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比特咳嗽了一声,笑得有点勉强,“我怎么说也是爱神,也算是奥林匹斯比较有魅力的男神了。她对我欲罢不能,也很正常吧……”
阿波罗咋舌。
“还真没看出来。”
“丘比特,你说这话不心虚啊?你忘了你之前费尽心机地挽留人家,还可怜巴巴地找我诉苦了吗……”
话未说话,泽费罗斯的嘴就被丘比特捂住,两人扭打在一起,阿波罗叹道,“诶诶,让他说啊,我还没听完呢!”
说罢也加入了战斗,三个男神扭打起来,弄得周遭一片狼藉。
这边,普绪克和阿芙洛狄忒进行了一次正式的会面。
说实话,虽然阿芙洛狄忒给普绪克出了不少难题,但这两人还真没怎么正式地说过话。
阿芙洛狄忒自秉持着女神的骄傲,对普绪克一直爱答不理。
但当普绪克感谢她的桃金娘时,阿芙洛狄忒淡淡哼了一声,像是不在乎,嘴角却露出了微不可查的笑颜。
宙斯举起一杯鲜美的葡萄酒,与众神共欢呼,“让我们为真心相爱的新郎新娘举杯!”
婚礼的盛况无法用语言叙说,酒果少说也有数千席,热烈的氛围如海洋,无可抗拒地席卷了在场的每一位神灵。
奥林匹斯许久不曾有这样大的盛事,一时衬得炽热的太阳都失去了颜色,星辰都黯淡无光,仿佛天地宇宙的欢欣都聚集于此。
……
婚礼婚礼,说是一对爱人最重要的时刻,其实是一群人的盛宴,属于新郎新娘两个人的空间并不多。
场面实在太眼花缭乱了,人影也太多了,闹闹哄哄得不知持续了多久。
众神大多喝得大醉酩酊,歪歪斜斜地倒在绵软的草地上。
阿波罗抱着里拉,手里还拿着酒罐,嚷嚷着要再和泽费罗斯斗酒。场面一片狼藉,却洋溢着欢乐的残余,处处皆是令人愉悦的暖色。
普绪克精疲力尽地倒在露天边上,望着远方粼粼的湖水,也有了些微醺之意。
“丘比特?”她眨了眨眼,觉得眼皮沉重得厉害,想颤颤巍巍地起身,却被一双手先一步扶住了。
“嗯?”
丘比特那姣好的面容乍然出现她的眼前,冰澈的眼睛含笑地凝视她……他的酒量可真好,她明明看见他被阿波罗他们灌了好几杯,却仍然能这般气定神闲,脸上不红不急,宛若没事人似的。
丘比特那纤白的手指覆上了她惺忪的眼,于闷热中带来一丝清凉,就像夏天令人酣畅淋漓的醴泉似的,叫人无比舒服。
普绪克贪恋地依着这双手。
丘比特手上的温度和他第一次抚摸她时,一模一样,只是当时她觉得他阴森可怕,认定了他就是那十恶不赦的怪物,对他避之不及。
而此时,她却只希望这双手能在她身边停留的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最好永远也不要走。
普绪克痴痴地吐出一个酒泡,“你得要教教我。”
教教她怎么变得酒量大。
丘比特宠溺一笑,“当然可以,不过要等等,现在不是时候。”
普绪克诶了一声,神经也因为酒的作用而变得有些迟钝。
“为什么?”
他将她打横抱起来,纱裙散落了一地,氛围无形中也缱绻了几分。
“因为,亲爱的,今天不是咱们的新婚之日吗?”
他的嗓音沙哑,重重碰了下她的额头。
普绪克揉揉眼睛,缓缓被抱进黑暗中。
帘幕垂下来,挡住一树的花影。
时光平静如流水,在这样的时刻里,万籁俱寂,连风都是徐徐吹动的,怕惊醒了旖旎的空气。
普绪克攀着丘比特的脖子,酒意还没消退,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乱。
但不管清醒还是迷乱,她都知道,他们是彼此永恒的牵绊了。
就像他们此刻的影子,影子融合在一起,宛若一对携手并进的蝶。
“普绪克,我的爱人,我的妻子,”
丘比特卷翘的睫毛柔柔搭在她光滑的脸蛋上,饶是在昏暗中,他眼底的深沉和专注也能被看清。
那种目光可以形容为很柔,丝滑如水,像一条无形的丝带,把她整个人都卷住了;却也可以说是很坚毅笃定,夹杂了无限的隽永之意,宛若刻在石碑上亘古不磨灭的字,不随时间湮逝。
“……我的神。”
(完)
第54章 哈得斯x泊尔塞福涅(一)
泊尔塞福涅被蒙住了眼睛。
耳边是叮咚作响的清泉、和谐交织的鸟语, 如果侧耳细听,还能隐约闻见悠扬的竖琴声。
微风如母亲的手背,抚摸肌肤, 不轻不重, 冷热正好。
花香贯脑, 带着股舒缓的暖意,温暾美软……如果不是深知自己在冥界,泊尔塞福涅几乎怀疑她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她开口问, “为什么要蒙住我的眼睛?”
