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唯一有些担心。
季让摇摇头,声音沙哑:“结束了?”
“嗯。”
“那走吧。”季让扶着椅背站起来,他整个人虚晃了一下,顾唯一扶住他的后背,有些担心:“真的没事?”
“没事。”他低头,手扶着椅背往前走,这几天的噩梦让他睡眠质量很差,以至于身体的精力不足。
这样的季让,顾唯一还哪敢让他开车,市里面动作很快,路上的积雪被清理的干净。
“这个怎么开?”
他这车太高级了,她只会开她的小电动。
季让瞅了她一眼,从后面越过来给她开,然后又交代了一遍,才靠回去。
顾唯一弄好后才启动,她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季让,他闭着眼睛在假寐,眼睫轻颤,仰脖靠着椅背,卫衣的领口有些大,锁骨的那个小痣又露了出来。
他身上散发着冷渣苏的气质。
“你为什么不做前面?这样显得我好像是一个代驾。”顾唯一看了他一眼。
季让嘴唇动了动,声音哑着:“我以前出过车祸在副驾驶。”
他声音很哑,没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车内静默了一瞬,“对不起啊。”
“道歉做什么,你又没错。”
顾唯一没说话,季让也没再说,他很累,闭着眼睛,脑袋却十分清醒,但身体又很累。
刚刚在电影院那段车祸场景太过真实,让他代入进去,九年前的那场车祸似乎又在他的眼里重现。
车一路平稳地开着,顾唯一见季让睡着了,她把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这里离时忘酒吧不远,到时忘酒吧的时候,旁边的清吧已经装修完成,门口还摆着花篮,似乎准备庆祝开业。
顾唯一把车开到时忘酒吧的后身停车场,她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轻轻地唤他。
“季让,到了。”
季让睁开眼睛,他眼睛微眯着一下子睁开受不了这刺眼的白光。
“等会儿再下去,这样会感冒。”顾唯一嘱咐到。
季让看向她,没说话,十分听话的坐着,等空调余温散尽,才开门出来。
他刚站起来,又觉得头晕,扶着车门深呼吸好几次,才堪堪有些力气。
顾唯一头一次见到虚弱的季让,身体上的虚弱。以前季让虽然懒散颓废,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精神一些的,不像现在,他皮肤本来就白,因为虚弱更加的白。
像是吸血鬼。
想到这里,顾唯一摸了摸脖子,后颈有些发凉。
季让缓过来后看向她,哪里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呢,客套地问:“上去坐坐。”
说完,他有些后悔,就他那个破房间,白的跟没人住过似得,就一个房间和卫生间,喝水连杯子都没有。
“好啊。”顾唯一其实挺想看看季让房间是啥样的,那次醉酒她只是记得他的房间跟他皮肤一样白,但没具体看。
季让带着她从时忘酒吧的后门进去,刚上二楼便迎面碰见林嘉伟。
林嘉伟的荧光绿只有一半,发顶长出黑发,有点像绿毛龟。
林嘉伟不知道顾唯一这么想,还把她当成乖乖女,声音挺温柔地跟她打招呼:“嗨日记妹妹。”
林嘉伟咬了一下舌头,差点把人家外号说出来。
季让已经很累了,他眼睛眯着,上楼梯时也很慢,费劲地扶着扶手往上。
“你为什么叫我日记妹?”顾唯一站在那没走,她也不是生气,就是想问问。
季让看了他俩一眼,视线落在顾唯一身上,“我先上去。”
顾唯一点点头。
林嘉伟看看季让,又看看顾唯一,他自动忽略顾唯一的问题,而是张大嘴巴,十分震惊:“你要去让哥的房间?”
