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
“顾大人且等等”
“我家公子也要下江南,有道是一路作伴好还乡…”
亭松嚎了几嗓子,顾琅恒听见了以为是昔日好友,前边顾家马车自是放慢了脚步。
顾琅恒下车,喜笑颜开,迎头撞见元英,登时就笑意僵滞在脸上,哭笑不得“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很是不乐意,也许是不愿意承认现实。
元英下马车,行至顾家马车前,乖乖行了礼:“请顾伯父安,伯母安”“请琅恒、琅愉妆安”
顾烽伸出头来,很是讶异,“是元英啊,怎么也过来了”
“你是要回乡吗?我们怕是不同路”
他们还要送老太太回信阳那边,绕了些路怕是走不到一块儿去。
元英施施然笑道:“小子也是下放了,不巧正是淮阳府芜湖县”
“一路上还请顾大人多多照料,元英这里弄了些软垫子,还望大人不要介意”
他将一摞摞垫子塞给顾琅恒,款款而去。
顾家人你看我,我看你,忍俊不禁,元容接过垫子,道是“这孩子有心了”
使唤二儿子,将精美软垫子送给女儿,顾琅恒不乐意,元容起身就去了后边车辆。
“阿娘,是谁来了?”
顾琅愉双眼亮晶晶,很是灿若明珠,一眼就看到精美又软乎的坐垫,很是好奇。
元容打趣道:“还能是谁?元英这孩子做事就是妥帖”
她眼里有些失落,闷闷道:“是他啊…”语气怅然,莫名落寞。
明明在厚愉楼上看到顾书郎的身影,他这么照顾顾家,为何就是不乐意见自己一面道别也罢!驱逐也罢!…
元容当然懂年少慕爱之情,她摸着软垫,有着没着,给女儿分析“你这孩子统共没见过顾书郎一面,缘何对他欢喜?”
说起顾怀之,少女顿时眉眼弯弯,笑若星河,软糯道:“他很善解人意”
“早晨女儿在厚愉阁看见他了,那时恰好宫里内侍也来了,女儿猜想就是顾公子将内侍叫过来”
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所谓的巧合都是人为罢了。
元容眉头一跳,说道:“说不得是元英叫来内官”
“元英既然是求外放,那肯定要在上书房向陛下请示,这种事最是磨功夫”
走程序都需要好久,他哪里想得那么远。
“再说,女儿远远看去:顾公子满头大汗,一看就是赶路走得急,周内侍临走前还特意扫了一眼当归楼,我可是瞧得真真”
“元英过来时,未和周内侍照面,想来不是他有所求,才这般洒脱”
自家女儿从小就心思细腻,看人看事都有自己见解,她半喜半忧,“还是愉姐聪慧”
“只是咱们就要离开这边,你心思不要繁重,绷着神经”
“女儿省得”
她就像小兔子一样温温顺顺,说话慢条斯理,就是眼里的光熄了。
元容将女儿抱进怀里,无声陪着她。
随着大皇子回宫,朝中气氛愈发紧张。
粱府,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殿下此去京州那边,可探到顾琅欢虚实?”
不怪粱国公这般在意顾琅欢,当年那小子连懋王殿下都揍过,好不容易将人弄到京州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苟且着,结果人家生龙活虎,如今有十万大军在手,比之前还惬意,如今顾烽以退为进,保住了顾琅欢手中的兵权,还将顾怀之这小子也捧到御前,顾家就像是土里的野草,春风吹又生。
懋王碾碎手中的海棠花,冷嗤道:“那小子心思深,岂是本殿能左右”
“人家不想助本殿就算了,咱们梁家也是人才辈出,粱昭这小子不也在盛京嘛!”
“我瞧着有竺也能干,祖父若是忍痛割爱,让有竺助我一臂之力”
说起粱有竺,粱国公一个头两个大,他苦笑着解释:“有竺性子冷,不爱与人打交道,从小就爱弓马”
如今就在朝中得了个闲职,也算是过得去。
作者有话要说: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选自《咏白海棠》杨柳迷离晓雾中,杏花雾落五更钟。@选自明·陈子龙《山花子》
第89章
懋王眯眯眼一瞪,拍腿笑道:“昭弟在就行,有竺随他去吧”
谋士重在精,不在多,梁昭能得顾琅欢一份青眼,人差不到哪里去。
“对了,顾烽那边可要派人”
素日粱国公可没少受气,趁着顾琅欢顾不到顾家,这时灭掉顾烽最佳时机,懋王做出割首级得动作,很是用力。
粱国公摸着胡子,乍一听见这提议就否决了,摇着脑袋,“不可!万万不可…”
“殿下别忘了,顾烽还是官身”
虽说是死对头,如今朝中三公缺一,陛下迟迟没有再立辅国公,只有陈国公和自己,顾烽若是出来什么事情,百官肯定都要往自己头上算。
“这段日子,二弟可是有什么动静?”
