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是情非得已!凭这便要捆绑彼此?我、不、乐、意!”她蛮横推了他一把。
“那……要是我说我心仪于你想和你名正言顺蹭来蹭去再生一堆小娃娃顺带白头偕呢?”
萧一鸣素来嘴笨,被逼急了,只好一轮嘴掏心掏肺全招了。
傅千凝的关注点严重跑偏:“咦?你咋不打嗝?”
“对哦……你别岔开话题,究竟同意不同意?嫁不嫁我?“
“谁要和你这傻不愣登的家伙生娃!本姑娘忙得很!”她嘴里嫌弃,水眸羞态毕现。
萧一鸣捕捉到一丝口是心非之意,柔声道:“我慎重考虑过,我心里有你,你心里也有我,咱们该好好商量何去何从,而非闷头胡想,生生错过。阿凝,我不想再无休止盼着你回京,更怕等到我有闲暇、有能力漂洋过海寻你,你却已嫁为他人妇……”
傅千凝因“阿凝”二字心动怦然,听他说得认真,感慨油然而生:“我胡闹任性,刁钻粗野,你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呀!我又不是头一天认识你,”他眼波潋滟柔情,“我鲁钝愚昧,直来直往,还望你多多包涵。”
二人十指交缠,相视而笑,均觉此时如梦如幻。
寻思半晌,傅千凝道出最大的困惑:“七十二岛并非缺我不可,但海盗摩拳擦掌,我得回去迎战。”
“京城和萧家也并非缺我不可,容我和家人商议,向无上皇请示,看是否先去助三公子?”
“也成,届时打完胜仗,咱俩去哪儿都行,”她笑貌灿然,“你好像真没再打嗝了……是因为亲了的缘故?”
萧一鸣笑眸微垂:“那……继续?”
正当傅千凝笑嘻嘻环上他颈脖,意欲和他“蹭来蹭去”,忽瞄见墙头和院外大树上不知何时冒出七八个男女护卫,视线若即若离,假装远眺风景。
院门外,传来萧一哲忍无可忍的尬笑。
“咳咳,哥,你释放红色信号烟,是为了让小弟带人前来围观?”
亭边那对小情侣维持原来相拥姿态,两张脸如被泼了红漆,堪比猴儿屁股。
···
三个月后,萧家迎来一场简洁而不失庄重的婚礼。
傅千凝以晋王府表姑娘的身份,火速嫁给萧一鸣,并计划婚后速回七十二岛备战。
她原以为,任由那家伙先后戳完十七下,便算还清债务,一笔勾销。
岂知新婚之夜,乃至此后的无数个夜晚,她双眼被布条遮盖,遭他从天黑戳到晨光微熹。
戳得她嘤嘤直哭,只能有气无力地在他耳畔讨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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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嗷啊~终于写完这一对了!这章反反复复调整了好多次,三合一啦~
提及的龙血树参考了索科特拉岛龙血树的部分特性,有私设和虚构,主要为剧情服务,也是下个文的起源。
第八十七章 番外四
#87·阿微
【章和七年春】
“狸奴!狸奴!别跑呀!等等我!”
童声清脆天真,回响于晋王府清幽雅致的修竹丛间。
七岁的小阿微满身艳红,兴高采烈追逐一只小狸花猫。
她眉眼弯弯,皎皎如月,一行一止尽是稚趣。
不料绕至翠竹后,猫却直窜向一素衣小少年。
那人比她大上四五岁,生得俊秀,眉目如画。
他弯腰把猫搂在怀里,淡淡扫了阿微一眼,转身就走。
“还我!”阿微迈开小短腿直追。
小少年回首:“请你别吓它,它是我的猫。”
阿微明眸圆睁:“……思锐哥哥?”
见她背后的侍婢和嬷嬷赶来,小少年略一颔首,扬长而去。
阿微扁起小嘴,既为对方抱走小猫而伤心,也为他的冷漠无礼而不忿。
她明明是他的客人,他也明明是她父亲的学生!
自她记事起,便记得晋王府的思锐小哥哥生得好看,常去她家向父亲请教学问。
因不可打扰他用功,她往往只会远远一瞥。
近两年再未见过,没想一碰面,他竟抢了她要的猫。
“怎么了?”宋思勉快步追来。
“猫被那小哥哥拿走了!”阿微朝小少年离去的方向努嘴。
“我陪你去找更好玩的。”
宋思勉牵了她的小手,步向广池一带。
阿微小声确认:“他是你的异母弟弟,对不?”
