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实在是对不住啊,我没控制好力道,反而把你给吹到这里来了。那个……以后我一定改!”
爱妮丝翻了翻白眼。
泽费罗斯身为西风之神,却控制不好风力,这可是全奥林匹斯都出了名的。
普绪克和爱妮丝,也已多次领教过了。
……
大灾过后,城里处处断壁残垣。
不过,现在的城市就算再千疮百孔,也比之前要叫人高兴。因为普绪克深信,城邦暗地里蛰伏的“蛀虫”已经被剿灭了。
靠海吃海的人们,都是勤劳且心灵手巧的。如果不是克洛伊那样的蛀虫误国,城邦本就是繁荣而富足的。
安葬了父母之后,普绪克重新住回了王宫。
先王的血脉,只有两个女儿,都是可以承袭王位的继承人。
普绪克却自动弃了当下一任国君。
她深知自己头脑没有姐姐灵光,遇事容易冲动,也容易被自己的感情所控,常常不能顾全大局。制定计划时,也没有姐姐那样思虑周全,有远见。
长久地居于严肃的君王之位,为各种规则所束缚,违拗了她的性格,也不是她的本心。
最重要的是,奥林匹斯的那位小爱神,还在等着她。
她得赶紧回去。
他们的婚礼,还没有办。
几日不见,她已思丘比特如狂,常常莫名其妙地就会心窝隐痛,想来这也是金箭的副作用。
从金箭刺入她心窝的那一刹那起,她就已经不能孑然一身了。
她和他是灵魂互相交织的两个人。
而爱妮丝这边却是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在处理阿道斯的事情。
前些日子那个小小的木屋果然没有困住阿道斯,趁着动乱,阿道斯偷偷潜逃到了王宫附近,身上带了打火石,还有匕首和长绳,看样子是想伺机报复。
然而他这欲盖弥彰的小动作早就被爱妮丝看在眼里。
爱妮丝早已组建了自己亲信的王宫护卫队,还没等阿道斯动手,就被猝不及防地拦下,投进了王宫的大牢。
按照城邦的法令,他将被判叛国罪,处以最高的刑罚。
城邦里大大小小的各色事,都被这个新上位的、只有区区二十几岁的女国王治理得服服帖帖。
那些曾经反对爱妮丝为王的人,见了这等情形,也像变了哑巴一样,纷纷闭口不言。
普绪克临走前,爱妮丝刚刚行完加冕礼。
只见城邦的新一任的女君主匆匆地奔过来,“普绪克,你真的要走吗?”
普绪克无声地点点头。
爱妮丝拉住她的手,恳切地说,“普绪克……我真的希望你还能在我身边。”
现在的城邦,正处于关健的转折点上。
在这个古老而守旧的城邦里,历来都只有男性才可以当继承人,女子登上王位,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未来还不知有多少难以预测的困难,等待着“君主”这个角色去承担。
普绪克笑一笑。
姐姐的声音虽然虚柔绵软,但瞧一瞧她的眼睛,却是勇敢又坚毅的,于不经意间就流过笃定的光。
爱妮丝给人的感觉……就像茫茫海雾中的明灯,虽然前路仍然波涛汹涌,但她就是那稳定航向的船长。
再艰难,也会迎难而上。
普绪克拍拍她的手,“亲爱的姐姐,你不必挽留我。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国王,能凭你自己的能力,杀出一片天地来。”
这话不是什么溢美之词,是普绪克真心诚意想说的。
爱妮丝迟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贴在普绪克的耳边,悄悄问了句,“为了个男人,把王位拱手放弃,妹妹,真的值得吗?”
