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天子后——旅者的斗篷
时间:2022-03-10 07:23:04

  玉栖点头称是,两人刚要转身径走,却听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斥责声,“何人见了太后不来拜见?”
  玉栖一滞,却见是太后身边的刘嬷嬷,不禁暗暗叫苦,自己本来只是从暖房经过而已,没想到真就遇见了太后这尊大佛。
  当下无可躲避,只得上前几步,微微致意,“嬷嬷见谅,妾身原不知太后娘娘凤驾在此。”
  刘嬷嬷看清了玉栖,“原来是玉美人,倒是老奴冒昧了。”说着跪下来给玉栖规矩地行了个礼,随即道,“太后娘娘请美人到暖房中去一叙。”
  玉栖犹豫,看向弹剑。后者也轻轻摇头,想来是不得不去。
  跟着刘嬷嬷往暖房走几步,果然透过琉璃幕墙看到一雍容华贵的妇人。但见太后身着暗红大凤袍,足不蹑地,虽有太后的尊称,皱纹却隐藏得干干净净,只如三四十岁一般。
  玉栖谨慎地停在阶前,低垂螓首,恭恭敬敬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透过重重花影,太后朝她望了一眼,“过来,离哀家近些。”
  玉栖无法,只得上前,弹剑被刘嬷嬷留在了暖房外。
  暖房中温暖如春,太后给玉栖赐了座,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晌才道,“不错,是个俊俏的孩子。”
  这甚是一句场面话,玉栖不知如何回答。
  “多谢太后娘娘抬爱。”
  一丝微妙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弥漫。
  太后从美人榻上起身,又道,“那日哀家赐你避子汤,原是为你好。哀家是太后,必须为皇帝的整个后宫考虑。你这孩子还这样年轻,过早有了孩子,并不是什么好事。待皇后过了门,哀家何尝不想子孙绕膝之乐?”
  玉栖倒没想到太后会主动解释那日之事,也不争辩,“太后娘娘苦心,妾身明白。”
  太后长长地嗯了一声,望着这满房的花草,眼神略微有些渺远。
  玉栖注意到花房高处挂着一卷画作,画纸微微泛黄,画的是一位年轻女子。
  太后长叹一声,不断对着那幅画失神。
  她亲近地拉了玉栖的手,指着身前的一盆白茉莉道,“这白茉莉,原是哀家那长侄女儿生前最喜爱的。可怜她才十八岁的年纪就红颜殒命,哀家和皇帝现在想来,犹是时常叹息呐。皇帝这才命宫人建造了这间花房,把这些娇贵的白茉莉都养在这里,也好睹物思人。”
  玉栖讷然无语。
  陛下之前有一位心爱的未婚妻,名为徐含笙,这是整个皇宫人尽皆知的。她是徐家二姑娘的长姊,传言早与陛下定情,后又因为替陛下挡毒箭而死。
  太后此时谈起,像是在暗示她什么。
  玉栖顺着太后的话,“太后娘娘和陛下都是长情之人。”
  太后命人将那幅画摘下来,拿给玉栖仔细察看。
  她眼角隐然有轻泪流露,拍了拍玉栖的手,“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怪不得皇帝把你留在身边。也是,自含笙走后,皇帝总不愿再立皇后,后宫也形同虚置。也就是你这孩子眉眼生得巧,像了含笙几分,才有这样的好福气,一举得了皇帝的宠爱,哀家看着也喜欢。”
  玉栖垂下头去看那幅画。
  那幅画年代久远,墨迹大有挥发之感,虽远看能看出画中所绘是位贵家小姐,近看却并看不清那小姐的模样。
  不过听太后这意思,自己的相貌很像这画中人。
  画卷底部一行小字:吾妻笙笙。
  玉栖不禁恍然一笑,照这么看来,陛下是因为她长得像他亡妻,才把她纳入后宫的?