“嗯,”他顿了顿,“他……刚守孝归来,马上要离京,情绪不大好,你别往心里去。”
阿微隐约记得,思勉哥哥自幼丧母,后连孪生弟弟也没保住,虽为长子,却不及家中老三得宠。
印象中她从未目睹兄弟一同玩耍的场景。
但正正唯有这位低调内敛的大哥哥,才乐意带她逛王府、摘花儿、捉小鸟……
“咱们不和他玩!”她轻轻摇晃他的手,“你的弟弟不理你,但你还有我这个妹妹呢!”
宋思勉一愣,随后笑颜舒展,璀璨如广池上粼粼波光般耀眼。
【章和十三年秋】
“慎之的字,越发长进了!”
阿微喜滋滋抱了一盒糕点前去书房时,听父亲笑夸表弟,不屑地翻了个白眼,又当即换上笑脸。
“爹!女儿给您端来了桂花糕,您趁新鲜吃,可好?”
“先放着,”林绍眼神祇在她脸上停留了极短一瞬,续对崔慎之道,“但你对‘日月欲明,浮云盖之;河水欲清,沙石涔之;人性··欲平,嗜欲害之’这一段的理解尚存偏差……”
当下,他耐心讲解其中含义,并强调嗜好和奢欲的坏处。
崔慎之专注倾听,逐字逐句琢磨。
阿微本想请父亲移步听她弹奏新练的曲子,加以指导,无奈屡次三番插不上话,深感气馁。
早在前两年刚接触表弟时,她已因他的过于耿直而生厌。
原以为乡下孩子笨拙,不料在父亲的指导下,他突飞猛进,教养、学识、气度迅速提升,乖巧懂事,俨然成了父母口中“别家的小孩”。
至今,她已不止一次听闻父亲夸赞崔慎之天资聪颖,认为他的天赋不亚于远赴海外的晋王三公子;而林夫人更提过,表姐弟只差了不到两岁,大可“亲上加亲”。
阿微固然明白,此等大事容不得小孩子置喙。
但对她宠溺有加的小姨似乎不赞成,私下反复强调,以她的出身和品貌,绝不应委身于败落的崔家。
此番见父亲对表弟严厉与慈爱并重,她心下不是滋味,瘪着嘴退至一旁。
林绍讲完一段,阿微还没来得及开口,管事急急赶至,说是刘家有事请见。
“我处理点事,糕点……表姐弟俩分着吃吧!”林绍起身理了理衣袍,轻拍崔慎之的肩膀,又对阿微笑道,“别欺负表弟。”
阿微娇滴滴应声,目送父亲带领仆役离开书房,转头对崔慎之丢下一句“好好用功,我不打扰”,自行提裙绕屏出门。
“表姐……”崔慎之搁笔,仓促迈步奔近。
不知何时,那瘦弱的小少年已比她高出两寸有余。
面庞迎着光,眉清目秀间犹带磊落之气。
阿微退开半步,警惕瞪视他:“有什么事?”
崔慎之脸颊泛红,小心翼翼从袖内摸出一个小竹筒:“我来时买了点杏仁饴,给你尝尝。”
阿微皮笑肉不笑接过:“谢了,你忙你的。”
话毕,提裙跨槛而出。
过了垂花门,她顺手把小竹筒塞给阶前候立的笙茹。
笙茹疑惑:“这是……?”
“慎之从大街上买来的寒酸玩意,拿去扔了,省得吃坏肚子。”
阿微步子匆匆,是以未留神身后不远处有一道目光,于顷刻间暗淡无神。
【章和十四年夏】
“刘大人这一孤棋,极具反弹之势,好生难解!”
豆蔻之龄的阿微坐在金丝楠木棋案前,手执白子,思忖片刻。
抬头望向刘志锋时,那双水眸如墨玉上流淌的两泓清泉,透澈又明净。
刘志锋二十上下,白净的脸庞如被烧灼过,怔然须臾,低头轻笑。
“姑娘太见外了,刘某虽入朝为官,但与你有同门之谊。”
“然后呢?”阿微漫不经心垂眸观局,并不急于强攻,只求先制孤。
刘志锋浅抿一口茶:“无人时,咱们仍旧以师兄妹相称不好么?”
“不好。”
“为何?”
“你在我爹门下呆的时间不长,”阿微嘴里嘀咕,“唤我‘师妹’,有占便宜的嫌隙。”
“我……我哪敢占你便宜?”刘志锋容色讪讪。
阿微不答,几番思量应对之策,猜测他下一手会落在何处。
被他这么一问,戏谑笑问:“你年纪比我大,资历比我长,棋艺比我高,却只让我三子,还说不敢占我便宜?”
