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去几个”
村长看着冰面上几人被拖着走，吓得嘴皮子一哆嗦，吆喝着让村里男人们上去打把手。
汉子们将衣服脱下来，绑在腰间，刺溜~从冰面滑过去，迅捷之速赶到赵阿敬几人身边。
顾青辰见源源不断的人赶过来，下号令：“咱们统一口号，嘿咻嘿咻，一起拉”
劲儿往一处使，渔网才有可能被拉上来。
“嘿咻”
“嘿咻”
“嘿咻”
两岸摸鱼儿的士兵也赶过去帮忙，个个累得满头大汗，个个笑开了花，个个扯着嗓子嚎，干劲十足。
温师爷被挤出去，坐在冰面上到处找鞋子，冰很滑，走一步溜散步，整个人很快就摔得不敢乱动，只能匍匐在上头。
“温师爷，可是找整个”
少年用脚将鞋子踢到师爷跟前，盈盈一笑很是温柔。
“…真多多谢顾大人…”
“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少年身边还有一老叟，满脸沧桑，唯有一双精矍的眸子异常清亮，此刻杵着拐杖，目不暇接地盯着被拖上的鱼儿，瞪圆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望飞来半空鸥鹭，须臾马来冰原动，曾教猃狁驱山去，鏖战未收貔虎。朝又暮。诮惯得、启儿不怕氓河怒。风波平步。看红旆惊，跳鱼直上，蹴踏浪花舞。选自《摸鱼儿·观潮上叶丞相》
第117章
温敛也闻到了愈发浓烈的鱼腥味儿，连忙转身一看，白花花的肥鱼在拍打着冰原，大嘴呼哧呼哧张着，一双死鱼眼咕噜转着，很是鲜活。
“拖顾大人的运道，今日真是大饱眼福”
“哎，出门在外，没有什么大人不大人，咱们是小民，小民”
顾怀之不爱将自己与百姓拉开身份，一向喜欢低调。
“我的天爷啊，这么多鱼吃到什么时候去”
一旁的老爷子都看呆了，半天才拍着大腿惊呼。
“这鱼儿不是我的，是给大家尝尝鲜，拖鱼者均有份”
“可要银两？”
一些不会泅水的汉子早就眼馋了，碍于老人在场，不敢做出出格的举动，尽力压制着自己的兴喜之情。
“不要，免费吃鱼，童叟无欺”
“不过，吃多少，拿多少，吃不完的鱼儿剖掉内肠，放置于院门里晒干，冬日拿来炖汤也是可口的”
顾怀之大手一挥，就说明了要求，还提醒村民做鱼儿是加些葱，姜，蒜苗、醋等去去鱼腥味儿，炖汤，水煮鱼片…
“太好咯，我去弄点干草串子将鱼嘴串起来”
“书生，我就不客气了”
“就是就是，我们真拿走了…”
夏日的鱼儿便宜些，冬日卖得贵些，寻常人家也就过年过过嘴，到夏日才会来氓河溜达溜达，看天气摸鱼儿。
一传十，十传百，村庄的人几乎全部都出动了，大大小小都拎着鱼儿，有说有笑地往家去。
“壮士，别走”
“这些鱼儿，怎得不拿些？”
顾怀之叫住了几个默然离开的士兵，好声好气让他们也那些东西。
“多谢公子好意，军中有纪律不得随意拿吃食进军营”
兵蛋子们一年到头吃的伙食都是得经过军师把关，之前也有人将外来东西提进军营，导致好多士兵拉肚子，从此再也没有兵回家省亲时将东西带进去了。
说完，几人默默地离开了，少年将他们的遗憾看在眼，他戳了戳平安，呶呶嘴，指着不远处老汉的木架子车，低低说道：“好平安，你去帮那个老爷子推推车子”
平安嘴一撇，看了看板车，又看了看风光月霁的少爷，难得乖乖凑过去。
回去的路上，大串子，小串子，草篓子上全是肥鱼儿，百姓脸上咧着嘴，三五作伴，唱着山歌，骑着驴，徜徉在冰原上。
千山暮红，顾怀之等人待到太阳河边走，才动身离开氓河。
“驾”
马儿拖着板车跑得飞快，平安死死地抱着赵阿敬，一张白脸晒得峻红，风刮得眼睛睁不开。
黑羽在后头追，紧赶慢赶总算是在天黑前回城了，顾怀之直接将车子停在郡守门前，踏马而来，将缰绳套在后院草棚子里。
随着温师爷回屋，几人一前一后，温师爷这会儿子刚沾凳子，就猛灌热水，咕噜咕噜~
吞咽声萦绕在周遭很是嘈杂，引得元郡守频频看向他。
“看样子，今天有所收获”
郡守起身，抡着胳膊前后扭动，活动活动手脚，鼻尖嗅到清冽的鱼腥味儿，挑眉看了一眼师爷，又看向眼前新搭档。
顾怀之：“不多不少，刚好够尝尝鲜儿”
“大人，在下和温师爷已将多余的鱼儿放到院子里，烦请大人处理”
这人口气倒是大，元泱甩甩袍子亦步亦趋地跟着少年来到后院，乍一看见两大车子活鱼儿，揉揉眼，以为自己看花了，再揉揉眼，还未凑近，里头鱼儿劈里啪唧，尾巴拍得厉害。
“好小子，你还真有点本事”
“若说交予我处理，那老夫可就不客气了”
