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岛确实不够红,我赐你三丈白绫,以你之血祭沧海!”
他拎着三尺银剑,步步走来,手中的剑彷佛身体的一部分随身而动,挽花一起,剑影重重,去其锋芒,下腰横刺,腰斩其骨…
临空一脚,万剑齐发,将其捅成筛子…然身后一阵罡风扫过,顾怀之躲不及,吃了一掌,剑气散去,均被那人拦住了。
“啪”
长剑碎成几段,那男人冷冷一瞥,嗤嗤讽笑道:“中原人也不过如此”
体内鲜血齐齐迸发,少年压不住那口气,随口喷了出来。
少年灵眸一动,嘴角染了血,勾起一抹冷笑,被在场的中原男人捕捉到,男人定睛一看,喷洒在地上的血渍中赫然躺着八个虫,正扭动着躯体。
顾怀之:“儒八子?我看还不如叫王八”
要不是借那人一掌,体内的八大毒虫一时半刻也出不来,真是福兮祸兮,祸兮福所依。
“江湖中能认出我来无几人!
“更留你不得”
胡子男人用刀术乱其心境,儒八子躲在一旁伺机使用剧毒攻其不备,欲杀之而后快。
顾怀之应付得有些吃力,余光瞥见盘旋在上头的大鹏脑子里灵光一闪,假装没有看到儒八子的偷袭动作,凌空旋转翻身,“啾啾”
大鹏疾冲而来,挟裹着巨大的狂风,利嘴锋爪,咻一下掠过草地。
儒八子以袖遮面,以为那人被大雕如鸡崽子一般抓走,茹毛饮血,徒留满地狼藉,熟料回头就迎上一利爪。
被鹰钩刺穿,“啊!”
“我的眼睛…”
鲜血喷溅一地,儒八子疼得跪地护面,其仆人见情况不对,护着他立即往屋里走去,人还没进去,后背一凉,两个巨鹰呼啸而来,一左一右低空扑杀过来,直接抓穿其心口,霎时那男人心口流出泊泊鲜血染红了紧身服。
“大鹰快跑”
“海浪来了”
过了一会儿,顾怀之站在那个高大的碣石上,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夏风凛凛,洪波涌起,淫雨霏霏,数时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静静等着鹰王。
一旁的大鹏撑开翅膀,挡在他跟前,风愈发肆虐,吹得人睁不开,少年忽而盘坐在石头上,示意大鹏坐下来。
“飓风要来了”
鹰王怎么还没有来?难道没有被带出来?明明这就是夷陵国都城松水岛,刚刚那个胡子就是江上景城!他还有个孪生弟弟叫江上景市,也就是儒八子,多年卧底盛京,偷拐乞儿,将其藏于鹧鸪山,暗中修炼其刺杀术,明面上是个杀手楼,实际上就是个窃取盛京达官贵人辛秘的小偷!不折不扣的小人,兄弟俩嗜好将江湖高手虏到松水岛,喂其八虫八毒草,供他们赏玩,折磨半死,随后丢到葫芦湾黑盐场,扒拉海盐,了此残生。
离开抚州县之前,他得到梵楼的准确消息:上一次刺客是儒八子的人,实际买者是粱三。当初粱三见阿娘貌美,以为是哪个乡野村夫的妻子想占为己有,纳入钱院,谁料调查发现阿娘是老爹的外室,吃瘪的粱三心里很是不痛快,与春红小娘暗通曲款,后与孙伶私通,买通春红,借小孙氏之手将身怀双身的阿娘杀害。
他静坐调息片刻,很快就听见洪亮的鹰叫,“噶”
“噶”
一对雄雌鹰从头上扶摇而上,一个黑点掉下来,瞬息顾怀之就感觉身边有什么砸下来,碎石都砸成了粉末,呛得他眼泪汪汪。
大鹏两翼不声不响地将翅膀挪紧些,罩住了狂风海啸,他赶紧上前查看鹰王,“没事吧”
俩鹰也太不友好了,怎么能直接将人扔下来呢?
鹰王捂着脚,脸色拧着很是不好看,攀着顾怀之的肩膀,试图以力借力,“咳咳”
“看来,我脚歪了”
每站起来半分,就钻心疼,脚环处骨头异常突起,他当下立断,盘坐在地上。
顾怀之凑上去很是好奇,问道:“这里吗?我看看”
“好像没什么问题”
他说这话时就好像个好奇宝宝,鹰王没理他,正调气,下一秒就疼得差点原地去世。
“你会看病?”