“嗯。”顾唯一站在楼梯口。
她说完,林嘉伟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她。
季让从来不让别人进他的房间,那是他自己的地盘,或者说整个三楼都是他的地盘。
以往,林嘉伟刚认识季让的时候,他三楼都没敢去过,两人熟了后,季让才让他去三楼,但不能进房间。
“你还没回答我问题呢。”顾唯一继续问,她做事有一点不好,爱较真。
“啊,因为上次捡到你日记嘛,就随便叫叫。”林嘉伟打着哈哈,搓着脖子。
“哦。”顾唯一打算上去,但突然想到季让身体虚弱,于是问,“他以前身体不好吗,今天好像有点虚弱。”
林嘉伟看了一眼楼上,一点不担心:“正常,让哥他作息颠倒不规律,一般白天睡觉,晚上出来,今天跟你出去还没睡过,估计是累的。”
他说这话时没心没肺的,但旁边的顾唯一倒是低着头有些愧疚。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选择挺正确的。
郑枳和赵黛汐让她再等等,去了解季让,她知道她们是想让她冷静下来,然后发现季让并非她想得那样而就此放弃。
但她不是这样想的,她想慢下来,慢慢了解季让是因为她想重新认识季让,不带偏见的去认识他。
而现在她发现,她对季让的了解仅仅是皮毛。
顾唯一上了三楼,门开着,她进去后愣了一下,这间屋子更像是一间酒店,房间小沙发和卫生间,比一般酒店多的也就是立在墙角的冰箱。
而且这间屋子是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沙发,白色的冰箱,白色的床单,若是多了一种颜色也只是黑色。
屋内东西摆放整齐,规规矩矩的,她想季让大概有些强迫症。
她往里走,看到季让弓着身子侧身躺着,闭眼休息。
顾唯一走过去,他应该是太累了,此时鼻息间是浅浅的呼吸声。
她本来想给他盖上被子离开,视线却被床头柜上的药物吸引,是安定药。
她起身准备离开,她好奇他为什么吃安定药,但她不会问,那是别人的隐私。
顾唯一刚准备起身,就听见季让轻哼声,他皱着眉头,眼角似乎有晶莹剔透的泪珠,一滴顺着他高挺的鼻梁滑落,落在枕头上,晕染开。
泪水晕染,而此刻顾唯一的心好似要炸开一样,心口的位置好像被人用针扎着一样,有些难受。
下意识的,她蹲下身,手指蹭过他的眼角,把那滴泪留下的痕迹抹去。
而此刻,季让睁开眼,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眼角微垂,睁开的那一瞬,顾唯一觉得他的神色有一种破碎感。
季让看着她,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她看。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引她沉溺其中。
“季让,你哭了。”
第33章 晚会
阳光透过纱帘照进屋内, 落在床上,正好照在季让的身上。
此刻季让背对着顾唯一,不动声色地抹了抹眼角濡湿的地方。
“是做噩梦了吗?”顾唯一走到另一边坐在地上看着他。
“我是小孩子嘛, 做噩梦会哭?”季让此刻又恢复平常的样子,不过不是散漫的, 是有些孩子气, 又带着一种恶狠狠地气势。
顾唯一白了他一眼,“不过你哭还挺好看的。”
季让没说话。
顾唯一抬了抬眼镜, 自顾自地说:“你看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在这种时候就显出不同了,我哭的时候你说我丑, 你哭的时候我夸你好看。”
她拿出老师的架势, 像教育学生似得教育季让, 也算是一种开导。
“你哭起来这么好看多哭哭也没关系。”顾唯一笑了,她笑起来嘴角有一个很淡的梨涡。
“所以呢?”季让冷淡地说。
“所以你不用不好意思,下次多哭哭也没事。”
顾唯一一本正经地胡说, 不过有一点她觉得是对的, 季让哭是真的好看。
两滴泪顺着高挺的鼻梁流下来, 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双桃花眼湿润润的。
大概这就是网上说的神仙落泪。
不!
是堕仙落泪。
季让冷哼一声, 没搭理她。
顾唯一也不恼, 她找到一床被子, 散开给他盖上, 边盖边说:“林嘉伟说你都是白天睡觉,你现在应该很累吧。”
季让没回答,他一支手臂垫在脑袋下面,侧身躺着,咬了咬嘴唇:“我以前出过车祸,我做噩梦了, 梦见以前车祸的场景。”
顾唯一愣了一下,她想起电影上的那个场景,于是问:“是因为那个电影嘛?”
季让点了点头。
“对不起啊。”顾唯一声音小小的,半张脸缩进高领毛衣里,一双圆眼带着歉意,盯着他。
季让看了她一眼,别过头,声音闷闷地:“你不用道歉。”
他从来不需要她的道歉。
“那你休息?”顾唯一帮他拉上遮光窗帘。
季让淡嗯了一声。他已经有些疲倦,整个人怏怏的。
*
自从知道季让以前的一些事情,顾唯一对他的喜欢好像更深了。
元旦将至,顾唯一穿上了那套宋朝小姐的服饰,郑枳还给她梳了一个发髻,很适合她。
本着敬业的精神,顾唯一摘下眼镜戴了一个深棕色的美瞳。
顾唯一除了脸上的婴儿肥,其他地方都很瘦,穿上这件衣服,看上去既漂亮又有气质。
南一举办元旦晚会都是大型的,有许多杰出校友送祝福,当然也会给很多杰出校友送请柬。
周霖就在其列。
顾唯一站在后台等着上场,丁老师站在她旁边,一直哆哆嗦嗦的。
“顾老师以前表演过嘛?”丁老师问。
顾唯一摇头,“你紧张吗?”
