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学习的话。”她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微胖离开的背影,说。
和表姐仍然是好朋友,同时,她开始交到新的朋友,是班上的两个同班同学。这在她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
一个和她一样瘦小,叫大风。大风坐在第一排,就在她的前面。她身体不好,人长得瘦骨嶙峋。每次上街买衣服都不好选适合她的,她妈妈一度为这件事困扰得很。所以和大风特别投缘,大概就是书上说的惺惺相惜吧。
另一个同学坐在大风旁边,叫白雪,白白嫩嫩,人如其名,漂亮的像一朵白莲花。她瘦、又黑,白雪完全是无数个夜晚里她向往的样子。可以依靠的是表姐,自觉归属的是大风,羡慕的是白雪。
不知道是她们挖掘出了她内敛性格后隐藏的疯狂,还是年少叛逆受到她们感染,她们十分投缘,肆意、张扬。不谋而合。
语文老师在辨析同义词语的时候,曾说过“发现”“发明”的区别。发现的是已存在的,而发明的是新的东西。就像她们发现她,她发现他。
因为她们发现了她,所以她遗忘了宋柔山。
三年后,她从初中毕业,顺利升上了市高中,想宋柔山的时候越来越少。也许一个人真的能被另外的人或者什么东西代替,而时光,最是无情。
在初中,白雪教会了她如何用手机打字和玩游戏。那时候大哥大和板砖是连在一块的,手机最开始是九键按键。所以想在九键上打出想打的内容,必然要在一堆文字里往右、往下不停地摁查找自己要打的那个字。这不太容易,她曾经一度把这个当成一个挑战,而不是简单的打字。最简单的巡航战舰游戏和贪吃蛇游戏她和大风、白雪还有表姐在课间轮流玩得不亦乐乎。
初中毕业,她和大风一起去了网吧,花了五块钱,在两块钱一个小时的网吧里耗了两个多小时。她是第一次去网吧,连电脑的开机键都找不到。大风迷上了网络游戏,一进网吧就开始熟练地开机上号,但好在沉迷游戏的时候还算尽职尽责,在游戏间隙不忘教她开机和打字的一些基本事项。那天下午,她在网吧听了两个小时的□□音乐,在电脑上生疏地用一指禅练习打字。
之后手机更新换代得很快,电脑iPad等电子产品逐一问世,并且速度快到离谱。
大学时她对电脑没什么需求,但大二时爸爸给她买了一台电脑。她本科、硕士和博士哪怕与电脑相伴了快十年的时光,电脑打字却仍然是一指禅。
到了高中,诺基亚已经成全了一个时代,她还是没有手机。平均一周回家一次,和爸妈用座机通一次电话。
高二一个平常周末,她回家,没有通话。外公外婆神色悲凄,他们说她妈不在了。她一时没听懂,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他们告诉她,不在了就是离开。那个时候死总是让人讳莫如深的一件事。
她想她应该悲伤,她也很悲伤。就像十岁那年离开,她在车上无声哭泣,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她的父母只看见她笑得异常在卧铺车中兴奋地对他们挥手。他们说她冷血无情。
那她,就是这样的吧。
她请了两天假,在家守孝,看着家门前请来的一群唱跳的人,又看看灵堂前的照片。她上一次见她妈妈是过春节,她和爸爸每年回临安一次。那时她没看出她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虽然她也没格外注意过。
外婆说她妈妈患了尿毒症,没治好才。
说走就走的人,不似说走就走的旅程。那人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可她心里没有难过,也没有落一滴泪......
第11章
上初中的时候,学校里组织学生在大堂看电影。黑白的人像和场景经过放映变大了数倍,将新中国解放前人民解放军经历的艰苦困难带到新时代的孩子后辈面前,其中许多人禁不住感动地哭了,先是女生,随后连最顽皮的男生也被哭声感染哭了起来,有人小声啜泣、有人哭出了声音,在安静坐在屏幕前的人群里格外显著。有人安慰,有人无声递过纸巾。
她在黑暗里环视一圈,周围的老师一脸欣慰的表情,“虽然青春叛逆起来让人很头疼,但终归还是一群能够被感化的孩子啊...”
看着周围哭泣的同学,她心里毫无波动,肩膀却一抽一抽地耸动着。在老师同学眼里,她在无声地哭泣,虽然没有哭出声,肩膀的动作却暴露了她的真实感情。
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她装的。所有人都在哭,只有她不为所动的话,会显得她不合群是个怪人吧。
她不想做怪人,尽管她确实并不合群。
初中的那个夜晚,她还能为了别人可能的想法伪装一下自己,但现在却懒得假装自己很伤心,很难过了。
妈妈去世了,她却不哭不闹,确实是个怪人吧。
谁知道呢。也许是痛苦还没抵达界限。
听说每个人的临界线都不同。比如某个人手上划了一个口子,流了很多血,那个人哭了。而另一个人踩空了楼梯,摔段了手才会有那个手划了口子的人的痛感。
也许呢。
有人心脏跳动的位置那里荒芜寸草不生,有人那里奇迹般万物生长。
她只觉得心里空空的,空空如也。
有些迟钝地想着,那个女人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她们再次相逢的时候,就是她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是的,每个人都会死。
她对父母没什么深沉得难舍难分的感情,但她没想过江琴会死,毕竟才中年、四十岁都不到的人啊。
初中毕业那年夏天拿毕业证,那天她既开心又迷茫。开心的是她的成绩比她预估的还好,凭借着678的高分完全可以去市重点高中。迷茫的是初中三年结束,新的旅程又即将开始,而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回家将成绩告诉了爸妈以后,他们也很高兴。甚至还临时决定回来和她一起过暑假。但两个人不可能同时回来,最后是她妈妈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