正严,你现在可没这个机会了。去鸿胪吧,鸿胪寺丞是你的了,这回给我认真的干,扎下根。”
  “是!”吴选答应得十分大声!鸿胪虽不是什么大热的肥缺,丞比主簿确实升了两级,不到一年升两级,可是极快的晋升,几乎赶得上亲儿子了。公孙佳说“扎下根”,吴选是听懂了,让他在鸿胪寺丞的位置上要多干几年。不过他不在乎,既然是公孙佳的安排,那就一定有道理,凡她安排总不会坑自己人,这冷板凳,他坐就是了。
  公孙佳摆了摆手,将挥了出去。阿姜凑了上来,柔声劝道:“您让小元跪半天了,天冷,又下雪,再跪下去,他的腿该废了……”
  “他还跪着呢?叫他滚回去歇着,好好想想错在哪儿了!”
  “哎。”
  “回来,把御医给他送一个去,去去去。”
 
 
第226章 救命
  手掌疾速摩擦带出来索索的声响, 接着是两声轻轻的“啪”!御医带点薄茧的手掌按在了膝盖上。接着又是连续的“啪”“啪”“啪”!
  擦完了药、按摩完,再上几帖膏药,御医的额角已微微有些汗渍了。他一面收拾药箱一面说:“小将军年轻, 只消静养两日不要受寒就好啦!这几日千万不可再受寒了!我开两副驱寒的方子,愿意吃就吃, 不愿意吃也不妨事。倒是身上, 是不是有伤?我再给你开两剂药,这个要吃。”
  元铮客气地说:“有劳。”示意亲兵送上红包。御医也不客气地接了,说:“这些年看过来, 小将军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怎么没事去惹君侯生气呢?”那一定是你的错了。
  元铮乖巧地笑笑, 御医昏头胀脑地就被新兵请出去领钱了。
  阿姜无奈地笑摇头,说:“这又是要干什么?这么些年了,还不知道君侯的脾气么?你要做什么, 只要是有道理的,害,无论是谁要做什么,只要有道理的, 她哪里有阻拦的?你们就会欺负她!”
  元铮开始只是客气地笑,听到最后一句忙说:“我没有!”
  阿姜翻了个白眼:“就是贼心不死呗!非得闹点子事儿出来,叫人多看你一眼,你可别玩儿脱了!当君侯是什么人?”
  “我没有,我不是,我有话说。”
  阿姜道幸灾乐祸地:“呵, 你看你到哪儿寻找个机会跟她自己个儿说吧!我看你就是欠教训!活该!”
  她一甩手走了,留下元铮独自思忖。
  距离上次擅作主张已过去差不多半年了,出兵之后朝廷没有申斥他, 公孙佳更是一句话也没有讲,只不过朝廷赏功,给梁平升了一级,把梁平带的那个族弟梁安也给升做了校尉,手下将校各有升赏只有元铮,丁点儿没升,就赏了些财帛——他都分给手下了。
  接着,章熙有话放下来,让他们“酌情”应对敌情,来个蚕食,最好是把胡人的具体情况给摸清楚。半年来,元铮打了两场仗,都是出塞,虽然出得不远却都是胜仗。朝廷也只是照章办事,多余的一句话也没有。按照情报,冬日狼主北迁——是的,北迁而不是南下——在一处山南背风的地方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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