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嗤~”
那些躲藏在夜里的野狼们发出悲鸣，一双双幽绿的眸子在暗夜里散发着幽光，一时间三方力量竟对持起来。呼图胜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必须在天亮前将京州彻底拿下，于是心下一狠，便往台阶上走去。
“一梯队弓箭手注意警戒！”
“二梯队弓箭手准备杀敌！”
随着一声令下，箭羽一触即发，破空而出。
顾焯一时不察，右腿中箭，加之左腿旧疾未好，失了支撑点，直接栽倒在地，眼看着箭羽快把他射成筛子，和他组队的赵阿敬和赵阿路，连忙挡在前面，将他护住。
“顾员外，你可还能起来”
赵阿敬有点惴惴不安，眼皮子跳了一天，说话有点冲，实则好心。
顾焯这会子，咽了咽口水，呢喃着“我…我没事”
额头上的冷汗直淌，他抱着腿直直盯着眼前这只棕色野狼，心跳到嗓子眼，不敢轻举妄动。
一步，两步，三步…
那狼骤然一伸头，吭哧一下，顾焯呼吸一窒，双手本能护住脑袋，再抬头时，一个箭羽甩到自己跟前。
而那狼早已混入人群中，逃过一劫的他感觉呼吸松快了，眼睛也看见了周遭一切，耳朵又好像听见了喊杀声。
他忍着剧痛，对着兄弟低低私语，“阿敬，那狼好像没有伤害咱们的人”
他努努嘴，赵家兄弟俩暗中观察，还示意他们高声喊出来。
赵阿敬当下就用余光扫了一圈，这才发现，好多狼已经混进了队伍中，并没有伤害狼獾师的将士，喜上眉梢，横眉一瞪，大笑道：“兄弟们，大家不要伤害狼群”
“狼群是来找月祇人报仇的！”
他的声儿向来如洪钟，大而浑厚，随着风飘很远。
很快狼獾师的人有喘·息的机会，元泱连忙集中人手，点兵点将，“一纵队和顾青宇负责垫后，二纵队和赵家兄弟负责冲锋，擒贼先擒王，将呼图胜捉住，其他人负责掩护，可明白？”
他话还未完，墙外呼图人大喊大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狼獾师主帅顾琅欢来了”
“杀啊！”
“杀了他，封侯封王，拜将拜相”
外间喊杀声震天响，就连地面也抖了抖，众人一听脸色大变，顾青辰更是急了眼，拔腿就要往外跑，却被顾青宇死死底拽住了。
他红着眼睛，几度哽咽，“狼獾师主帅…是元泱，别中计”
元泱将狼獾师将帅的反应看在眼里，眼里一热，不给他们忧伤的间隙，只道是：“大家听明白了嘛？”
“遵命！”
“开始行动，拿下呼图胜，此去城墙撼军旗，招旧部十万万英魂斩尽呼图蛮夷哉！”
主帅一声令下，顾青辰举着旌旆振臂一呼，“狼獾师冲啊！”
几丈告的旗帜随风飘，招引着失散残部迅速向这边靠拢，月光残，北风叫，敌军尸体遍地走。
呼图胜眼见狼獾师和狼群混为一体，想他这边杀来，心感不妙，连忙劫持着言敏往屋里走去。
“所有人给我顶住！”
“瘪三，瘪三，还不滚过来”
亲卫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屋里撤退，而狼群此刻群起攻之，前后扑咬，上下跳跃混淆部下的视线，他凭借着耳力，下腰一闪，一只狼从呼图胜身后俯冲过来，荡起阵阵阴风，他再起身时，却见那狼直接抱住亲卫的脖颈死死不放手，鲜血四处喷溅，呼图声被狼那嗜血的目光骇住，不敢多轻易乱动，静静观察着周遭一切。
“杀！活捉呼图胜”
狼獾师杀红了眼，与群狼共同追击而来，杀声逼近，呼图胜眼皮子猛跳，低咒道：“瘪三，护送我撤退”
顾青辰见呼图胜要遁走，心里咯噔一下，当即下令，“弓箭手准备：射！”
“呼图胜要逃走，就地射杀！”
“咻”“咻”
有弓箭手配合，顾青辰就地一滚，提着大砍刀杀进了呼图胜亲卫那边，一时间敌军防卫阵形大乱。
“你个小瘪三，看招”
大胡子横在跟前挡住了他的杀招，两人打作一团，呼图胜却在拧动屋子中间的小佛像，半响未动，他望着生出灰尘，斑斑绣迹的佛像，急得破口大骂：“瘪三，过来拧佛像”
瘪三一走，他直接对上顾青辰和群狼，眼看着亲卫一个一个倒下，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拿着弯刀，止不住地打摆子。
顾青辰一击连环腿扫过来，他自是力不抵挡，索性静等门开，将瘪三推出去就是。
