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凌风接话道:“国师,你就别为难他们了,我在圣元国时,也只有去父皇那里才能喝到一杯黄蜂毛尖。北越国怎么可能有呢?”
满场官员唏嘘不已,太后已经露出微微的愠色。
丞相反应过来,道:“这是武门岩茶,是我们北越国的特色,国师远道而来,这才特意叫了宫人沏上。”
司咏恍然,点头道:“噢,丞相有心了,这茶的确别有一番特色。”
圣凌风亦道:“齿颊有余香,这已经是上等茶叶了。”
虽然是上等,可如何比得上圣元国的顶尖茶叶君风银针和黄峰毛尖?
在场中人谁听不出这一层意思?如此,纷纷暗赞这位国师出场的机智。他们谁人不知道这不平等条约上的内容,在如此弱势的局面,国师还能拿出自国的气势,委实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
太后单刀直入道:“这协约,你们可同意了?”
苏蒲日虽然没有文学,却也认识几个字,早在看到这合约的时候气得满腔怒火皆起。他不懂茶叶,却也在看到北越国的萧瑟之景后,明白他们圣元国的优势所在。圣元国的所在,对比北越国,已是一块得天独厚的风水绝佳之地。
如果国家和国民都要沦为奴隶了,他还在这里小心翼翼,不敢行走踏错一步,紧张兮兮怕惹人笑话,那就实在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了!
此时,他听到太后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似乎这一次他们来到这里,就是为人鱼肉,再也忍不住,腾地站起来,一拍桌子,一耿脖子,气势汹汹道:“我们绝不割地!不可能让国人沦为你们的奴隶!年年给你们送银子!”
别说对面的太后丞相脸现诧异,还有满场的官员纷纷惊呼。
司咏和圣凌风也是吓了一跳。
白桦嘴角微微一扯。
太后也站起身来,一拍桌子,开口怒道:“放肆!”
司咏见苏蒲日脸红脖子粗,似要上前干架,忙站起身来拉着他,道:“苏将军,坐下,先坐下~!”
却以二人才能看得到的视角,偷偷给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不错!有胆识!
圣凌风坐在岿然不动,淡淡道:“苏将军一介粗人,不懂礼貌,怕是吓到太后了,太后别见怪。”
丞相那边也站起身来,劝道:“太后,两国交战,不伤来使,息怒啊。”
一边苏蒲日被拉着坐下来,另一边丞相也将太后劝服着坐下了。
太后怒意未消,道:“叫你们来,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这宴席也是皇帝的厚爱。没想到还有这厮,不过屈屈一个将军,竟敢如此胆大无礼!”
司咏正色起来,直视太后的眼睛,冷笑一声,“太后,我们圣元国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她看着太后,面上在笑,眼中却是万里寒冰,“一国兴亡,匹夫有责,国既不国,家何能存?人何能立?别说是我圣元国的将军,就算是一介百姓,也不能容忍如此丧权辱国的协约。”
见太后又要勃然,司咏拿起桌上的宣纸,嘲笑道:“这是协约吗?你们北越国不懂什么是协约吗?”
众人都是一愣,听她语气铿锵,“协约协约,不协如何约?我们圣元国国主心善,行的是怀柔友邦之策,当年你北越国弱小之时,我们尚没有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如今你们刚吞下楚周,转眼就盯上我们圣元,可还有一丝一毫的大国风度!今天,你们单方面定下如此不平等的条约,把这个当过场,把我圣元国当作砧板上的鱼肉,羊圈里的肥羊,那我告诉你们,不可能!”
太后压不下满腔的怒火,拍桌而起,道:“那我们两国就开战!”
司咏冷笑一声,道:“这里不是战场,我们现在在谈判桌上。你也别动怒,女人老了,老发脾气对身体不好。我来一一告诉你,为什么不可能。”
太后气得身子颤抖,却赶不过司咏语速快,条理又分明。
“第一,你们要我国割让四个州的主权,盛产茶叶的嵊州,盛产粮食的丰州,还有盛产棉花的涠洲和青州。我们圣元一共就九个州,现在割去四个州给你们,还都是最为富饶之地,让我们圣元国的子民如何生活?第二,要我们每年奉上百万两白银,百万两黄金,你们坐享其成,我国百姓累死累活。说起来,我国财政一年收入紧得百万两银子,这百万两黄金从何处来?你们是要活活地逼死我国百姓,为你们所奴役吗?”
太后眼睛似要喷出火来,正欲说话。
司咏“腾”地站起身来,气势凛然,“你又要说开战是吧?我圣元国皇帝仁慈,不愿兵荒马乱、残垣断壁、涂炭生灵、血流成河、尸横遍地、饿殍遍野!所以从不愿主动发出战争,但是,虽说我国的人比你们少了那么一点,但我们有最富丽的山河国土,我们的将士未必会弱!而你们,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合并了一个国家,尚未休生养息整合制度,就这么等不及吗?”
她盯着太后的眼睛,毫不惧怕,“如果你们执意如此,就来吧,来到我圣元国吧,我圣元国万万百姓,必定浴血奋战,以死卫国,绝不投降!”
见太后等人瞠目结舌,圣凌风率先鼓起掌来,道:“国师不愧是国师!说得好!”
苏蒲日亦激动地拍起掌来,司咏已经说出了他全部想说的话。
司咏此时已经离开长桌,又回过头来,笑了一声,凛然道:“还有,想必仗没有打完,你北越国百姓已大多因缺少棉花而活活冻死了!”
