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媚——容千丝
时间:2022-01-13 08:55:25

  “是萧家大宅,今儿恰好赶上萧太夫人整寿。”
  “不是……他给祖母祝寿,理当先把我送回晋王府才对呀!”她越想越不对劲。
  女护卫眼角眉梢氤氲戏谑:“方才去了趟霍府,得悉霍家那位老太医已至萧家贺寿,是以绕道回府。”
  傅千凝傻了眼。
  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就演变成为……在满城权贵向萧太夫人道贺时随他求医了?
  “停停停!”
  从刚停稳的马车上滑落,她震惊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座气势恢弘的府邸前,门口来来往往全是衣袍华贵之人,个个喜气洋溢,好奇端量她。
  萧一鸣正将马匹交给仆役,见她下地懵然片刻后竟扭头就走,顾不上别的,箭步上前一把拉住她。
  “你……”
  “我先走一步!改日再到贵府拜会哈!”
  傅千凝自知蓬头垢面,不宜见外人,左脚虽轻微扭伤,但此地离晋王府不过数街之隔,咬牙忍忍还能蹦回去。
  萧一鸣不希望在宾客盈门之时边说话边打嗝,把萧大公子多年来的威严形象毁于一旦,干脆不与她啰嗦,探臂一拽,随即矮身一捞,将她横抱在身前,直入萧府。
  这下不光傅千凝惊呆,府门前聚集的萧家人、客人、亲随、邻居均瞠目结舌。
  飘着上了七层高阶,在一声声“大公子”的招呼下,傅千凝勉强回神,试图挣扎落地。
  无奈萧一鸣早有防备,健壮有力的臂弯死死箍住她,足下如飞,绕过门内的青石影壁。
  “呜……”傅千凝既惊且羞,悄声哀求,“老萧,放我下来!我没事,真没事!”
  萧一鸣知她要强且诡计多端,一个字也不肯信,抱着她过了引桥,直奔二门。
  眉峰凝聚凛然,方正脸面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傅千凝因他罕见的霸道气焰而震慑,无端生出“羊入虎口”的错觉,不由自主噤声。
  二门后的庭院聚了数十位刚进门的客人,正由萧一哲夫妇招待,享用两侧的酒水点心,见传闻中不近女色的萧一鸣抱了一名红衣女子风风火火闯入,无一不目瞪口呆。
  萧一哲看清他怀中羞红了脸的女郎时,哈哈大笑:“哥哥是怕祖母不让你赴宴?索性抱着人家入门,可谓不一般的惊世骇俗呀!”
  “听说霍老爷子莅临府上?傅四姑娘中毒了,得尽快请他老人家诊治!”
  萧一鸣无视弟弟的揶揄,举目四望。
  萧一哲微惊:“霍太医和爹爹在后花园赏盆景,快随我来!”
  兄弟二人一前一后,沿着回廊大步流星而行。
  傅千凝深知躲不掉,垂下眉眼,轻声道:“我自个儿走,成不?”
  萧一鸣不予理会,圈得她更紧。
  落入旁人眼中,自是成了彪悍密卫副指挥使对病弱姑娘的强势宠溺。
  傅千凝欲哭无泪,只想捂住脸,终觉太迟。
  她两次负责晋王府喜宴接待,后到镜湖行宫探望无上皇夫妇,京中认得她的权贵绝非少数,外加刚才萧一鸣替她报了家门……
  唉!他和她无论今后如何,必定谣言四起,大概跳进黄河亦洗不清了。
  她无心欣赏萧家御赐宅院的美景,满心盘算该如何把“身中奇毒、朝不保夕”的谎言给搪塞过去。
  待见了后花园中的霍太医,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须眉俱白的黛袍老者正在花园的亭内,为一位年事已高的华衣妇人诊脉,周边还围了一圈老小!
  受尽瞩目的萧一鸣两颊泛红,仍不肯松开怀中姑娘,疾行而上:“一鸣见过祖母、七叔公、霍太医、父亲、母亲、霍太医、二叔、二婶、三叔、三婶、四姑、六叔……”
  其他人视线在他和傅千凝丽容之间来回挪移,久久说不出话。
  傅千凝挣了两下,没挣开:“放开,这样……太没礼貌!”
  “礼节什么的,嗝,等你痊愈了慢慢补。”
  萧一鸣唯恐那声打嗝遭人听了去,这话几乎贴着她耳朵,更是形成了一股缱绻绮丽的气息。
  此情此景令一众长辈目目相觑。
  萧一鸣懒得解释来龙去脉,对霍太医躬身道:“请恕晚辈无礼,此番执行任务,连累傅四姑娘受伤中毒,恳请霍老爷子施以援手……”
  霍太医一惊,转头目视萧太夫人。
  老太太犹自喜滋滋端量长孙和其怀内女子,良晌猛然了悟,焦灼道:“快!速速辟出一间客院,啊……来不及!劳烦霍太医移步到叠鹤园!”