在爱妮丝的认知里,男人是最靠不住的。
当然她并不是一杆子打死,对天下所有的男子都反感……她只是觉得,男子可以交往,丈夫也可以有,不过他们只能是她生命的一部分,而不能是全部。
她有她必须要实现的自我目标。
要让她放弃一切,跟一个男人跑到远隔万里的奥林匹斯山上去,她有点难以接受。
她并不是一个被爱情驱使的人。她的自我实现,远比爱情本身更重要。
普绪克当然明白姐姐的意思。
或许,这也是她们姐妹俩最大的差别。
普绪克天生就更浪漫、更随性贪玩些,而爱妮丝天生就更理智冷静,也生来就有那清醒聪慧的治国头脑。
这没有什么好坏之分,只是走的路不尽相同罢了。
只要内心能得到满足,无论是做手握大权的国王,还是做自由恣意的女神,都是好的选择。
普绪克深知这一点,所有没有去乱抢王位。
事实上,人间的权利对她来说,既不感兴趣,也无足轻重。
她只愿生出一双蝴蝶翅膀来,和那温柔知意的爱神,简简单单地徜徉在天地之间。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心底最珍重的东西,她和爱妮丝的经历不同,也就注定道路不同。
普绪克要的,是纯纯粹粹的、如金子般浓烈的爱情。
冰冷的宫廷斗争并不能使她内心满足,即便整个希腊岛屿都臣服在她的脚下,也不如一个能伴在她身边陪她睡觉、伴她说悄悄话的人更令她舒心。
也许正因为这份追逐,普绪克才会那样义无反顾地把金箭送入自己的心口。
她们姐妹两个,一个理智战胜情感,一个情感压倒理性,谁也不能完全理解对方,谁也不能改变对方,只好各自去挑选最合适自己的路。
“我会想你的。”
爱妮丝眼圈有点红,最后说了一句。
普绪克点点头。她们血脉相通,不消多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对方的心里话。
普绪克披上斗篷,正好展翅离去,却瞥见了泽费罗斯还站在原地。
她略略诧异,“西风之神,你不回去吗?”
泽费罗斯在人间停留的时间够久了,本约好和她一起回奥林匹斯去,参加她的婚礼。
可如今……
泽费罗斯展露一个微笑,“普绪克,你和丘比特婚礼的时候,我会去的。”
他顿了顿,望向爱妮丝,“你姐姐也会去。但是今日,我就先不回去了。”
普绪克愣了一瞬,随即感受到了那两人之间别样的氛围。
所以他是准备留下吗?
普绪克故意调笑道,“泽费罗斯,别忘了,丘比特还答应帮你放一支金箭。你不回去,可还怎么帮你?”
爱妮丝顿时皱了皱眉。
泽费罗斯嘿嘿傻笑了下,有些开不了口,“丘比特一开始就帮我找到了。”
没办法,既然爱妮丝不愿意去奥林匹斯做那高高在上的神,他也只能陪她留在凡间,做她身后的影子,当她的贤内助了。
——他没有中金箭,他是心甘情愿的。
第53章 终章
烈焰腾腾的太阳马车缓缓拉开黎明的序幕, 拂晓的朝霞犹如仙酒一样喷薄而出,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月亮星星都渐然褪去了光泽,悄悄退居幕后。
天上人间, 皆是一片光明。
一道如流星般的光束横空飞过, 好看又不耀眼,引得周遭的草木蜂蝶精灵纷纷驻足围观——正是普绪克又回到了奥林匹斯。
许是普绪克生了一对蝴蝶翅膀的缘故, 这些小昆虫精灵们对她有种特殊的亲和力, 围着她打转嬉戏, 潜意识里竟把她当成了同族。
一路飞过来,普绪克被扑了一身的花粉,连带着裙角都沾着幽幽的熏香。
她被小精灵们缠住脚步,拗不过, 只得一同玩闹了一会儿。
好不容易回到了神殿,普绪克紧张地理了理被风吹得略显凌乱的发丝,迫不及待地就想要见到爱人那可爱的面庞。
然而左右逡巡了一圈,也没见到丘比特的人影。
篱笆园中被新移植了一大片红玫瑰, 每一朵都是细心浇灌,花势开得甚好。
她的妆台前,放了一束小小的捧花, 淡白的颜色,精致的花瓣,是那雅白含香的桃金娘。
一切都被收拾得刚刚好,可就是不见丘比特的人。
奇怪。
路过的仙子说,“爱神刚才还在篱笆园来着, 现在不知道哪去了, 仿佛……仿佛是和阿波罗一块出去了。”
普绪克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 “阿波罗?”
她没听错吧,丘比特和阿波罗向来关系不大好,这两人怎么会凑一块?
仙子笑笑,“想来没别的事,就是寻常的饮宴喝酒罢了。”
普绪克向那仙子道了谢,鼓着雪腮,着实有些忿忿不平。
为了急着见他,她在城邦里都没敢逗留,连姐姐的邀请都辞了,事情一了结便飞奔似地上了奥林匹斯。
本以为丘比特会和她一样迫不及待,没想到他居然悠闲地去喝酒了?
普绪克独自一人漫步在云间,正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兴师问罪,忽感眼皮一热,被捂住了眼睛。
温暾的气息铺天盖地地把她包围,她神经猛跳,不到半秒工夫,就认出了来人是谁。
她嘴角不自觉地沉了下去,佯怒道,“丘比特。”
一串清朗的笑声传来。
“我以为你都认不出来我了。”
丘比特放开她的眼睛,顺势扶住了她的腰,透着几分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尖。
“亲爱的,怎么去了这么久呀?”