“眼线来报:二皇子身子不好,蜗居在府中,没什么异常”
“没异常?老二一向诡谲,做事不安常理来”
“如今父皇年事已高,迟早要立储,他惯会装腔作势,哼!”
“对了!殿下可曾去长公主那边走动走动?”
懋王憨憨一笑,“本殿回宫复命后就府休息,来了外祖父这里,哪有闲工夫去长平那里”
他们又不熟,为什么要去寰宇殿?
粱国公:“…”真是要了老命!我的殿下。
“陛下命三公给长公主封号之事忙碌,不仅仅是弥补,更是对长平公主的看重”
“殿下想想当初二公主和三公主御赐封号时,也只是赵家在前后忙碌着,陛下御赐了些珠宝了事…”
是个人都能看出皇帝的敷衍,长公主失踪那么久,不管赵家怎么翻腾,陛下人不愿意将人扶正,赐予长字。
懋王:“本殿下知道,明日就去”
他稳坐如山,粱公一口老气差点下不去。余光撇到熟悉的身影,粱国公一声吼:“粱三!”
“你过来!”
粱三猫着身子,理了理衣服,进屋给懋王请安,“请殿下安”
“请父亲安”
粱侑板着脸,低吼道:“你又去找顾家麻烦了?”
“父亲…怎么是找麻烦,儿子是去给你找帮手来着”
这话引起懋王的兴趣,他哈哈笑道:“俕儿什么学会体恤外祖父,说来听听”
粱三是盛京出来名荡检逾闲之人,为了网罗天下美人,还专门建了别院钱院,俗曰:金屋藏娇,行事十分荒唐。
粱三腆着脸,媚笑道:“回殿下,我今日去顾家提亲了”
“喔?提亲?”
男人娶亲都是三书六聘,婚俗很是繁琐,粱三这么大剌剌地上门,怕不是拉仇恨吧!
他爹已经在想象顾家人被气成什么样,使劲压制着自己脾气,鼻子气得一耸一耸,低吼道:“你要成亲,我怎么不知道”
“纳妾哪还需要父亲点头,钱货两讫就是”
他说得满不在乎,他爹气得吹胡子瞪眼,拧着粱三耳朵,咆哮:“纳妾!”
“成啊,你成心要气死你爹是不?”
“人家顾烽还是官身!官身!”
“小小七品芝麻官如蝼蚁一样,还不是被咱们家踩在脚底下”
“啪!”
粱侑气急了,一巴掌呼啦过去,打得粱三耳朵嗡嗡叫,脸蛋霎时就红了一片。
“你打我”
他捂着脸很是委屈,撅着嘴,横着眼,睥睨着怒火中烧的亲爹,质问道。
“我这是让你醒醒”
“顾家已经走了,如今盛京里头更多人将眼睛投向咱们家”
“你的一言一行已经不是代表自己,更是梁家,有心者甚至解读成懋王殿下的授意”
力的左右是相互的,三儿子痛,他也痛,粱侑紧了紧发麻的手,急红眼了。
“外祖父打你有度,在外头惹事,被别人打可不就是这么轻”
懋王见两人有闹翻趋势,忙和稀泥,调和着,“外祖父说得有理,俕儿,你以后合该收敛收敛”
“父皇还未降诏,你就凑到顾家门口打脸,幸亏没有被人抓住,不然外祖父不好交代”
盛京城这么多人看着,第一个出手的人落不得好。
“俕儿若是喜欢,外祖父给他相看人家就是,何必为了些女人凭白伤了和气”
粱侑冷哼哼着“他要是有点出息,还能愁娶妻成婚!”
“我是没出息,钱院那么多娇娥排队等着伺候呢,那些个木讷的大家闺秀瞧着就没趣”
“成啊,你要是敢出去,我就断了黑羽的吃食”
没有黑羽,我看你怎么蹦跶!
“你敢!”
