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出去的东西岂有要回来的道理。”萧叙声音听着明显不悦。
此时另一个御前宫人司理观察着皇帝脸色,他跟在皇帝身边十年,从未见他如此发怒,韶华宫的那位可真有本事。任何一个皇帝的眼中钉,除了他亲兄弟容王以外,此时坟头的草都有人半身高了。
司理进谏道,“争流是太后最重要的遗物,不如可对外说时美人偷了陛下的琴,转送给了弦月,如此一来弦月定会将琴送回,也正好借此惩罚时美人。”
萧叙慢下脚步,眼神幽幽地望向司理,将人盯得毛骨悚然。
“禁言一月。”
“陛下?!”司理神色大变,刚要下跪求饶,想起自己已经不能说话,只能乖乖闭上嘴。
司理不似司律那般常年谨言慎行,他向来机灵活泼,皇帝虽然器重司律,平日里却嫌他太闷,反而更多与司理斗趣。这二人不止是奴才,更是心腹。
萧叙命令宫人不必跟他,自行往寝殿走去。
司律瞥了眼一脸苦相的司理,难得多数落几句,“蠢钝。那琴何等珍贵,不论时美人如何将其弄到手,陛下既然将琴赠给了她,又怎会为了拿回琴,而令她受委屈?陛下今日一反常态盛怒,未必是因为失了琴。”
司理闭着嘴不能说法,脸上却是一脸困惑。
司律读懂他的意思,蹙眉望着萧叙的背影,怔怔道,“或许更是因为时美人将其转赠给了弦月。这两者差别甚大。”
如果是因为后者,那么将来后宫之中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韶华殿中,时语冰惴惴不安一夜未眠,心中担忧着甚至想着是不是要写一封信给刑部尚书,好让容王想想办法,她是真的怕自己小命不保。
次日晌午刚提起笔,夕儿忽得推门而入,神情慌张地道,“时美人!大事不好了!你快出来!”
时语冰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怔怔地从桌案前站起,脚软绵无力,双手抓着裙侧。
“美人小心!”夕儿扶住了时语冰,才不至于令她被门槛绊倒。
由夕儿搀着穿过长廊来到正殿。只见司律手捧着锦卷,定是发落她的圣旨,时语冰欲哭无泪地跪下。
老狐狸被惹怒了,他不再与她周旋了?要一击将她毙命?
司律一脸肃然,卷开圣旨开始宣读。丽嘉
时语冰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掌心攥紧了膝上的布料,心中无比懊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与教坊其他人一样,或嫁了个普通的贩夫走卒,或入高门为妾,也好过进宫与这只老狐狸斗,把命都斗没了。
司律在说什么她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等着最后一句,想着能不能保住性命。
“.....册封为贤妃,迁居琴瑟殿。”
听到贤妃二字,时语冰猛然抬眸,眸光晃动,朱唇微张,脸色比方才更加苍白几分。
不出半个时辰,时美人被封为贤妃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宫廷。一个小小的美人,越过贵人和嫔,直接登上了妃位,地位几乎与韦贵妃相齐。皇帝后宫向来都是韦贵妃一枝独秀,其他妃嫔知道皇帝眷恋韦如是,收起心思,总体算得上安分守己。
时语冰的出现无疑是在平静的湖面掀起了巨涛。
此时,时语冰抱着圣旨坐在美人塌上出神,寝殿廊下的宫人来来回回地搬东西。
“这几个箱子里是贤妃娘娘的衣裳,抬过去之后放到寝殿。”
“奴才晓得的,夕儿姐姐放心。”
主子忽得得了天大的恩宠,宫人兴奋嬉笑着。册封礼就定在后日,时间仓促,他们今日就要搬去琴瑟殿。
贤妃......
时语冰心中除了惊骇,一丝欢喜都不敢有,心中无限担忧。昨夜萧叙离开时明明那么愤怒,几乎连弄死她的心都有了,突然降下天大的恩宠。琴瑟宫虽是韶华殿的两倍之大,富丽奢华,却距未央殿和书房足足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
明升实贬?捧杀?
就像是被驱赶着上了一座独木桥,即使前方是洪水猛兽,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夜里琴瑟殿一切打点妥当,时语冰该去御前谢恩。说实话她现在有点怵萧叙,这个男人不按常理出牌,自己的这些伎俩在他眼里都不够看的。
忐忑进了未央宫,被告知萧叙受了风寒卧病在床。
时语冰踏入寝殿内室,狐皮制成的毯子盖到了半腰,这才刚入秋没多久,想来老狐狸的身体确实极差。时语冰不禁怀疑他清心寡欲只是因为身子太虚。
“臣妾谢陛下大恩。”她跪到塌前行礼,身躯匍匐着贴在地毯上。
许久,殿内并无声响,皇帝并未开口命她起身,时语冰胳膊酸腰也酸,微微仰起头看向床榻。
淡淡烛光下,萧叙眉眼静默,手中卷着书卷看书,好一副活灵活现的美人卧榻图。
此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进入内室,正是宫人司理端着药碗进来了,时语冰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起身接过药碗,“我来为陛下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