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事本属于三十六行里变戏法一门,是夏小娘在她幼时教她的小把戏。
绯红的双生花花开两处,与淡色的糕点相得益彰。
容色,味道都有了。
画好了妆容,玉栖心如擂鼓地拿到了紫宸宫,却被周福吉公公告知,陛下此刻并不在宫中。
玉栖微微失落,还想问陛下去哪了。
周福吉道,“玉美人,今日小王爷进宫了,正和陛下在御湖边小宴,您要不到侧殿等会儿?”
玉栖为难,掀开食匣看了看里面的水晶糕。
她当然可以等,只是这水晶糕一旦过了时辰,未免会流失最好的味道,上面的双生花也会发蔫。到时候呈予陛下,未免不恭。
玉栖道,“多谢公公,那我还是先走吧,晚些时候带着新的糕点再来。”
周福吉好言相送。
玉栖木讷转过身去,瞧着食匣里的糕点,颜色鲜亮诱人,终是觉得可惜。
她安慰自己,陛下此刻不在,晚上没准要熬夜批折子。到时候她再送夜宵来,也是一样的。
此番无功而返,一路转回芙蕖小殿。
天边云色疏淡,玉栖望着点点翩飞的寒鸦,被不冷不热的西风一吹,这点小怅闷倒也很快释怀。
走着走着,便转到了御湖边上。
几处矮桌矮凳零零落落地摆在草地间,一梳柔和的日光找到潺潺而流的溪上,瓜果醴酒放于其上,虽是冬日,却也颇有几分古时曲水流觞的雅致。
玉栖想起方才周公公的话,陛下正和小王爷在此摆宴。
果然,遥遥见渺远的天空上飘着两只艳丽的风筝,风筝线绷直到地面,另一端握在一位女子手中。
玉栖怕被生人看到,放缓了脚步,拎着食匣,走在一排常青树后面。
她目光不禁朝那边多瞟了几眼,那女子看样子像是一位贵女,衣着华丽,脸上丝丝笑意洋溢。
湖边的草地上立着木架画板,一紫衫男子正在给贵女作画。
陛下也在此处。几人有说有笑,好不其乐融融。
玉栖听见贵女管紫衫男子叫“小王爷”,紫衫男子管女子叫“徐二小姐”。
哦,她就是太后选定的那位皇后人选。
徐家二小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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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康,作者大大,加油?】
【又要误会了吧】
【到底是孙嬷嬷还是孔嬷嬷】
【撒狗粮】
【难道就没有人疑惑为什么太后的弟弟是王爷吗?】
-完-
第18章
◎难吃也吃◎
玉栖见此,心中七上八下,脑袋抬也不是低也不是,感觉自己像个偷看的贼似的。
她细细的手指趴着粗糙的树皮,把身形又往树干后移了移。
徐二姑娘柔情绰态,饶是被西风吹乱了发髻,也还是娴雅的,透露着名门淑女的风范。
徐二姑娘和陛下站在一起,比肩而立,宛若一对璧人。她看向陛下的眼睛,盛满了澄澄秋水,莹然惹人怜爱。
而陛下对徐二姑娘呢,也是温和谦冲的,眸中的一腔冰雪,仿佛都纾解了。
那是他从不曾给过她的和颜悦色。
相敬如宾,大抵如此吧?
玉栖站在原地,有些不是滋味。
倒不是羡慕徐二姑娘可以当皇后,只是羡慕她有人疼爱,有一个好家世,有疼爱她的爹爹妈妈,将来还有疼爱她的夫君,一生都会顺顺遂遂。
而她没怎么体味过被人在乎的滋味,唯一愿意疼爱她的阿娘,也患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
她毕生所求不过是一个完整的小家罢了,可惜就是实现不了。
玉栖垂着眼眸,指尖微颤,手中食匣差点没拿稳。
她一惊,才发现自己站在这里良久,早已逾矩了,连忙从混杂的思绪中退出来,转身匆匆而去。
……
不远处的赵渊微微一滞。
小王爷为徐二姑娘作好了画,正欲递给陛下,看要不要再添几笔,却见赵渊凝着眸,深邃的眼定定眺着一棵常青树。
小王爷也朝那棵常青树望了望。
风吹丫杈,丫杈微微颤动,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陛下?”
赵渊敛回目光,唇角略抿,神色染了些复杂。
徐二姑娘笑盈盈地走过来,从小王爷手中接过自己的画像,在赵渊面前欠身。
“陛下,您看小王爷这幅画画得如何?像不像臣女?”