吱吱~，呼图胜未回头，蹬腿从瘪三□□穿过，拍掌而起，一脚踢在瘪三身前，他闪身就钻进了暗门里，丢下亲卫和瘪三面面相觑。
瘪三前后受到踢打，一个趔趄，向着暗门扑过去，“哐镗”一下，门就这么阖上了。
他们使劲了浑身力气，小佛像再也没有打开过。
顾青辰不相信，又用大砍刀劈过墙面，被巨大的反弹力震得手臂发麻，这才警觉：那墙是铜墙铁壁，不是一般泥巴墙，不禁冷笑，一身杀气横扫千军，他直接将剩下的敌人杀了个干净。
他们夺下了言家院子，将帅迅速向着元泱靠齐，听他发号施令，下一步作战计划。
而狼群却在房屋间跳跃不知奔向何处，月光洒在它们鲜红的毛发上异常惹眼。
第127章
元泱：“狼群已经散去，咱们当下就地取材，有什么吃什么，休整一刻钟，直取城门！”
“赵阿敬，你上屋撼旌旆”
“青辰，你随我去城墙那边看看虚实”
他们这边的敌军显然在变少，说明确实有贵人相助，顾琅欢人在盛京怎么可能在城门那边，要说有，也只有氓州那边来人！
顾青辰皱起眉头，略略沉凝，嚼着敌军哪里扫来的干饼子，低低道：“将军，我一个人尚且能归来”
“您是主帅不能丢”
这是一个军营的灵魂，他要是丢了，军心不振，难以成功反扑回去。
元泱喝了一口奶酒，歪在柱子上，双腿打摆子，止不住地抖，说话有气无力，一听这说辞就来气，“屁！将士们都往城墙那边涌过去了”
“你自个瞅瞅”
他耿着脑袋，示意顾青辰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局势，别睁眼打迷糊，糊弄谁呢，他又不是傻子。
“这样吧！我让赵阿路陪你去”
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让谁，元泱耗不起，只得退一步。
顾青辰当下咧嘴傻笑，露出小白牙，像个地主家傻儿子，拐着赵阿路就跑出去了。
大家见顾青辰出去了，也明白他是去探路来着，趁着这个功夫大口大口吃东西，喝烈酒。
众人坐在地上，烈酒吃一口，吐一口，擦拭着大刀。
平安正在给顾焯捆绑伤口，黑羽在他们身边守着，竖着耳朵，寸步不离。
顾青辰一路走，一路躲藏，人还未到城墙根下，老远就见城墙上的旌旆迎风招展，威风凛凛极了，一排排火把照亮了那里。
呼天抢地的敌人，像落水饺子一样，有的落在城墙根，有的坠落在城门下，还有的滚楼在墙梯上，人挤人，人摞人，将斑驳的墙面染红了，霎时他被那个始作俑者骇住般，张着嘴好似忘了呼吸。
高大修长的身影，正振臂挥剑，身影灵活如鸿雁，拳拳到肉，招招杀机毕现。
待到那人转过脸来时，他呼吸一窒，不禁拽着赵阿路问道：“城楼那人，你可看清楚是何人？”
赵阿路滚了滚后头，哑声道：“…是！…是顾大人”
得到肯定答复，顾青辰按压住内心的狂躁，连忙抓着赵阿路忙不迭机地往言家奔去。
“将军！”
“找到了”
他们人还未到，声音先来，一路砍杀而来，累得不轻，到了言家时，两人接过烈酒一饮而尽，定了定呼吸，还未说话，大家活儿齐齐围堵过来。
“是谁？”
“是不是顾主帅？”
顾青辰敛了敛眼底的异色，逡巡一圈，见旧部这般神情，不由得喉头一哽，“是…是顾琅欢”
“喔唔”“主帅回来”“我就知道主帅不会抛弃我们”
“啥也不说了，赶紧杀过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周遭人高兴地抱在一起，下一瞬就扛着大刀，提着大枪，拎着长剑，作势就要离开，往城门涌过去。
顾青辰下意识地看向元泱，见他没什么异样，嘴角嗫喏着，欲言又止。
元泱象征性地喊了一句：“狼獾师听令：夺下城门”
“是”
四面八方，喊杀又涌过来，震天动地，荡漾在天地间，吓得廊前乌鸦竞相遁走。
赵阿敬举着旌旆，几里开外，月光皎皎，依稀能看得见，旧部从四面八方涌过去，喊杀不断。
“狼獾！狼獾！”
“顾琅欢！顾琅欢！”
喊杀声，哀嚎声汇成一团，那一夜：他们把他们还给狼獾，琅欢将琅欢还给狼獾，狼獾一出，百无禁忌，所向披靡！
三刻钟后，少年扯下混着血肉的裹布，撕拉~，一剑挥下衣角，随手一缠便又是一个裹布，他嘴角微微勾起，噙着森然的杀气。
少年伫望着反杀回来的旧部，振臂一呼，旌旆一挥，大喝道：“狼獾何在？”
“左翼顾大力在！”
“右翼温将成在！”
“中锋顾青辰在！”
……
声音从四方涌来，少年邪魅一笑，百媚生。
“很好”“杀！”