“你年少聪敏,棋艺尽得老师真传,我再多让,定被你吃得死死的。”
他这话带着三分哄劝,三分赞许,三分恳切,余下的飘渺情思融于眼底。
阿微边落下一子,笑眸斜睨他:“被我吃得死死的,你不乐意?”
刘志锋正要围追堵截,闻言一僵,改而将手上黑子置于远离战局的棋盘一角。
“我……会让着你,无论任何事。”
阿微嫣然一笑,承了他的情,成功突围。
如刘志锋所言,他确实处处让她,迁就她。
直至后来,宋思勉因比试采摘沐星花一事,失足堕崖……已担任工部侍郎的刘志锋忍辱没再争辩,更为阿微背负了骂名,最终遭到弹劾、罢免,被迫离京。
【章和十六年初秋】
一连数夜,阿微每每阖眼,总会看见宋思勉躺卧在担架之上。
俊朗容颜惨白如纸,膝盖以下腿骨错位,鲜血染红了袍子。
她无数次从噩梦中惊醒,又无数次被惊悸和懊悔折磨得疲倦不堪。
终归还是病了。
她固然想亲去探视,毕竟那是伴随她成长的大哥哥,是她芳心暗许的情郎。
可他还愿意见连累他受伤的她吗?
愿意看到她憔悴如斯的脸吗?
待病稍有气色,趁林绍夫妇到晋王府谢罪,霍书临独自登门拜访。
“阿微,跟我走吧!别再淌晋王府的浑水!思勉那家伙能给你的,我也能!“
他气急败坏,拉着她走上九曲回桥。
阿微直觉他此行有所图,边甩开他的手,边勒令笙茹等人退守岸边。
二人一先一后行至湖心亭,隔案而坐。
无茶无酒无点心,只有各自或焦灼或疑虑的视线相互碰撞。
阿微已非稚龄孩童,依照她多年的接触了解,霍书临乃仙姿逸骨的翩翩佳公子,素来临危不乱、镇定自若,此际却急不可耐……
心中有鬼。
“霍七哥,是你做的。”
她言辞含混,语气似疑非疑,满心祈求他会极力否认,乃至暴跳如雷,怒斥她在污衊。
然而他没有。
他只是惊诧、震悚、疑惑许久,其后颤声发问:“你瞧见了?你、你没说出去吧?”
阿微顿觉暴风雨中夹着冰刃,数尽扎在她心上,刺骨之痛外,溢满寒气。
她沮丧掩面而哭:“你、你为何如此待他?他是你好兄弟啊!”
霍书临泪水盈眶:“我没想害他!只想着掰折树枝,让刘志锋出丑!谁知他连我都不如,才让思勉误踩失足……”
阿微抬手,想直接给他一个耳光。
挥动手臂的刹那,她未忘湖心亭四面通畅,二人种种举动将纳入靖国公府下人的视野。
他才华出众,容姿不凡,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
当宋思勉忙得自顾不暇时,往往是霍七守在她身边,温柔备至。
在某种程度上,霍七比宋思勉更懂她。
她不是没想过,如果世上有一人能融合他们俩的优点,该有多好。
他惊悚愧疚的俊颜映入她的泪目,这一巴掌,她甩不下去。
霍书临如窥见一线希冀:“就算他保住双腿,也势必恨你入骨,咱俩到山清水秀的富庶之地生活,不好吗?霍家在朝堂、江湖、书画界、商界均有地位,除了世子夫人的地位,一切我都有!”
“别说了。”
“我会比他更珍惜你,会日日夜夜守护你……”
“别说了!”阿微难得粗暴地打断他。
泪水潸然而下,她直视他的长眸,一字一顿:“你让我觉得恶心。”
【章和十七年春】
帘外雨潺潺,阿微端坐马车内,化装为棠族侍婢,紧抿双唇,咬牙忍泪。
几经挣扎,她决意逃离京城,逃离无父无母,无亲无友的京城。
出城之际,早就干枯的不舍之情,随春雨弥漫心间。
生于斯,长于斯,踏出这座城池,她便没了家。
或许,从母亲撇下她的那一刻,家已不复存在。
颠簸中,申屠阳平静凝视她,并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这双拉强弓、牵缰绳、持长刀的手,触感微糙,与宋思勉那舞文弄墨的手截然不同。
阿微下意识一缩。
“在想什么?”申屠阳不以为意,再度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