普绪克转过身来,只见他戴了一顶月桂枝叶编成的花冠,不大不小,正好压低了他头顶蓬松的头发,也使本来白皙的脸蛋上添了一抹秀色。
“你去哪了?”普绪克指了指他头顶的东西,“这是什么?”
脸色这么好,一看就是没少享受。
莫不是哪一位仙子编的?
丘比特笑瞧着姑娘含辞未吐的模样,感觉她好像是醋了。
他张张嘴,刚要把阿波罗的事说出来,心头却猛然泛上一股甜蜜。
没错,是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知什么时候,普绪克也开始吃他的醋了。
丘比特很珍重这样被在乎的感觉,没敢多逗她,就解释道,“没去哪,就是把以前的麻烦事给解决解决。”
普绪克微微噘起了嘴。
什么事情,是比她还重要的?
丘比特察言观色,见爱人那皱起的眉,浓笑着勾了勾唇。
他牵她在花荫下坐下,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那小脑袋深深地拥抱在怀,“普绪克,咱们不说别人了。说说我们的婚礼吧……我好想你。”
普绪克眼眸黯然了一下,轻轻推开他,似是嗔怪,又像是多日不见爱人的害羞。
“别转移换题。”
“怎么是转移话题呢?”
丘比特把头上的花冠给摘下来,跟她简单解释了下阿波罗的事情。
那毕竟是他少年时候欠下的债,帮阿波罗一把,也算是偿还。
这顶花冠,便是临走前阿波罗送的。
普绪克把玩着花冠,靠在爱人的肩膀上,丘比特的一小缕鬈发垂下来,正好被她的小拇指勾住。
“好吧……”她脸色转霁,“那我就勉强原谅你了,只是你以后可别再乱搭鸳鸯了。”
要不然她今后成了他的妻子,还不得跟他一起背债?
丘比特温驯地点了点头。
“都听你的。”
他恍若故意讨好她似地,吻着她的手背。这讨好一点也不令人嫌弃,反而令人很受用。
普绪克舌尖甜丝丝的。
两人互相思念的人,都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愫。
普绪克抬起头来看着丘比特,丘比特正好也垂下头来瞧普绪克。
彼此眼中明亮的痕交叠在一起,熠熠生辉,斑驳的花荫浓浓淡淡地洒下来,刚好遮住了两人心底最深沉的情愫。
普绪克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驱使,驱使着她,去碰一碰他的唇。
多日不见,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只有爱人温存的触碰才能纾解心中的苦思。
这样的想法,与丘比特不谋而合。
……
最后,普绪克和丘比特的婚礼是在奥林匹斯的神殿中举行的。
奥林匹斯的天总是晴朗而光明的,婚礼特意选在了最最晴朗的一天,浓烈的阳光如缥缈的金雾,伴随着七色的彩虹光点,美不胜收。
大大小小的神都被邀请到了婚礼上,神殿挤满了宾客,不得不把婚礼的场地扩展到了外面宽阔的草地上。
普绪克的长裙用曙光色的柔缎织成,上面镶嵌了从滚滚海涛中捞出来的深海珍珠,散发着芬芳隽永的海洋之香,衬得她本就美丽的脸蛋更如星辰月光般动人。
按照之前的约定,泽费罗斯也把爱妮丝带来了奥林匹斯。
爱妮丝还是老样子,不习惯驾云,蹲在地上缓了好几口气才适应了这飘飘渺渺的环境。
她瞧见了普绪克,不禁由衷地感叹,“我亲爱的,你真是太美了!”
另一边丘比特正在和阿波罗、泽费罗斯等人攀谈。
阿波罗信守承诺,没有带里拉过来捣乱。
他好笑地扯了扯丘比特的衣襟,“喂,小爱神,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阿波罗和泽费罗斯对望了一眼,笑得别有意味。
阿波罗前些日子刚变成了树,尝到了甜头,算是与丘比特和解了。
此刻两人聚在一起戏谑调侃,倒像是相知多年的友人似的。
丘比特挑了挑眉,“什么?”
阿波罗附耳,问出的问题不太正经,“你和普绪克,到底是谁先追的谁?”
“那还用说?”丘比特眼球白了白,脸色却染了一层红,压低了嗓子,“自然是,她,沉迷于我。”
这话还没说完,泽费罗斯就忍不住大笑起来。
这两人之间那点子事,泽费罗斯可是一步一步地看过来的。瞒得过谁,也瞒不过他。
阿波罗表示质疑,“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