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温第一个坐不住,愤懑不平道。
“这等小人不可与之来往,像个疽虫一样常年侵袭我鹭州各村居,欺我天启无人不成?”
陈国公话头一转,又提道:“如今懋王殿下已深受重伤,当务之急是抓住那些个贼子,免得落下口实”
陈将军听了这话,连忙对着皇帝回话道:“禀陛下,外邦两国使者于昨日打伤驿站守军纷纷逃匿了”
“爱卿可是确认?”
“被打伤的士兵还在陈家医馆治疗伤势”
“如是这般,封锁盛京城,讣告八州:通缉两国来使”
“末将遵命!”
陈将军告退后,皇帝眼睛半阖着,缓缓道:“如今贼子逃了,于国于民都是危害,着京兆府衙加紧沿街巡逻,防御攻守事宜,宫中城中俱为一体,不可疏忽大意”
“诸位爱卿也早些回去看看府中可有异常,未免贼人作奸犯科,大家不可将昨日之事于外人道也,只说郊外有异贼作乱,郊区大营在紧急追捕…”
“陛下圣明”
“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官朝圣,昨日之事算是清楚了,大家脸上总算是有了人气。
鹭洲岛,顾怀之两人平安抵达时,这里晴空万里,落霞与孤鹜齐飞。
他们找了个画舫歇脚,外头歌舞几时不休。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
歌声清亮如鸟啾啾,夹杂着客人们的嬉戏打闹声,环境不太好。
作者有话要说:“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南山有栲,北山有杻。乐只君子,遐不眉寿。乐只君子,德音是茂”
“南山有枸,北山有楰。乐只君子,遐不黄耇。乐只君子,保艾尔后”@选自《诗经》
第109章
顾怀之没多想,只得喝着茶,从包裹里拿出几本书翻看着,鹰王还是在霍霍摸刀。
“首领以为,上次追杀我们的是何人?”
鹰王身影一滞,背对着他,嘶哑着嗓子,低低回道:“儒八子的人”
顾怀之知道他的意思,那些人一开始那般拼命,后来鹰王拔刀相见时,那群人吓得连忙跳河逃生,一看就是雇佣杀人。那些人显然是冲着自己来得,可是…如今朝中能痛下杀手的人除了梁家他实在是想不出别人来。
当初小孙氏差点就托盘而出,将粱三也供出来,紧要关头为何又改了话头,放过了粱三,现在想来可能是粱国公给她某种暗示。
少年想着想着就晕过去了,鹰王霎时回头,定定地望着顾怀之,神色莫名兴味,随即也倒地不起。
“嘭”
外头等候许久的人听着动静不放心还往里头放了些烟雾,少顷才进去将人绑起来。
“呸”“怎么都是些烂书…”
“老大!这小子身板不错,戴着面具是不是长得有些姿色…要不要小的”
“去去,老子亲自看”
说着他就动手掀开顾怀之脸上的面具,下一秒水匪们就齐齐咽了咽口水,“嘶”
眼珠子都瞪得直直的像铜铃一般大,屏住了呼吸,五六人都忘记了手上的工作。
“一群□□崽子墨迹什么!还不快将人弄上去”
外头一个尖锐的女音乍起,吓了他们一跳,回过神来的小五、小六笑眯眯地凑到常妈妈跟前儿,“常妈妈,这个能不能留楚萧馆…”
“就是就是!妈妈您瞧瞧这货色,满意不?”
常老鸨扭着腰肢,抚摸着鬓边发梢,漫不经心地看过去,少年静静地躺在那里,好似睡着的谪仙,芙蓉如面,眉若春水,常服睟容,湛然若神!
老婆子嘴巴微张,蹑手蹑脚地将窗口打开,瞬息就红了脸庞。
“妈妈,是不是人间绝色?”
“妈妈可不要忘了给小五、小六结账…”
两小子笑得很是狗腿,常老鸨神色痴迷着少年的脸蛋,上下打量着他的身段,片刻后拍着大腿直呼:“就他了!”
“愧三!”
“这小子跑哪里去了,去去、、将愧三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小五、你留下!我且问问:这小子随身东西拿过来?”
作为行业人,她们这一行不能碰书生,不然被梵楼的人发现轻则丢一人性命,重则丢三代亲人性命,是要挫骨扬灰的!
小五将顾怀之随身携带的东西捧到常老妈子跟前,笑嘻嘻道:“妈妈,您看”
“唔?…就这些?”