  傅千凝初次到访,不识该处为何地,不由得疑惑望向萧一鸣。
  萧一鸣解释:“那是……嗝……我住的地方。”
  老太太颤颤巍巍起身,冲二人面露慈爱笑意:“你俩不必惊忧,长辈们都在呢!”
  傅千凝叫苦不迭:“叨扰贵府,还请太夫人恕罪。”
  “姑娘既是一鸣的……好朋友,无须见外,当自己家就成!”
  有萧太夫人乐呵呵一句话,其余人纷纷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萧一鸣向家人略一颔首,引领霍太医、药童和仆役回居所。
  他成年后为便宜行事,早早搬离萧府,但住处每日有人打理,供他随时回家歇息。
  辗转穿过花木扶疏的园林,相当于招摇过府,即便傅千凝江湖儿女,性情豪迈,亦免不了因主宾窃笑打量而羞涩。
  “我在马车上运功驱过毒,已经没大问题了……何必麻烦霍太医?”
  “来都来了,嗝,听长辈的。”他凝重神色依稀浮起浅笑。
  傅千凝越发怀疑,他或多或少从她的脸色、行动推断她已然无虞,强行抱她归家,当着亲朋好友之面张扬,八成是将计就计之举。
  哼!狡猾!奸诈!用心险恶!
  进入叠鹤园,萧一鸣径直将她放于主卧大床之上。
  如傅千凝所料,老医官只需粗略把脉、观看眼底舌根,即断定她的毒解了七成。
  “傅四姑娘血中的毒算是以毒攻毒,残存毒性可逼出,也可靠丹药融为已用,萧大人不需多虑。至于腿脚不便……是扭到脚踝所致,用药敷上一两日便可缓解。”
  “有您确诊,晚辈才安心哪!”萧一鸣笑颜舒展。
  霍太医当场开了药方,又从药箱翻出一盒活血化瘀的膏药,叮嘱几句。
  傅千凝唯唯诺诺应对,待萧一鸣送其离开,她不顾侍婢阻挠,下床开溜。
  不巧萧一鸣只送霍太医走出叠鹤园即折返,二话不说把她扛回房,摁床榻上。
  “太医说无碍,我、我不打扰了!”她甩开他的手,“你忙你的!我自个儿能回晋王府。”
  萧一鸣定定注视她,似想从她的微小表情揣摩心思。
  还好,娇艳脸蛋有窘迫难耐,有余悸未消,有忐忑不安,有羞怯交加,独独没有愤怒。
  “我还得去一趟京南运河码头……嗝,作交接,顺便把那几名盗窃者送交刑部,”他吸了口气,“你别乱动,先在我这儿住下,嗝,忙完后,我、我有事与你商量,嗝。”
  他这番话说得磕磕巴巴,语气则郑重且恳切,教她无从拒绝。
  她一未嫁姑娘,堂而皇之留宿,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兴许传到外头,会演变成萧大公子心急火燎,罔顾礼节,抱她回府展露恩爱、宣告主权;而傅四姑娘以“求医为名”,轰轰烈烈见过萧家上下,公然入住萧府……
  只怕用不着半日,满城皆知。
  【九】
  萧一鸣虽知就丢下傅千凝过于无礼,却舍不得太快将她送走。
  毕竟,宋思锐不在,他已不能像前年那样时常进出晋王府。
  经此一事,他确信家人不会再胡乱牵线搭桥,而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催促他和她尽快定亲。
  嗯,有种借题发挥得恰到好处的侥幸。
  离府前,他千叮万嘱,请母亲和弟媳们务必对傅千凝多加照顾,反被嘱咐“快去快回,莫要冷落了人家”。
  花了一日一夜,萧一鸣总算完成秘密运送奇珍花木的任务,总体而言,功大于过。
  翌日中午,他急匆匆赶回萧府,惊觉石阶前停靠了一辆黑楠木马车。
  车檐所悬的莲花纹檀木牌为晋王府标式,显然是晋王得知消息,派管事和嬷嬷来接。
  让萧一鸣略感心安的是,车内空无一人,可见那姑娘还在府里,
  施展轻功直窜叠鹤园,园内或坐或站了一大帮人,有萧家各房女眷,有府内老妈子、丫鬟,还有几名晋王府侍婢,见他现身,吵吵嚷嚷声立时停歇。
  萧一鸣在人堆中找到静坐石凳上的傅千凝。
  她换过银红褙子,层鬟叠髻,珍珠发饰与璎珞光华熠熠;容色本就俏皮亮丽,薄施脂粉后描黛点朱,登时光彩照人,更胜从前。
  萧一鸣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两日的苍色武服,失笑下了逐客令:“诸位若无旁的事,去忙活吧!”