鹰王看他那掰治骨头的手法有点熟练,不由得问道。
“会一些皮毛,你这骨头没个十天八天好不了”
“尤其不能碰水”
水里赃物质太多了,容易感染破伤风。顾怀之用断剑片固定着重新接上的骨头,撕掉身上的衣角将其固定。
“要不这样吧!你回鹭州帮愧三把黑盐场端了”
“我去瀛洲那边”
他这样又下不了海,马上飓风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顾怀之懒得露出不容拒绝的口吻。
“对了,我在愧三的船上留下了一套衣服”
若是我没有回来,那麻烦你代交给家人,以此交差。
鹰王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行!”
就连自己也只有三分把握,他的武功还是自己教的,迎浪而上就是找死。
“放心吧,我有大鹏鸟”
鹰王知道大鹏,可是这跟《逍遥游》里的大鹏千差万别: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大鹏该是遮天蔽日的鸟,而不是跟你依偎在一起的小毛蛋儿,这才哪里到哪里。
许是受不了鹰王那嫌弃的眼神,大鹏鸟委屈巴巴地往顾怀之身上靠了靠,还试图往他怀里钻了钻,一双金黄的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少年,好似再说:“人家好怕怕,要抱抱”
顾怀之:“……”你乖点,我就抱抱你。
“放心吧!我还有麒麟”
“过了巨浪,你就会进入海市蜃楼,那里常年低温,就算是麒麟在世也待不了多久,更遑论你如今已是凡人躯壳”
“错过这一次,我们还要再等八年”
凡人还有多少个八年可以等待。
他们躲在大鹏的羽翼下,你不让我我不让你,谁也不服谁。
“我知道了”
鹰王语气闷闷的,顾怀之拍拍他的肩膀,揩掉脸上的海水,坚毅地眼神直视着他,珍重其事道:“放心吧”
他带着那么多人的希望,自是要搏一搏。
少年脸上浮现出笑意来,攀着鹏脚翻身而上,大鹏振翅甩掉为数不多的水泽,踏石而起。
“大鹰,他是我朋友,受伤了,烦请小心些”
没有大鹏遮蔽,翻天巨涛直接向松水岛扑过去,俩只大鹰不知从何而来,预备拎着鹰王遁走,乍一听见顾怀之的祈求,雌鹰叼着鹰王放到雄鹰身上,破浪而出!
乘坐大鹏,巨浪一层比一层高,足足比十个大鹏还高,问题来了:若是驾着大鹏猛冲过去,可能破水而入,可是大鹏之翼一旦吸水过多就容易坠海不起,溺水而亡.
“啾啾”
大鹏像离弦的剑一样俯冲过去,顾怀之连忙揪住他耳朵上毛毛,威胁道:“大鹏你住手”
“不!住脚…”“你要是敢冲过去我扒光你头顶毛毛”
大鹏不听不听,就是不停支楞着翅膀往里头冲。
顾怀之痛定思痛,心下一狠:“你要是敢跳进去,我就…我就不喜欢你”
还别说,大鹏有点反应了,它翻着大眼,朝上看,堪堪刹住翅膀,减轻了速度,抖了抖身上的水珠,莫名有点委屈。
“我过去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继续喜欢你,怎么样?”
少年试着擦掉大鹏身上的水,商量的口吻,安抚道。
“啾啾啾”我不信!
顾怀之好言好语:“那你怎么愿意相信啊?”
“啾啾啾”亲我一下!
以后我就是你的鸟了,哼~
顾怀之:“…”你认真的?
我就算亲一口,那也是亲到鸟毛上,鹏鸟有什么感觉。
说归说,做归做,少年温柔地亲了一口…鸟毛。
眼看着巨浪要掀翻大鹏,顾怀之被大鹏一翅膀扇飞。
他脚下一空,心忽的一揪,下意识地回眸一瞅,惊觉大鹏竟然追浪而上九万里,一个瞬间就不见痕迹,要不是嘴里还有一点鸟毛,少年都以为是梦幻。
作者有话要说: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选自《逍遥游》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夏风凛凛,洪波涌起,淫雨霏霏,数时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静静等着鹰王。@部分选自《观沧海》,部分选自《岳阳楼记》
第111章
“唔…”
剧烈的水浪砸在他身上,顿时唤醒了神智,顾怀之知道疼痛越大,就意味着阻力越大,距离就越远,离海市蜃楼的地方越近。
海水沁透了衣衫,为了保护眼睛顾怀之还专门带好了护目镜,是梵楼寄过来的最新用品。
以木头为眼睛架子,中间是铜镜片,不说看东西多清晰,至少能视物,保护眼睛不受海盐侵蚀。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是被背部刺痛惊醒,待他起身时,摸着奇怪的东西,一起身惊觉:全是森森白骨,还有一些带有新鲜血迹的白骨,想来是海盐保持得当,一些虫虫草草在血骨里头动来动去。
顾怀之觉得这虫草莫名有点眼熟,“吱吱”他脚下一动踩到枯枝败叶,发出清脆的响声来,再抬头时,虫草咻咻不见,徒留几具血骨暴露在外。
“咳咳”
嗓子干渴的厉害,拉锯般生疼,他逡巡一番,这才发现双脚干裂,里头还有细小的盐粒,这些尸骨上也存了盐粒,就连护目镜也刮花了。
少年心想:眼下还是要找到生命之源,淡水,免得自己渴死。
他遥遥看去,这里的岸边残留着好多尸体,有骨头,也有动物尸体,而岸上郁郁青青,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岸芷汀兰,一眼看不到头。
岸上最多的植物还是一种叶螺旋状冷杉,上呈现青绿色,下株有两个白色气带空,其长多达十丈,长势喜人。
他刚想往里头走,迎面就对上一只虎眼,透过绿油油的杂草,一眼万年。
那老虎本弓着身子,撅着腿,攻击姿态,乍一对上少年的眼,霎时就啪嗒啪嗒摇着尾巴出来了。
“嚎唔!”