他手里头的兵蛋子整日嗷嗷叫，吵着嚷嚷着要下河摸鱼，自己正犯愁呢，真是瞌睡了有人递枕头，及时雨啊。
顾怀之将掉在地上的鱼儿勾起来，扔进木板上，甫一听见郡守问话就笑道：“全凭大人做主”
话音未落，元郡守就着令：府兵将两板子鱼拉走了，那方向该是朝着军营去。
“你帮我这么大的忙，说吧！有何所求？”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时候，有馅饼那也是带馅儿的，专门诱哄傻子的。
顾怀之也不客气，直接让郡守说说氓洲那边情况。
“氓洲地方小，战略位置最重要，人畜车马用水基本都是靠着氓河，里头基本都是军队驻扎，基本没有村民。就算是有村民，那也是老弱病小的，村中就算是有汉子那也是伤残退下去的残兵，一应嚼用都是从京州这边划拨过去，当下是将游牧人赶到氓河以北，不允许他们回来，农桑荒废，家里穷得没边，全靠月银苟活着”
自从顾琅欢走了，军营一应费用就要靠他来摊着，之前军营吃得不差，以为是上头给的军费充足，没成想是人家顾大人贴己来着，自掏腰包，人一走，军营伙食降了不少，好多兵头子就压不住了，经常闹事儿，外头月祇人虎视眈眈，里头人还不安分，时不时在眼前蹦跶几下，元泱无比心累。
顾怀之当下就明白了：氓洲是兵争之地，没有什么百姓，只需要将里头那些老弱病残吃喝安顿好才是上上策。
而他的工作简而言之就是给百姓解决吃喝穿用问题，俗话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光想着将粮草送到他们嘴里，不如想着让他们自己动手，种果树，种粮食，养牛养养养驴养一切可以能变现的牲畜。人挪活，只要氓洲局势稳定，吃喝不是问题。
要么离开氓洲，要么定居下来谋生存，求发展，就这么简单。
于是顾怀之回去就开始上门动员四大退伍老将，游说的目的是希望那些人有奔头，不能在家里等靠腰。
“氓洲那边的人基本都靠接济过活着，那里靠近氓河，短期来看从事捕捞，把村子的人叫一起合作，到时候拿到京州这边卖”
他那一拳头，几乎将几十米宽的氓河震碎，月祇人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这时候更有利于氓洲人捕捞，就利用闲暇时间去溜溜，不费什么时间。
“找药材，咱们这边山峦如珠走串，树木高且笔直，林里有野兽，也有药材，带上村里的土狗，若是有猎人，也可以一起合作，没有经验就找药材”
这些药材药用价值很高，卖相好在盛京那边能卖上好价钱，卖相不好也能糊口。
“种果树，种柿子树、枣树、苹果树，琵琶树等，一切生长期短，回报快的树都可以种”
“养牛养羊养驴养骡子，整个成本高一些，但是回收效果好，母的可以生崽，公的可以用来拉货物，还可以拉人，关键时刻还能逃命”
“悯农者，宜种一些耐寒作物，比如棉花，藜米，玉米，地瓜，土芋，不过最好还是种土芋，储藏于地下能当成菜，还可以当成主食吃”
顾青辰听得一愣一愣，张着嘴弱弱地来一句：“大人，氓洲那么乱，能种东西嘛？”
“不仅仅是为了百姓，更是为了将士，若是将士围困于此，也有吃饭的法子”
自从以来，粮草是行军打仗最棘手的事情，其实他觉着以月祇那般狡猾，肯定会疯狂反扑。
氓洲那边情况不是很乐观，粮草一直都是每个郡守大人的头疼的事情，当初顾琅欢在京州时，一肩挑，既是刺史，又是郡守，军政不离手，两手抓，没人愿意接收这个烂摊子，他一己之力担下来了，这一点顾怀之还是挺佩服他。
“其实，在氓洲种作物是不太可行，但是京州一带可以推行，尽量让百姓安定下来，分土地给房基，减免税收，鼓励多劳作，刺绣，织布，加强贸易往来，互通有无，人人吃得饱饭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只要肯干，能干，实干，糊口还是不成问题。行军做大仗，若是能人人分一些便利携带的食物比如：梗米馒头，干果子，干肉丝，就算被围堵，吃饱不是问题。
实在不行就从敌人手上夺，只要他敢踏进来半步，吃食会有，刀剑也会有，就看怎么拿来。
战火纷飞的地方就是人口少，只有将士和商人敢在此斡旋，有点本事的人都会背井离乡，留下的人都是没法子，所以鼓励士民通婚，商士通婚，也是一种提高人口的手段。
百姓吃饱了，税收就起来了，军营费用也就有着落。
京氓两地广人稀，草地茂盛，山林原野，干湿两季分明，若是放牧牛羊，其肉质肥美，可以采用畜牧+采药+捕鱼+种地等综合式生产方式，让收入渠道多样化，这样回本快，时间紧凑，变现强，士兵和当地人都有能找到归属感。