  其他人嬉笑著作鸟兽散,转眼间剩下二人默然相对。
  萧一鸣留意到院落里多了大包小包,估摸是家人赠予傅千凝的礼物。
  他破天荒带姑娘见长辈,且对方又是出自江湖名门傅家,备受晋王的宠信爱护,府里人自会争相讨好。
  “没、没吓着你吧?嗝……”他嗫嚅良晌,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话题,“那个,我曾给你做了红色信号烟,嗝,你用过没?”
  傅千凝墨玉般的瞳仁微张,如闻匪夷所思之言。
  她在他家安安静静“养病”一日,今早众人便用各种礼物、美好夸赞将她围得严严实实。晋王府仆役早来相接,终没能把她从萧家捞出。
  而今等了一宿,这家伙风尘仆仆返家,竟然净是问些没头没脑的问题?脑子有毛病?
  积压许久的怒火上冲,她摸出那信号烟一拉一吹。
  “嗖”声奇响,红色烟雾腾至高空。
  “现在用过了,”她寒着脸离座,“萧大人,告辞。”
  萧一鸣懵然,展臂拦她面前:“慢着!嗝,我有要事!”
  “你倒是说呀!”她没好气斜睨他。
  他浅铜肌肤漫上淡红,意气飞扬的面庞满溢窘然,支支吾吾半日,死活憋不出半个字。
  傅千凝拨开他的手:“等你想好再说!”
  “你还欠我十四下……没戳……嗝。”
  他情急之下,口不择言,搬出他们最初的“债”,话音刚落,与傅千凝忿然目光相触,已知失言。
  真想给自己甩两耳刮子。
  傅千凝深深吸气以平息时刻会炸的火气,叉腰怒视他:“你戳啊!你现在、马上、赶紧给我戳回来!”
  萧一鸣连续数日没睡,被她凶巴巴一吼,心下窝火又憋屈,一不做二不休,抬手伸指戳向她小腹的神阙穴。
  小心翼翼,既轻且柔。
  一下,两下,三下……他面红耳赤,心跳狂乱,已无力辨别指尖触感与上回有否差别。
  傅千凝呆然由着他戳了整整十四下,完全不晓得他忽然整这出,到底算什么。
  在她心中,“戳”这件事,纯属为彼此留一丁点儿牵扯。
  如今有来有往,是否代表两清了?
  源自虚无缥缈间的酸楚涌上心头,化作泪意湿润了眼眶。
  他们各自成长在截然不同的环境下,各有职责,如何凭借数月相处的小小情谊冲破分隔两地的重重障碍?
  她哪儿来的自信和勇气?
  傅千凝抬眸凝视无措的他,阳光金芒洒在他轮廓分明的面庞上,五官被融亮金晖勾勒出深邃俊毅的风华。
  哪怕他武服落了灰土,身姿始终挺拔,剑眉星眸仍流光风扬。
  她承认,这张脸不止一次入过她的梦。
  仿如听见无声叹息坠落在心底深处,阵阵回响诱使她踮起脚尖,把唇凑到他腮角轻柔一印。
  萧一鸣僵如石化。
  傅千凝掀起唇角:“当是欠债多时的利息。”
  语毕,绕开他,走向院门。
  “站住!”他如梦初醒,反手将她拖回,“嗝……你、你太过分了!一个姑娘家!嗝,怎能偷亲我,然后跑了?嗝!”
  傅千凝气炸:“是!我就这么不知羞耻!我……”
  话未道尽,后颈被一道力量固牢,迫使她昂起泪光泫然的脸,下一刻,愤懑之词已遭他吞噬。
  萧一鸣俯首吻她的唇,忽轻忽重,如蹂如躏,如啃如舐,毫无技巧可言。
  这回轮到傅千凝傻了眼——这算什么招?欲擒故纵?以攻为守?后发制人?
  他从唇与舌的黏缠追逐中窥见一丝诀窍,步步进逼,又恐她站久了腿脚难受,边贪恋唇上柔软,边将她抱至凉亭的围栏上。
  傅千凝后背无所依傍,受他前倾之力逼迫,唯有伸臂勾住他肩头以保持平衡。
  风摇叶动,沙沙作响,分不清过了多久,他终于恋恋不舍从那两片浅尝深品的唇瓣上撤退,和她以额轻触。
  “不知羞耻的事,该由我来做。”
  傅千凝宛如跌落悬崖又飞弹回天上,懵懵懂懂尽是不真切之感。
  萧一鸣难得主动,胆儿一下肥了,笨拙拥她在怀,感叹道:“你往日成天嚷着要与我拼酒,可我只想……和你对饮合卺酒。”
  “这算几个意思?”
  “我俩都这样那样过了,自然要成亲的。”
  “什么‘这样’、‘那样’?礼尚往来地‘不知羞耻’而已!”
  萧一鸣急了:“你、你用嘴在我脸上蹭来蹭去,又用手在我腿上蹭来蹭去;我还用脸在你怀里蹭来蹭去,现在又互相拿唇齿蹭来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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