赵渊淡疏地瞥了眼,“像。”
徐含纾浅浅一笑。
太后把她叫进宫来,本是叫她和陛下多亲近亲近的。她邀陛下放风筝,求陛下为她作画,陛下却把这活儿转给了小王爷,原不是她的本意。
徐含纾道,“陛下可否陪着臣女再放一趟风筝?”
赵渊漠然说,“风停了,改日吧。”
徐含纾一愣,望着被风吹得徐徐摇动的丫杈有点懵。
小王爷打圆场,“二小姐若有兴致,不如小王陪二小姐打一趟马球?正好小王技痒。”
徐含纾含糊不应,目光隐隐,还停留在赵渊身上。
赵渊却再不理会,只叫他们自便。
徐含纾生生看着陛下离去,落魄道,“小王爷,我,我可是做错了什么?为何表兄不愿理会我?”
小王爷深深地闭了闭眼。
“宽心,你没做错什么。”
徐含纾不解。
若她没做错什么,表兄为何对她如斯冷淡?他后宫明明很干净,只有个新纳的妾妃。他没理由对她这般无情。
她还欲再问,小王爷却只微笑,闭口不答了。
……
另一头,玉栖缓缓走回芙蕖小殿,听禅迎过来,“美人去了这么久,水晶糕陛下可还喜欢吗?”
玉栖茫然摇摇头。
听禅打开食匣,见四块水晶糕,两甜两咸,还好端端地摆在匣中。
听禅疑,“美人……?”
玉栖勉强笑一下,“陛下不在紫宸宫中,我便先回来了。”
听禅似信非信,见玉栖自顾自地坐下,那样子多少沾点失魂落魄,不像她口中说得那么简单。
“奴婢帮美人把糕点先收了吧。”
既然这次没见到陛下,糕点也不能再用,只得下次重新再做。
玉栖拦了她,“别了,我自己吃了吧。”
听禅一愣,“美人,您这么一来一回,糕已凉了,表皮也有些硬糙了。您若喜欢,我和弹剑给您再做来,别吃凉物了。”
玉栖嘴上只道没事,她接过食匣,飞快地把糕点上的双生花藏入袖中,然后才装作无事地把糕点从匣中拿了出来。
之前是她没想到,刚才徐二姑娘的那一幕却生生提醒她了——双生花,双生花,她真是迷糊了,她怎么能用双生花放在糕点上做饰物?
花开并蒂,各绽一枝,双生,同生,那是夫妻之间才能互赠的信物,而她和陛下算哪门子的夫妻。
玉栖一阵后怕,幸亏刚才阴差阳错地没把糕点送出去,否则陛下又要怪罪。
听禅没发现玉栖的小动作,见她执意要用那盘糕点,只得放在火上,帮她重新热了热,又帮她端上一碗暖粥,作为佐食。
听禅叮嘱,“美人少吃些,也慢点吃。”
玉栖点点头。她喜欢吃甜的,便先将那两块甜糕吞了。
饶是冷了,糕的味道也仍旧还不错,只是她吃得太快,腻腻的粉团一股脑儿挤在喉咙里,令人噎得很。
她咳嗽了两声,急急从碗里扒了一口稀粥,就往嘴里灌。
待稳了稳气,再要拿那两块咸的,却蓦然被另一只手冷冷止住了。
玉栖怔然抬起头,却是陛下。
只见他眸色晦深,带了几丝不悦,“什么粥这么好喝,至于你这般狼吞虎咽?”
玉栖着实没想到他会过来,明明片刻之前他还在御湖边和徐二姑娘放风筝,怎么忽然就到她这来了。
她忙不迭地站起身来,双生花差点从袖口掉出来。她胡乱地往里塞了塞,行礼道,“参见陛下。……陛下怎么来了,也没人通报一声。”
赵渊自顾自地坐下,瞥见吃得半桌狼藉的糕饼和碎渣,蹙了蹙眉。
玉栖有些窘迫,“臣妾这就叫听禅过来收拾了。”
赵渊止住她,“听禅是来教你礼仪伴你读书的,不是给你当下等婢女收拾残局的。”
玉栖见他此刻冷口冷面,方才他对徐二姑娘那温和的样子又浮上眼前,不禁鼻尖一软,略略有些委屈。
却又情知她原算不得他的什么人,他这么说话,原没什么不对。
玉栖迅速改了口吻,“那臣妾自己收拾。”
说罢,她赌气似地便欲动,可忽然被赵渊拦住。想从他怀里挣开,可他半条臂膀绑她绑得很紧,让人难以脱身。瞧他眼中那漫不经心的光,分别像是在轻侮她。
也不知是哪股急火蒙心,玉栖竟生出要和他对抗的念头。他越是不让她走,她越对着那股力道,顽强地使着劲儿。
然抗到最后,却也没抗过他,还把脸憋红了。
“陛下!”