丁老师点点头:“我有台上恐惧症,上次表演过也紧张。”
“台下都是平时你教的学生。”顾唯一劝慰到。
丁老师摇头,“底下有领导,你看领导们苦大仇深的表情,哎呦,我又紧张了。”
顾唯一被这样的丁老师逗笑了。
她之所以对这样的舞台不紧张,是因为高三的那段经历。
站在学生堆里,被人指指点点,路过小巷子被人推搡,被混混调笑,站在校领导面前,受着他们探究的视线。
不过还好,她都挺过来了。
紧接着下一场节目是她们,因为丁老师紧张,舞台走错了几处,一副苦情剧演变成搞笑剧。
就连不紧张的顾唯一脸也通红,最后两人草草拥抱,收场。
郑枳在台下本来想给顾唯一照相,可林嘉伟一通视频通话打过来。
“顾老师表演呢嘛?”
郑枳看着他那绿毛就来气,语气不好:“快了,干嘛。”
林嘉伟傻嘿嘿:“直播一下,为顾老师加油。”
郑枳白了他一眼:“你们酒吧不营业?”
“今天为了特意看顾老师表演,不营业。”
郑枳是一个嘴硬心软的,说是不管,但还是举完全程。
时忘酒吧内,林嘉伟把手机放在吧台上,季让坐在另一边,时不时得看过来,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他笑就笑吧,还有些欠了吧唧地给顾唯一发短信。
季让:【表演成功吗?】
明知故问。
顾唯一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丁老师一个劲地赔礼道歉,顾唯一虽然有些上火,但还是安慰丁老师,“一个节目没关系的。”
他们的组长表演地不错,也没有因为他俩的失误生气,更是大大咧咧安慰:“没事的,就一个节目大家开心就好。”
顾唯一以为季让关心她呢,还傻傻地回:【还不错。】
季让看到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
这几天他心情一直不错,除了那天梦见车祸的场景外,就再也没有做过噩梦。
其实床头柜上的安定药他很少吃,他不想形成药物依赖,所以很多时候都会忍着。
表演还在继续,顾唯一这几天有点累,她站在班级最后面,正好靠着墙坐着,仰头靠墙闭眼休息。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丽坐到她的旁边,总是瞅她。
顾唯一感受到她的视线,看向她,“有事?”
姜丽抿了抿唇,看了一眼隔着前面几个人的班长。
班长人很好,此时正跟朋友打打闹闹的,笑得很开心。
班长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温和,人缘很好,学习很好,做事也是面面俱到,让大家都很舒服。
姜丽最后还是扯了扯顾唯一的衣服,声音极小:“老师,班长好像被混混欺负了。”
“嗯?”
“他身上有伤,我听说是被后街那边职校的一个混混盯上了。”
“怎么回事?”
“就职校那个混混女朋友看上班长了。”
有的时候顾唯一都在想,高中的时候她们也这样嘛,好像也差不多因为情情爱爱的事情,打架闹事的不少。
“你不用担心,我会问清楚的。”顾唯一安慰到。
姜丽这才放心。
元旦结束的第二天是要放假的,顾唯一在元旦晚会结束之前把班长叫了出去。
她们班班长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爱观察细心又敏感。
“老师,是不是姜丽跟你说什么了?”
顾唯一没想到让他猜出来了,一愣,但转念想不能出卖姜丽,于是问:“最近学习情况怎么样?”
班长笑了笑:“老师你真不适合撒谎。”
被学生拆穿,顾唯一红了脸。
班长继续道:“那事我心里有数,大不了被打一顿。”
“你们约时间了?”
班长摇头,“不知道,早晚都得被打。”
他倒是坦然。
顾唯一了解不清楚,于是嘱咐道:“有什么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警察。”
班长点头,走得时候路过姜丽还弹了她一个脑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