引路的婢女说,“尊敬的春神,这是哈得斯对您的恳求。他就在前方等您。”
哈得斯。
泊尔塞福涅怔忡一阵。
他要做什么?
泊尔塞福涅对冥界的印象很顽固,甚至可以说有偏见。
如墓穴般幽闭阴森的环境, 带着殡葬愁容的人们,散在角落的骸骨渣子, 寸草不生的土地……别说在这里长久生活,就算是多看一眼,都会令人不安窀穸, 噩梦连天。
可此刻, 也不知是不是嗅觉出现了谬误, 她闻见了花香、泥土香,还有白杨枝头那生机勃勃的嫩爽清香。
这实在与她的固有印象相悖。
不多时,婢女把她引到了一片绵软的土地上,土地踩上去很是舒服, 是片新生的草地。
泊尔塞福涅坐在秋千上, 某些小小的生灵在她鼻尖肩头翕动, 温和又可爱, 凭感觉好像是翩跹的蜂蝶,宛若她已经离开了毒芬腐臭的冥界,正身处在奥林匹斯阳光灿烂的初春。
这一切都太不寻常了。
她急于想扯下眼罩,看一看周围的情形。
一双手却沉沉地按在了她的肩头。
“泊尔塞福涅。”
男声依旧僵硬寒冷,但在周遭和暖氛围的衬托下,也多了几分少见的人情味儿。
“哈得斯,”
泊尔塞福涅一下子就认出他来,“这是哪里?”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扯下了她眸上的覆盖物。
映入眼帘的是片静谧的草地,宽阔平坦,冥界处处可见的危险巉岩仿佛一夜之间被铲平了。
草地无边无垠,只有几条小溪蜿蜒其间。
吟游诗人们弹奏竖琴,在树荫下吟诗纳凉。英雄们三五成群地躺在小溪边,悠闲地谈笑风生。
天空飘舞着五彩斑斓的祥云,草地上几只懒散的绵羊正在吃草。
最重要是,有光,是像阳光一样熠熠的光。
这个地方,无论如何也和幽暗腐乱的地府沾不上半点关系。
泊尔塞福涅有种身在美梦的感觉,恍恍惚惚地分不清真实虚幻。
“这里是爱丽舍乐园,特意为你建造的。”
哈得斯从后面攀住她雪白的脖颈,俯身在她耳边,“在这里,还觉得寒冷吗?”
泊尔塞福涅扭过头,僵然对着哈得斯那深邃的双眼。
他甚少这样亲近地,甚至有些狎昵地对她说话。
他的眼珠是黑的,纯黑的,平时只有暗不见底的冷酷,此刻却俨然多了分小心翼翼的讨好。
泊尔塞福涅喉头干枯,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到阳光的缘故,她竟感浑身淌过一阵暖流,带着双唇有点发热。
“不冷了。”
她一时难以置信,“爱丽舍……乐园?”
“是。”
那冰傲的死国之神绕到她身前,在她膝旁沉沉跪下。
他的动作虽然郑重,嘴上却一句甜言蜜语也不会说。
“有人告诉我,你喜欢这样的环境,我就建了。”
泊尔塞福涅勾了勾唇。
冥界的日子黑暗苦寒,她被迫待了这么久,心也好似被裹了层霜冻,那欣赏美的能力已经被扼杀得差不多了。
乍然被放置在这风和日丽的环境中,就如同饥饿的乞儿被丢进饕餮盛宴……她承认,她很喜欢这所谓的“爱丽舍乐园”,起码比呆在冥界其他地方要舒服很多。
这浅浅淡淡的欢喜,泊尔塞福涅不想让面前的男人知道。
她只撇起了嘴角,那双纤白滑腻的手臂漫不经心地交叉在身前,佯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哈得斯,你这是在巴结我?”
哈得斯固执地揪住她多褶的柔软裙摆,目光渴求似地望向她。
“是。”
他的脸色不像平时那般强硬冷峻,被疯狂的爱意所驱使,展露的只有对她的无限的热忱。
“我希望你留下。冥界不能没有你,我也不能没有你。”
泊尔塞福涅不语。
她指尖捻着一撮花蕊,微风吹过,花蕊随风而逝,化作微尘。
“可你知道,我原本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你。如果不是你,自由自在地呼吸在阳光下根本不是一种奢求,也不必特地建造什么乐园。”
有些话不吐不快,泊尔塞福涅瞥了哈得斯一眼,“……哈得斯,你说是不是?”