“不止呢,你瞧瞧…这人随身带了佩剑!”
这样一来,梵楼的人也无话可说了!
“把那个也翻开看看…”
光顾着看绝色了,她们终于想起角落里的鹰王,小五将他头顶上的斗笠掀开,“妈妈快看”
“这个…这个长得好凶!”
常妈妈以为角落那小子是长的丑,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躺在旮旯里的男人,下一刻就被这冷峻不禁的俊颜摄魄了,“啧啧”
她亲自走上前,翻找一番,这才发觉:此人只有一把刀,又黑又笨重,指不定从哪里淘来的次货色。
“这俩小子怎么还不来!”
“马上就来”“小六腿脚一向快,妈妈不要担心”
“去去去、、你别挡我跟前碍眼!”
常妈妈就这么坐在船舫里,眯着眼睛,望着顾怀之的脸,可算是明白了什么是视觉盛宴…
“郎君啊~”“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在天的鸟儿比人美,在河的鱼儿成双对…”
竟然咿咿呀呀哼唱起来,小五听得头皮发麻,不敢凑到常鸨跟前。
“妈妈妈妈、、愧三哥回来了”
“常妈妈安”
“正好这里有两个好货色,你把人抱进去”
说这话时,她又将顾怀之的面具套上去了。
“是妈妈”
她们想把人弄到马车里,再运回楚萧馆,稍作打算。
人算不如天算,车还没有进烟花街,就遇见官府又在四处抓壮丁,老婆子猝出一口气,“呸!真是晦气!”
“禀大人是楚萧馆的常妈妈”
来人踩着大马,嘚嘚…
“呀?是顾将军真是辛苦”
老妈妈笑得像菊花一样灿烂,老脸挤在一起,堆出笑意,笑呵呵道。
“常婆婆,你车里放了些什么?”
“将军真会开玩笑…老婆子这里如此逼仄,哪有什么东西”
她腆着脸,笑得跟弥勒佛一样。
“是吗?”
少年剑眉竖起,小脸紧绷绷,临走前还不忘扫了一眼常婆子。
“哒哒”
守城将军走后,马车这才顺顺当当进了里头。
“都小心些”“这次的货都是不容有任何闪失”
“说你呢,小兔崽子”
愧三将人从车地上搬出来,锁进箱子里,这才有个喘口气的功夫。
“妈妈,打算怎么处理这两人”
“我这里是容不下两个绝色,就给上头吧!”
“你去吃点饭,待会儿将人塞进暗道,咱们走隔壁柳三娘家的青石巷,那里已经备好小船,我把小六给你,切记!要快…”
如今朝廷征兵在际,那什劳子顾将军已经盯上她这里,怕是要尽快将这两人脱手,可惜…
天黑得快,两道人影在厨房鬼鬼祟祟,很快就没了踪影。
“哟~是愧三啊”
“哎哎!怎么不留下来玩玩…”
愧三理都没理她,像一阵风摸进了青石巷,下了台阶,果然看到一艘不大不小,能容纳三五个人的船,连忙将左右肩膀上的人扔下去,这才撑杆子划拉着船桨,准备趁着夜色离去。
“呼呼”
小五累得一身热汗,风一吹浑身凉飕飕,他瘫在甲板上望着老天,莫名有点心跳加速。
“愧三哥,这一单干完咱们就回家吧”
离家久了,连家的味道都快忘了…
“你先回去吧”
小五小六身上还是干净的,自己已经陷入这个烂泥中,如今难以洗清罪孽。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暂时回不去…”
“我们一起回去,这两人一定值不少钱”
肯定能赎身,说不得能余下不少钱。
愧三笑而不语,眼底满是苦涩,望着茫茫江水,心里很是迷惘。
“濯濯”船桨荡起阵阵水波,四周漆黑一片,唯有船头的油灯散发着盈盈亮光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顾怀之施施然醒了睡,睡了醒,都快装不下去了,浑身酸痛。
这时,船尾的愧三开口了,“小兄弟既然醒了就起来活动活动吧”
显然是知道两人已经清醒,因为愧三晚间就没有喂他们吃令人昏昏欲睡的药。
“船板包裹里有酥饼,两位先垫吧垫吧”
还招呼两人吃饭,一点也不客气。
顾怀之动了动腿,活泛活泛手脚,这才取下布袋里的饼子,掰碎一些给鹰王。
“说吧,你想要什么”
明知道他们清醒,还敢将人带到海里,胆子挺大。
愧三也不客气,直言:“两位大人,咱们此去是鹭州黑盐场,那里关押着许多异乡人,打手们将其打残,使其不能向外头求救,又胁迫他们不分昼夜地徒手捞盐、晒盐,从中谋取暴利,这些人很快就双手双足双眼溃烂而死,药石无依”
这人说得语气淡漠,顾怀之从他言语间便知:此事怕是很严重,话锋一转,“要我们救他们,我们能得到什么?”