玉栖一急,又混杂着难堪,怒泪几欲夺眶。
人前,他对徐二小姐彬彬有礼,光风霁月。人后,她就可以这么被他玩弄吗?
赵渊见她又开始咬唇了,唇皮被咬裂了一缕,这是她委屈时的一个下意识动作。
“不准咬。”
他轻掐她的下颚,迫使她两排牙齿抬起。
“急什么,朕还有半句话没说完呢。朕亲自给你收拾,成不成?”
玉栖别过头,仍自悻然。
别吓她了。
她焉敢用他服侍。
玉栖一想起他刚才还温情款款地碰过徐二姑娘,转眼工夫又这般招惹自己,心里就有些膈应。
不过她有什么办法。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赵渊才轻轻淡淡地提一句,“刚才去找朕了?”
玉栖不由得眨眨眼睛,淡淡的蛾眉愁蹙蹙地沉下来。她不愿承认,显得她蓄意与徐二姑娘争宠似的,她可没那心。
玉栖矢口否认道,“没……”
他审视,“没?”
玉栖只得改口,“只是路过罢了,想念陛下,就想见见您。不想去得不巧,您没在。”
她开始随口乱说。
赵渊却认真听,“想念朕?”
玉栖心下凉凉的,抿着嘴,很轻很轻地点头。
赵渊平静地说,“以后你什么时候要见朕,提前着人和朕说。朕若知道,不会离开。”
他一边说,还徐徐将她额前散乱的碎发拢至耳后,冰腻的手指刮在她肌肤上,又麻又痒,落在玉栖眼中,浑像是在把玩豢养的鸟儿。
玉栖知他这是哄人的话,假笑道,“多谢陛下垂爱。”
赵渊轻嗯了一声,在她干干净净的脸蛋上轻啄几下。
玉栖却算计着时辰,知今日徐二姑娘在,他应该不会在此留宿,便盼着他速速离开。
等了甚久,赵渊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漫然的目光落在了桌上剩余的那两块糕点上。
他问她,“刚才在吃这个吗?如此狼吞虎咽,看来味道不错。”
说着拿了一块在手,豆黄色的糕点和他素白的骨节相映衬,他的肤色也染了些粉质感。
玉栖轻啧,猛然抓去,想把糕点抢过来。
她恳求似地说,“陛下,这是臣妾闲来无事胡乱做的,做得委实失败了,又冷又硬,窗外的阿黄和花花也不喜吃的,您快快还给臣妾吧!”
阿黄和花花是一狗一猫,宫里养的散宠,靠吃百宫饭为生。
赵渊明净的眉堂顿时不悦起来。
猫狗都不吃?
难道这不是她本来要给他的东西么,猫狗都不吃的东西,她来给他?
真是放肆得没边儿。
赵渊手一动,绕开了她乱抓的动作,颜色冷淡地拧了拧她的腰,训了句,“呆着。”
玉栖憋着唇,被他训得恹然不乐。
赵渊尝了口,半晌无情地甩出两个字,“难吃。”
玉栖腹诽叫你别吃来着。
正待他将手中剩余的半块丢到一旁,却见他尝了口,又尝了口,半晌就把两块咸糕都吃完了。
作者有话说:
狗渊:她居然说这般话来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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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直白点多好自从喝了营养液,除了更新,不想干别的。】
【嘴太硬了】
【大大快快更新呜呜呜】
【撒花撒花撒花】
-完-
第19章
◎双生花◎
玉栖酸楚又懵懂,不是难吃么,他还要吃?
这就是皇帝的癖好么?
然这般话也就腹诽一下,她怎么敢当着他面说出口。
当下只强整欢容,温婉地陪笑,“臣妾手艺粗笨,今后定然和听禅多多学习厨技,重新为陛下做来。”
赵渊面色平静,细细用着那两块咸糕,好像当了真,“那朕等着。”
凭心而论,她做的糕一般人尝来或许尚可,但在他眼里着实不算好吃,也就是一般味道。
御膳房有太多的天下名厨,每日穷极心思变着花样地做膳,赵渊从小吃到大,早已腻了。
可他方才瞥见她那样从御湖边落荒而逃,想来是误会了。
他虽没必要和她解释什么,可也不想她因为某些莫须有之事错会他。
她既做了糕来送他,总是因为心里在意他,想要讨好他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