他一个眼神，脚下一踢，那插在地上的长剑直直插进敌军摇旗官额心。
“杀”“杀！”“杀！”
祭旗者已死，该是狼獾的战场，没了旗官，敌军暂时大乱，拥堵在城门上，呼天抢地。
少年手起刀落，如切瓜一般轻快，旧部士气被激起，杀伐果断，分工明确，左右翼杀大将，先锋中峰杀敌军首领。
呼图瞻仰视着头顶上的少年，嘴皮子忍不住颤栗着，脸色惨白如霜，大喊：“快撤！”
“虎狼师听命速速撤退！”
城门早已堆满了尸体堵在那里，他又往哪里逃去，被顾青辰一刀了结，砍下头颅，扔给了顾怀之。
顾怀之用脚一勾，吹了个哨声，一个黑影窜进来，是黑羽！
它端坐在少年跟前，乖乖咬着月祇王子的头发，挨着他坐下，无辜地大眼望着下边，眼里很是不乐意。
顾怀之摸着它的头，话头一转，沉声喊道：“尔等再敢踏入我天启一步，我狼獾师必杀之！”
破晓时，城墙上响起阵阵欢呼声，他们互相抱在一起喜极而泣，众人再回头时，却再未发现墙上那个如谪仙般的少年。
这时元泱发话了，“顾琅欢的使命已经完成”
他们闷闷不语，顾焯见不到儿子，凑到元泱跟前，急切问道：“元大人，您可知我儿的下落？”
他这个当爹的怎么可能不认识自己的儿子，刚刚在城墙之上就是自己的儿子，只一眨眼功夫便没了踪影，心急如焚。
元泱领着顾焯进交接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顾大人去追击逃敌，想必很快就回来”
“有顾青辰和顾青宇陪着他，别担心”
他也劝过那小子穷寇莫追，奈何那人背对着他轻轻一笑，只道是：“蛮夷者骨髓里的侵略性必须令其胆寒，方能为谋得氓洲百姓一时安稳”
而后就飞下城楼，追奔敌贼而去，丝毫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后来他想了想，氓州那边情况肯定也严重，所以顾怀之回去看看也好。
这厢，顾怀之着顾青辰、顾青宇兄弟俩去氓州看看战况，他发现狼群的身影，直奔着氓河那边追去。
顾青宇定定地凝视着少年的背影，心不在焉，顾青辰压着嗓子，嘶哑道：“若是不放心，就去看看吧”
就算是神将，顾大人也敢歇口气了，更遑论他只是凡胎肉·体，连战一天一夜，总有竭力的时候，他跟着也好。
很快顾怀之就发现了顾青宇，凝眉问道：“你怎么不去氓州那边？”
“顾大人，我们狼獾师是一起行动的”
哪怕他们狼獾兄弟各自镇守在京氓两地，但他们的心是拧成一股绳，永远想在一起的。他顾青辰自然不希望如自家大哥那般的铮铮男儿顾怀之落单。
顾怀之眸色变了几变，加快了脚程，手在身后做了个动作，两匹马默契地合围而动。
“驾”“驾”
天边乍现几丛白光，呼图胜只一回头，就见四散奔驰而来的狼群队形像一把绿幽幽的弓箭呈拉弓状，而为首的狼王与一匹战马并驾齐驱，齐头并进，风雪迎头来，砸得他眼皮发颤，冷得一哆嗦，灌了一口冷气，呛得他憋青了脸。
“啪”
马鞭呼啸在战马身上，马鼻子已经被拽变形，马儿高高昂着头，吃痛般发出呼哧呼哧的悲鸣。
“呼图小儿休要走！”
顾青宇匍匐在战马身上，像一把离弦的箭，远远看去与马儿合为一体，只见其马不见其人。
两岸雪树应声疏疏而动，抖落了白盐如许的雪絮，隐隐透出褐色老皮来，那声儿阵阵荡漾在莽莽天地间荡气回肠。
“吁”
呼图胜自是听见了那叫阵声，心绪一乱，下意识地回头查看敌情，再回头时，眸色狂变，呼吸一窒。
只见一少年不知何时堵在前面，一张如玉般的面容在遥遥白光下宛如一溪风月，美得遥不可及，血色袖袍猎猎响，呼图胜咽了咽喉头，定定地眄视着一人，一群狼，他昂着头，凛冽的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微不可察地捏紧了缰绳，他的马儿被急急逼停，差点翻个跟头栽倒在地，此刻正在原地打转，四蹄嘚嘚踢打着冰面。
“你是何人？”
战机一触即发，呼图胜逡巡一番，见自己已被包围，眸光一闪，先发制人。
顾青宇冷冷一笑，自是知道这人在拖延时间，半点不给面子，直接抽出腰间的短剑狠掷过去。
还不忘打嘴锋，“记住咯！我是你爷爷”
两人很快就缠斗在一起，而狼群也在左右环顾四周，伺机而动。
“顾青宇，你堂堂二品大员的贵公子被父兄抛弃”
“他们在盛京呼风喝雨，前呼后拥，而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