那个叫小五的人应该就是本地人若是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冰虫夏草的消息也许很有可能。
愧三没有想到这两人也谈起了利益,不由得黑了脸,冷冰冰道:“公子想要什么?”
“冰虫夏草”
小五听着这话回头看向顾怀之,笃定道:“公子要得怕不是冰虫夏草,是再生草吧”
“也可以这么说”
顾怀之不以为然点点头。
“我们将冰虫夏草的下落告诉公子,公子就要帮我们将黑盐场里的劳苦人救出来”
“成交!”
顾怀之欣然答应后,这才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个鹰王来着,他摸摸鼻子将饼子递给鹰王,“吃不?阜阳的饼”
是咸的。
原来愧三将两人的行礼也一同带过来,顾怀之发现鹰王吃不习惯甜饼子,就将元家备的饼子拿了一些给他。
“能开这么大的盐场,说明靠山不小”
“愧三哥,光他们俩能行吗?”
“吱吱”船桨吱吱叫,愧三回望着小五,咧嘴笑道:“左边那是小郎君就是闻名遐迩的今科状元顾大人,右边那位手握弯刀该是陛下亲卫金鹰卫,再不行!不是还有新上任的守城将军顾郎恒,顾将军的兄弟顾琅欢将军已经在京州守城数年”
愧三故意弄这么大动静,就是想前后夹击,就算那人靠山在怎么大!也大不过皇帝吧…
顾怀之这才想起来,难怪街头那人声音莫名有点熟悉,原来是他。
船靠岸时,很快就被人围起来,为首者粗鄙问道:“就这么两个小白脸儿…”
目光游离在顾怀之身上,很是嫌恶。
“杂碎拿着!”
打手说话很是难听,将碎银子随手丢在地上,还要踩踏一番,小五气得差点当场掀翻那个贱走狗。
一行五六人压着顾怀之和鹰王往山里头走,“快些”
“小娘皮就是磨磨唧唧”“快走”
那人抡起大刀准备砸在鹰王身上,却被人拦住了,“大哥莫急,这两人献给大人使唤使唤,而后由您揉搓,不也是不可能”
“哼”
那人吐掉嘴里的牙棍子,横了一眼两人,走到前头去了。
顾怀之被人绑住,蒙着眼睛又上了船,这次船体上还有很浓重的鱼腥味儿,差点把人熏死,等了四刻钟左右,几人往上走,脚下没有细软的沙子,没走多久路上碎石,石头很多,那些人将他拽着走,踉踉跄跄许久,脚底板都快烂掉,盈盈灼灼听见“嗲”“咩”“噶”等词调,他竖着耳朵,人还没有准备就被人劈晕,华丽丽昏过去。
第110章
他是被浓郁的香味熏醒,少年眉头紧缩,第一眼就锁定坐在扇门口的男人,瞳孔一缩,此人穿着宽袖大衣,竖着条髻,嘴角留了一撮胡子,跟前放着两杯清茶,袅袅水雾腾起。
“这里是何处?”
“伟大的夷陵国,对你看到的,还满意吗?”
“不过如此”
“正好我也正有此意,请把”
那个胡子男人跻着木屐,径直走了出去,顾怀之摸了摸身上,也没发现异常,就跟着出去了。
男人换了一身便装,听着动静,适时回头了,一旁的侍者将顾怀之的剑扔给他。
“开始吧”
话音未落,胡子男人拿起刀就劈,左一刀砍掉了顾怀之身后的台阶,右一刀削掉了顾怀之的衣角,刀刀如切瓜,狠辣毒戾。
“小子!有本事正面刚”
他愤愤不平。
顾怀之隐隐觉得体内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里头钻,钻心地痛,剑入地三分,他靠着剑呼吸,额头竟然生出层层薄汗来。
“我的好友呢?”
“你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顾怀之当然不信,这人一副水匪打扮,长相阴鸷,他手上的刀还有血迹,蝇虫环绕,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少年才不管,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山,就邪魅一笑,“既然你这么喜欢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