虎啸一声,白鸟齐走,再啸一声,人耳穿孔!
“小家伙,你知道哪里有水吗?”
“嗷呜嗷呜”天上有。
“天高日晶,一时半会儿不会下雨”
少年瞅了一眼岸边那热辣辣的日头,不太舒服,舔抵着嘴角。
“嗷嗷呜呜”马上就要下雨了,你跟我来!
于是顾怀之还没有出师,就被老虎驼走了,一人一虎穿梭在山林里,一丝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少顷,“哒哒”“啪嗒”大雨滂沱,砸在树叶上直接砸穿了常青叶,砸在石头上,溅起阵阵水波来,砸在蚂蚁上,将其砸成两半…
他看得直咂舌了,紧紧抱着虎脖子不敢乱动,深怕自己也被“滴水穿孔”。
“呼哧”“呼哧”
听着急促的呼吸,顾怀之动了动,试探性地起身,四处张望着,这是个石头洞,离洞口不远还有一些动物骨架子。
“你怎么样?”
老虎累得不轻,瘫在地上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着,顾怀之抖了抖他身上的毛,去去湿气。
接了一些露天雨水尝了尝,未发现异常,这才起身去洞口摘了芭蕉叶,存储了一些水,老虎一口,他就着芭蕉爷子喝水,直到肚子咕噜咕噜叫,才罢休。
少年靠在大石上,好不容易回神,洞口弥漫着山雾,很快就看不清远处的景色,两米开外完全找不到方向。
他望着老虎,老虎看着它,莫名露出苦笑的笑。
顾怀之靠着靠着就睡着了,翌日一大早,是被腹鸣声吵醒。
他动了动手脚,软软的?侧目而视,正好对上虎眼。
难关这么舒坦!原来睡老虎身上了,他端详着老虎嘴,发现又有新鲜的血迹,知晓这家伙又吃饭了。
摸着肚子准备出去看看,可是眼前浓雾叆叇,完全摸不准方向,他转头,准备去山洞里头看看。
石头进山洞还有回音,看来里头别有洞天,于是他打算进去摸索摸索,脚还没动,身后老虎动了。
脑袋直勾勾看着他,好似再说:“给我带点小零嘴,打牙祭”
还不忘吧唧吧唧嘴,蹭着脑袋,腆着毛脸,很是不客气。
往里走,有一股幽风扑过来,还夹杂着细细碎碎的水滴声。
左拐右拐,右拐左拐,大概走了一刻钟,来到一个深水潭里,“哗啦”
“嗞溜”
水中藻荇交错,鱼翔潜底,来往不绝,时而有鱼儿被挤出水面冒泡,小鱼也有一斤多,很肥硕。
他捞了两个挤不动的老鱼带回去,解决吃饭问题。
……
盛京,乾坤殿。
“禀陛下,这些都是愍王殿下通敌的来往记录,以买卖交易为由,将我朝达官贵人辛秘之事暗中送到儒八子那里”
“儒八子就是夷陵国护国副将江上景市”
“众所周知,我等在儒八子那里购买打手,买定离手,可是:那些打手虽说卖身契在我等手上,实际上是死士,大事小事都会报给儒八子,由其审定后方可下令执行我等命令,这样一样我大□□黎民百姓还有什么隐私可言”
粱国公将随身携带的一沓沓交易记录从鞋底子扯出来,面呈皇帝跟前,朝野惊恐失措。
“通敌?怎么会这样?”
“粱国公仅凭一沓子信笺就断定是愍王所为,会不会太武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