要说一年四季都能种植的作物少之又少，茴香、大蒜倒是可以算，按照农家人的话来说：“那玩意儿不顶饱”，不过可以从南方引进一些，这边冬天没有什么菜，吃菜都是去山里挖一些，要么就是吃藜米窝窝头，营养搭配不均衡。
如果条件允许，可以给安家费，这样一来也能留住一部分人心。不过从郡守那燎泡来看，怕是没可能。
“别的咱不说，就先从咱们这边开始，开垦土地，如是遇见枯骨等一律找地方统一埋葬”
分土地，打土豪，尤其是持强凌弱的土绅将好地、好山林都圈完了，留些犄角旮旯给贫农，自己到处游山玩水，乐得自在，佃农累得弯了腰，也不能过活，打击人劳作激情。
第118章
若是正常买卖就算了，明里暗里欺压百姓，将土地拢在自己手里，进一步扩大财产，就是对土地的搁置浪费。
赵阿路略略思索，看了一眼其他人的面色，提出自己的看法：“大人，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垦荒地很有可能受到世家大族的胁迫与绊子”
“想过，这里人离开氓洲，京州十年者就该将其土地充公，留给当地者开垦，那些老死他乡的人拿着地契只是浪费了，我们提倡买卖过户，将地契过到真正在这里生活的百姓手中，才能让土地的价值真正得到充分利用”
放着放着就荒废了，还不如送到需要的人手中。
“小生初来乍到，性子直，不懂什么裙带关系”
他就是个愣头青罢了，随你们冷嘲热讽。
其他人：“…”的咧！有那味儿了。
京氓两地开始重拾农桑，关注民生，盛京却陷于夷陵之战。
乾坤殿，皇帝拍掉了全安的手，又开始在屋里走来走去。
“夷陵久攻不下，我军损失惨重，是进还是退，你们都说说自己的法子？”
长平，赵伯温，粱国公，顾琅欢，陈国公几人依次而站，这话是对着他们说得。
长平看了折子，眉目肃然，抿唇道：“战！一鼓作气，五十年前夷陵本就是我天启诸岛之一，后因皇室礼俗崩坏，权力萎缩，导致其自立为王，宣布独立成国，简直是滑天大稽，可用火炮攻击”
赵伯温竖着耳朵，垂着眸子几近变了变，听着长平的提议立即就变了脸色，“禀陛下臣以为战！火炮威力猛，未免伤及无辜”
上头还有百姓，直接用袍太过于残忍，变相指责长平方式过于残忍。
“喔？那赵国公可有更好的法子？”
皇帝露出兴味神色，覰了一眼赵伯温，双眼好像在说话：否定的别人的同时请说出自己的方法，不然就是找茬。
赵伯温眼珠子转得快，咕噜噜一动，脑子突然想起弓箭来，就张嘴一说：“不如将弓箭涂上火油，使其点燃在趁着天黑摸进岛，射之”
皇帝没什么表情，只是让他好好想想，就将目光看向顾琅欢，这个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将军。
顾琅欢：“禀陛下，虚实相合，真真假假，谋之”
“不过还是需要火炮和火箭的配合”
他既肯定了长平的想法，也肯定了赵伯温的法子，谋略+武器事半功倍，先发出假消息，让夷陵国的人放松警惕，等到他们彻底冒出来时就围而攻之。
皇帝欣慰地颔首，肯定了顾琅欢的想法，朗笑道：“顾大人年轻有为”
“你和长平留一下”
其他人可以下值了。
两个国公一走，殿里气氛莫名陷入尴尬，皇帝心情不错，眉飞色舞，还赐给顾琅欢一副墨宝，留两人探讨·战夷陵国的具体法子。
“臣以为可用渔夫探探脚，让其在江面上光撒网，像往里那般捕鱼恢复正常的生产生活作息”
顾琅欢是个血性汉子，说话一板一正，长相与顾怀之大相径庭，颇似粱有竺。
长平：“将军言之有理”
“大船小船往来于江上，放一些商船进来，海禁松一些，这样使其不备”
长平：“将军大才，本殿下甚为赞同”
“挑一些嗜好寻花问柳的将士放出去，将假消息不胫而走”
长平：“此法观为叹止，将军大才”
后来两人干脆各弄各的，也不交流切磋了，相顾无言。
皇帝在上头听得头疼，两个冷木头怕是暖不了场子，丢了毫笔亲自过问过问两人的想法。
须臾，顾琅欢将奏折写好面呈皇帝。
“顾琅欢，你如今也是奇才，可有成亲的打算？”
皇帝这话不仅仅是从上位者角度来问，也是一个当父亲的心，长平是他最心疼的子女，从小就将顾琅欢当成驸马来培养，没成想当年却出了岔子，后来将人撵到京州去，等他什么时候相通了再调回来，谁料长平居然喜欢一个商贾之子，一来二去，帝王只好将顾琅欢提前弄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