“我是你爹,有什么不敢”
“不就是拼爹嘛!我去找爹…”
“你小子是不是皮痒痒,站住,来人!取家法来”
“老爷,公子这…好像又去找老太爷了”
粱侑:“…”算你狠!
懋王摸着鼻子,闷闷笑道:“外祖父,其实俕儿活得挺自在”
粱国公很是幽怨地望着殿下,呐呐道:“自由他一人,累死全家!”
“一家子整日给他收拾烂摊子,都被父亲宠坏了”
这一次要不是他们梁家反应快,孙氏那嘴怕是堵不上,刚刚逃了一劫,又出去乱来,真是孽缘!
“不提孽子,殿下明日还是早早去长公主那里走动走动”
二皇子虽没出府,但是二皇子妃与长公主那边走动频繁,这样也是让殿下在皇帝那里落个好印象。
懋王疑虑不解,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到时候让王妃去看看就是。
顾家,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一顿团圆饭。
顾怀之见门外有人影攒动,就提出去厨房看看酒水温得如何。
“唔…山鹰啊”
他们寻了偏僻处,山鹰才开口道:“禀主子,小孙氏和杨氏已死”
“顾家那边,梵楼已经派了杀手一路护着,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少年摸着手指,沉凝良久才徐徐道:“商行那里可查出什么东西没?”
“暂时没有消息”“不过梵楼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懋王殿下此次运往京州那边的粮草已被人掉包泰半”
“是愍王?”
“楼里只查出:有漠北的手笔,暂时没有搜查出愍王的人插手此事”
“漠北?若是没有内鬼,漠北的人如何得知如此辛秘的要事,让梵楼的人放长线”
山鹰注视着眼前人,很是钦佩,眼里泛着精光。
顾怀之:“掉包的粮草去了漠北?”
“是,算着日子,这会儿合该已经到漠北那边了”
“告诉楼使从在嵊州那边筹集粮草,先运送给前线”
“使个法子摸清漠北存粮的粮库”
这活梵楼者最是喜欢,楼主这莫不是想:搂草打兔子?有意思!
顾怀之见山鹰跃雀欲试,不免失笑“想什么呢,若是找到漠北的粮草就告诉顾琅欢”
人家地盘还轮不到梵楼人插手,顺水人情罢了。
“是”
山鹰刚走,顾怀之旧听见平安叫唤自己。
“公子!”
“不好了”
平安一脸急切,甫一看见自家主子,心里话就兜不住,“现在大街小巷都在传长公主要设擂台招驸马”
少年闻言,脸上笑意倏尔敛了,“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小道消息?”
出去一趟,连最基本的“不信谣不传谣”给忘了?
平安将自己在大街上所见所闻简述一番,“公子,这可是宫里发的讣告”
官方出品必是真实可靠的消息。
顾怀之捏着讣告苦笑不得,“平安,你怎生将官家东西给带回来了”
平安信誓旦旦道:“我看有两个汉子直接揭了讣告,一旁的衙役也没说什么,就跟着撕了”
衙役:“…”我上个厕所功夫就搞偷袭?玩不起!你个小垃圾,没有实力…口吐芬芳中。
顾怀之点了点他额头,沉声道:“你可记得那二人?”
平安不明所以,细细回想,将两人外貌特征“他们二人身高八尺,膘肥体壮,肤色偏黑,眼色透亮偏黄,深沉又犀利……”
“对了,有一人的耳朵好像有瘤子”
“他们往何处去?你可看清楚了”
“公子,您现在不是应该关心长公主设擂台?”
“我知道,待会儿就去隔壁找幸村”
“可是…”这跟幸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幸村的心上人!我的公子哎~
“那人瘤子在左耳还是右耳?”
平安找了找方向感,疑虑瞬息就道:“是左耳”
“好,我知道了”
“你先去将酒温好”
少年将手中的酒水递给书童,脚下生风般去了书房。
窗头唯有几撮鸽子毛,阿狸听见开门声,就呼哧呼哧窜到他身边,喵呜喵呜叫着。
【风云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笔下晕开墨迹,一笔一捺,俱是深情,少年风吹干信笺,伫望着窗外的杏树,将阿狸抱到案桌前,嗤嗤笑道:“胖阿狸~”
“咕咕鸟不在,只好麻烦你将此信交予她”
“喵呜”不去!
“回来带你去河边捉鱼,最喜欢的锦鲤?”
少年用哄小孩般的口吻,与阿狸商量着,言萧嫣嫣道。
“嗷呜”一天不行!好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