哈得斯暗下眸子,对她的话假作聋哑。
他两只冰傲的手牢牢地箍了她的手腕,复杂的神情中,有些许对僭窃神明的愧疚,更多的还是骨子里那死性不改的偏执。
“我向你说对不起。但是,你注定是属于冥界的。就算德墨忒尔去宙斯那里告状,也改变不了什么。”
哈得斯的话别有深意,冥界藏着并世无俦的凶恶怪物,还有像克拉肯那样足以毁天灭地的恶兽。
即便有一天奥林匹斯和冥界真的开了战,哈得斯也笃定自己有必胜的把握。
对泊尔塞福涅的渴望犹如荒园里疯长的莠草,她每年三分之一的时间留在冥界,已经不能消解哈得斯对她的思念了。
为了把她留住,他可以不要理智。
“以后爱丽舍乐园就是我们的家,好吗?”
——他自认和奥林匹斯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奥林匹斯更美。
泊尔塞福涅散淡一笑。
哈得斯这股偏执劲儿是可怖的,如汹涌的潮水,来了就势不可挡。
可她却并不畏惧他,相处久了,她深知他的弱点。若说他的爱意是潮汐,那她就可以做支配潮汐的月亮。
“你是想撕毁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泊尔塞福涅故意矮下来身,拂着他的脸颊,弄得他浑身痒痒的,却又不吻他,“……哈得斯,你知不知道,丘比特给了我什么?”
哈得斯眯眯眼。
他反手按住了她乱动的手腕,“什么?”
“铅箭哦。”泊尔塞福涅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故意气他,“一支可以瓦解咱们的铅箭。”
哈得斯脸上瞬间堆满肃穆。
“丘、比、特。”他咬牙切齿地吐出三个字,“总有一天,我会把他撕成碎片。”
说来可笑,他是冥王,这世上最强大的主神,竟受了爱神那一支小小的箭的愚弄。
这种感情很奇妙,当爱神把金箭送入他心窝时,他痛恨爱神,更痛恨爱情,是爱意让他脱离了理智,日日被小儿女的感情所磋磨。
而当爱神终于想救他出苦海时,他却反倒沉溺其中,不想离开。
哈得斯稳了稳神,冗烦地说,“泊尔塞福涅,我想你和我之间的事,不该被他人操纵。”
他嫌弃地转了转眼珠,缠着黑雾的手臂搭在泊尔塞福涅的肩头,半是求半是哄,“把那东西丢了吧,咱们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泊尔塞福涅不置可否。
哈得斯隐藏情绪的能力实在是差,把对铅箭的憎恶都写在脸上了。
不过想来也是,哈得斯如今正处于热恋中,认为他们的爱情就是一朵娇花,他就是精心浇花的花匠。
有谁愿意看着自己精心养护的爱情被蛀虫蠹蚀呢?
泊尔塞福涅挑挑眉,她的神色依旧是柔情的,话语上却半点不退让。
“我要说不呢?”
说罢,就要起身离去。
然而还没等身子完全站起来,一洼黑雾就如重锁般缠住了她的腰,沉得压死马,不容抗拒地她重新拽回来,随即被那男人牢牢封锁在怀里。
哈得斯平时周身就有股黑雾萦绕,此刻他心神不快,黑雾更是汹涌,像一团漩涡,密密层层地把她包围个严实。
他手上的动作强硬如斯,把她的咽喉命门都捏在手中,嘴上的话却软得跟麦芽糖似的。
“那我就再祈求你一次。”
泊尔塞福涅眼前被厚厚的黑雾所弥漫,良久,才重见爱丽舍的天光。
他抱得太紧了,弄得她浑身些微发麻,挣又挣不脱。
泊尔塞福涅紧抿着唇,“哈得斯,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哈得斯岿然不动,他把她困在黑雾之中,枯槁而修长的手像是抚摸珍宝一样,从她的肌肤上逐次滑过。
“是你逼我的。”
泊尔塞福涅缓慢地呼了一口气。
“放开我,”她的气息不均匀,“我快被你勒死了。”
哈得斯目光漆黑,瞳孔中有游动的蛇形暗光,锋芒暗藏,肆无忌惮地攫取她美好的身影。
“你甚少有这样乖巧的时刻,让人可怜。”他得寸进尺,“我想,我该吻吻你。”
“不许。”
泊尔塞福涅想也没想。
哈得斯淡漠地笑了一下。
下一刻,他想也没想就吻了上去。
不知是不是爱丽舍温度宜人的缘故,他今日的吻也比平日带了温度,不再如冰块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