  好像没什么不对,进宫之前,她与他仅有几面之缘,他却莫名其妙地改了圣旨,对她多番庇护,甚至还赐玉替她阿娘治病。
  原是为了这个。
  玉栖心念转了几转,只推聋作哑地道,“陛下未曾在臣妾面前提起过。”
  这话语声细微,仿佛含了幽怨,外人听来像极了吃了酸味。
  太后眼光闪了闪,依旧沉叹道,“你也不要多心,皇帝对你也是宠爱的,哀家看得出来。只是含笙自幼便伴在皇帝身边,那是青梅竹马的情分。皇帝执拗,恐怕一辈子也忘不掉含笙,这不是你这孩子的错。”
  玉栖听到此处已全然明白太后的意思,太后这是拐弯抹角地把陛下有个亡妻的事告诉她。
  她心中微微异样,却不是吃味,而是有点愤恨赵渊明明对亡妻念念不忘,却还来招惹自己,当真是纯纯看重她的容色了。
  太后这番话要是落在一心仰慕陛下的徐二姑娘耳中,想来是极酸楚的。但对玉栖而言,心中却无甚太大的波澜。
  陛下拿她当替身也好,一时新鲜也好,她过不多久总会想办法出宫去,和他一拍两散。他爱缅怀谁,爱娶谁,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玉栖虽这般想,面色上却佯作失魂落魄。
  太后很满意她这幅样子,没再缠着说些别的,只温声呼了弹剑进来,扶玉栖好好回去休息。临走前,还叫宫人搬了几盆开得正盛的白茉莉给玉栖送去。
  玉栖脚步沉重,假作惶然地给太后告了个礼,才魂不守舍地离开了暖房。
  直走出了好远好远,弹剑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太后娘娘刚才跟美人说了什么?恕奴婢多一句嘴,无论是什么,美人都不必放在心上。陛下怎样对您是真,旁人再怎么说都是假。”
  玉栖眼底一片清明,“我知道。”
  她知弹剑是好心,但太后的目的是让她吃味,那她就索性装得很吃味好了,这样才能隐藏自己内心真实所想。
  陛下心底有个故去的心上人,对她来说,或许还是件好事。
  他图她的容色,她又何尝不是图他的权势。两人在一块各取所需,好聚好散,不会陷溺太深,对彼此都是有益无害的。
  她总不能在这死气沉沉的皇宫耽一辈子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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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新评论:
  【写得太好了,男女主之间那种感觉,女主很可爱,男主也很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主为什么笃定自己日后会出宫,后妃出宫除非是有了孩子,现任皇帝驾崩才可以随孩子出宫生活吧?】
  【撒花】
  【太短了太短了呜呜呜】
  【就爱清醒的女主!赞】
  【万水千山总是情,多给一瓶行不行?行!】
  【撒花
  】
  -完-
 
 
第21章 
  ◎醋了?◎
  这一头,太极殿的君臣议事还未结束。
  藩王吴懋牢牢把握东南一带兵权,先帝在时,也算是朝中肱股之臣。
  他造反不是没有原因的。
  先帝在时,吴懋唯一的儿子吴勉入宫,和当时的太子赵韬玩斗鸡游戏。起初两个孩子还兴高采烈,后来赵韬忽然大声指责吴勉舞弊,两个孩子争执起来,赵韬失手将吴勉推入了莲花池之中。
  当时正在冬季,吴勉掉进了冰窟窿,等再救上来时,已然断气了。
  此事引起轩然巨波,先帝选择了回庇德贵妃母子,只不疼不痒地剥了赵韬的太子头衔,闭门思过。
  自己的儿子意外死在皇宫,吴懋自此和先帝结下了仇怨。气急败坏之下,吴懋索性去了东南,自立为王,忍气吞声,暗中蓄养兵权,只为有朝一日得以复仇。
  惊异的是,赵韬后来也不明不白地死了,人人都猜想是吴懋暗害,却没有实质证据。
  这件事一直没有得到解决,直到新帝登基,吴懋终于养足了精神,反了。
  持续一天一夜的君臣议事,便是商议压制吴王之策。
  敬安伯玉远山道,“藩王吴懋心生叛心,乃是由于当年吴懋亲子意外死在皇宫之故。臣以为唯有重兵压制,才能将其斩草除根。”
  左丞徐昌顺着话茬儿接口道,“若要出兵,苏老将军年老,长途征战,实在不宜。依臣之见,唯有肃王父子可用。”
  小王爷在一旁旁听,闻言立即反驳道,“臣父每日啖三大碗饭,四大坛酒,龙活虎猛,老来益壮。若要出兵,上马便走。左丞此言,却是谬之千里了。”
  徐昌不理会,仍自固执己见,坚持认为唯有肃王才能出兵。
  小王爷冷笑道,“肃王刚刚犯下过失,教子不善。此时赐兵权,恐怕大大地不相宜吧?”
  徐昌不甘示弱,“陛下明鉴,既有过失,才要叫肃王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两人一时争论难休,齐齐望向高位处的人,等待那年轻帝王的决断。
  赵渊不置可否,虽是一言不发,那气息却自隐带锐气,叫人不敢多言。他先是扫过了玉远山、徐昌等人,又拂过了小王爷,最后目光停留在太学魁首张闵伦身上。
  他指了指张闵伦。
  “上前来。”
  众臣不由得侧身让出一条通道,但见那清隽的书生整了整衣冠,谨小慎微地摆在了阶前,一头叩了下去。
  “微臣参见陛下。”
  赵渊阖了阖眼睑,“你有一计?”
  张闵伦浑身一凛,初次面见天子,如冷风过境,多少有些怯场。
  但他还是稳定心神,“微臣确有一计。吴王远在沿海之地,其实无需我大澂出兵,借助与东南边疆毗邻的越国之力,便可不战而屈人之兵,轻轻易易地克制叛乱。”
  话音一出,众臣脸上尽皆异色。
  小王爷目光斜斜地盯向张闵伦,嘴角微微扬起,神色意味悠长。
  使越国出兵帮忙镇压吴王?
  越国一直是澂朝的友邦,越国质子现在还在京城押着,使越国出兵,倒也不是不可能。
  玉远山对张闵伦怒目,“太学小儿,净会纸上谈兵!”痛心疾首地朝陛下拱手道,“此招太过冒险,若是那越国女王和吴王里应外合,岂不是为虎添翼?陛下万万不可听信此言,还是让肃王爷出兵更为稳妥。”
  小王爷插口道,“玉大人,你急什么呢?又没说不让你家肃王出兵。”
  玉远山顿时脸红,瞪眼,“你……!”
  赵渊轻敲两下桌案。
  玉远山立即低头住口。
  赵渊起身,临走前看向张闵伦,撂下一句话,“你到朕的南书房来。”
  徐昌等人见陛下竟真信了这无知书生的话,又是一阵不平。张闵伦面露微微的得色,掀起袍子,昂首跟了上去。
  待陛下走后,徐昌无奈道,“小王爷,你我何必争执?这下好了,倒叫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子坐收渔翁之利。”
  小王爷略略鄙夷,“徐丞,您踩小王之父,小王定要跟您辩论到底的。只是这位张闵伦大人……”
  他泛起一个散漫的冷嗤,仿佛看透了一切。
  ……
  张闵伦跟陛下恭恭敬敬地来到南书房。
  书房里气氛阴郁,垂垂的黑影打在书案上,尽是书卷气,比之方才在大殿,另有一番静穆庄严之气息。
  张闵伦再次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自己的怯懦和紧张。
  “张闵伦,”赵渊信然坐于黑漆椅上,翻着名册,“你就是今年太学魁首?”
  张闵伦规规矩矩地答是。
  赵渊冽然问,“主意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陛下问话简单,却又莫名有股阴沉的压力,令空气凝固。张闵伦安慰自己没事,是自己太紧张了。
  陛下赏识他才把他叫到南书房,他不应该小家子气地紧张,他应该一展才华才是。
  张闵伦深垂而答,“回陛下,正是。”
  话音落下,那高位上的人没再开口,只余一阵诡骇的静寂。
  张闵伦双拳微微发颤,不知陛下的意思。
  半晌,只等赵渊随口应了声。
  “行了,知道了。跪安吧。”
  张闵伦诧然抬眸,本以为陛下会细问具体计策,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易易地打发了自己。
  他咽了咽喉咙,虽意犹未尽,却只得告退。
  待张闵伦走后,赵渊眼底才真正染了些暗。
  啪。
  他将手中一叠小信摔在桌上。
  真巧。
  锦衣卫刚来禀说越国质子施昭云从馆驿中逃走了,张闵伦就来献计,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两者之间没有关联。
  居然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勾结营私。
  真是胆大包天。
  ……
  少顷左凛推门而入,禀告几句,原是太后在御花园中偶遇了玉美人,太后便屏蔽了周遭仆婢,与玉美人在暖房私语了好一会儿。
  赵渊揉了下太阳穴,略略怫然。
  因着他不肯立徐二为后的事,太后这几日总是蠢蠢欲动。如今私叫了玉栖谈话,不用想也知道她要给玉栖灌输些什么。
  八成又是亡妻之类的话。
  左凛道,“陛下圣明。弹剑姑娘已着人打听了,太后娘娘把徐家大姐的画像给玉美人看,说是您的亡妻。弹剑姑娘说,玉美人从太后处回来,精神就恍恍惚惚,魂不守舍,似乎不大对劲儿。”
  赵渊斗地动念,“她恍恍惚惚?”
  左凛诺道,“正是,想是玉美人心慕陛下,被太后这么一忽悠,以为陛下只把她当替身,全然无情,所以才……才伤心凄恻。太后此举,正是要离间陛下和玉美人。”
  赵渊抬手把手边茶杯杂碎在地上,哐啷一声瓷片碎成无数片,片片冷到骨髓里。
  左凛惧然,忙跪道,“陛下息怒!”
  赵渊阴恻恻地道,“太后还做了什么?”
  左凛小心翼翼道,“还有……临走前,太后叫人送了许多盆白芍药给玉美人,说是花匠精心培育的。”
  赵渊冷厉道,“全丢出去,一盆也不许她碰。另外把她二哥调进宫来,带一路御林军,专门追随她。”顿一顿,声线略缓,“……埋伏在暗处保护即可,别叫她发现了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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