满场惊呼不已,丞相和太后满眼愕然。
这北越国缺少棉花一事,只有极少数重要官员知情,一般人是不能关注到。为了避免百姓恐慌,他们谎称在一地专门种植了棉花,其实那些都是假棉。
直到得到了西南之地的楚周国,才能得到一些真正的棉花产地,但也只够原楚周之地自用。
棉花在原来北越国,是不能生长的。
为了不让别国得知这个弱点,他们早花了大价钱,偷偷买通了圣元国的一个产商,每年悄悄往圣元国运来棉花,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这国师,究竟如何得知?
司咏转身,对一旁的蒲日凌风道:“我们走!”
三人再不留恋,并肩而行。
太后在背后大喊道:“暗卫!出来!不能让他们走!”
满场官员齐齐愕然在原地,惊呼不已。
只见成群的侍卫从殿外涌来,堵住了他们出去的道路。
司咏、苏蒲日、圣凌风纷纷拔刀相向。
丞相亦瞠目结舌,劝道:“太后!不能斩来使啊!”
满场官员纷纷道:“太后,一斩来使,万古留名啊!”
“是啊~!太后息怒啊!”
“……”
太后却咽不下这口气,道:“给我……
“红卫,保护来使!”
太后的话被打断了,这声音依然清清冷冷。
始终没有开口,坐着纹丝不动的白桦已然站起身来。
在一旁伺立酒水的太监之中,竟有一半脱去了一身的太监服,现出一身的红衣,从中飞跃而出,与暗卫对阵。
个个身手不凡,俨然都是武林高手的架势。
司咏三人认出来了,带头的那一位,竟是那圣元国的夺得征战彩头亚军的张立山。
几番对阵,红卫竟生擒了暗卫。
圣元国三位使者纹丝没有被伤。
张立山道:“皇上,接下来怎么做?”
原来,他们竟都是混在今夜宴席之中的,皇帝已经收买了亲兵。
想来,张立山必定又有一次行刺白桦,却反被出了高价收买,甚至带来了一群武林高手。
太后愕然不已,这位没有任何自己势力的儿子,什么时候有了自己亲兵?
太后不敢置信地道:“皇儿,这些不是太监吗?你!你竟帮着外人?”
司咏等人也愕然了,他们都以为这白桦是个空架子皇帝,故一直没有开口说话。如今,竟对抗自己的母后护着他们。
白桦一身清贵,自带天然之威,冷冷道:“母后,你我流落民间十八载,你虽尽力护我,但何尝告诉过我身为皇子的真相。自我成为圣元国皇帝,眼看你专政自用,拿我当你的一枚棋子罢了。”
太后眼中闪烁泪光,凄凉道:“皇儿,以前没有告诉你真相,是想更好地保护你啊!现在,我不过是想收拾了一切外敌内政,再把政权一并交给你,给你一个最好的天下!如今我杀了这三个使者,保护我北越国的秘密,自己留下万古臭名,也要护你在前面!你怎么就不能理解母后的心呢?”
白桦一身冷清,还泛着悲凉之气,“不,你所谓的保护,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
第143章 重谈判赏红梅
檀香焚,烟袅袅。
太后怆然泪下,白桦一身冷寂,丞相焦虑不安,官员暗暗乍舌。
司咏一行人看着白桦,不禁露出几分同情。
“司咏国师是我的朋友。恢复邦交,天下和平,为我所愿。不知国师可愿意在北越多留一日,重新商量一份协约?”
满场一片寂静。
听白桦如此说,司咏颇有几分诧异,更多的是动容。她总算是没有看错人,没有交错朋友。
圣凌风和苏蒲日也感到意外。这个冰块一般的一样冷冰冰的人,竟如此重情重义。
在场的官员一愣一愣的,什么?朋友?司咏国师是皇上的朋友?
殿外的红梅雪景将漆黑的夜空照耀得几分亮堂。
多留一日么?司咏抬头,看了看遥遥的夜空,对白桦笑道:“故土之人还在等候消息,不能久留。不过,你们梧州城的雪花红梅之景我很喜欢,他日如果有机会,我会再来北越会友。”
白桦微微一笑,那笑有如冰消雪融,粲然绝艳。
丞相满眼诧异,道:“皇上,这是你登基以来第一次笑。”
太后愣神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大喝道:“御林军!”
司咏几人心中一惊,太后竟还有后招?登了许久,却未见殿外侍卫有任何动作。
太后愕然不已,先是捶胸顿足,而后仰天大笑,道:“我小瞧你了,你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暗自将实权转移到了自己手中。哈哈哈,我生了一个好儿子啊!但是皇帝,我告诉你,今日放虎归山,他日后患无穷。”
白桦轻叹一声,道:“休战,重订协约,诸位爱卿,可有异议?”
丞相早已对太后的牝鸡司晨容忍多日,如今见皇帝大权在握,心中不觉欣慰,率先行礼表态:“皇上英明!现在最好的状态正是休战!重订协约!”
接着,满殿官员皆随丞相行礼,齐声道:“皇上英明!”
白桦道:“红卫,将暗卫送交御林军,押入天牢。”
张立山点头道:“是!”
接着,殿中红卫押了暗卫,一一退出殿外。
太后见大势已去,踉跄欲倒。
白桦淡淡开口道:“送母后回去,好好休息。”
两名宫人上前,搀扶着衰弱无力、仿若老了十岁的太后,慢慢出了大殿。
司咏、圣凌风、苏蒲日三人皆感到大快人心。
满腹诡计,一心作妖,欺他圣元的太后,终于落幕了。
白桦看着太后离去的背影,眼中现出几分淡淡的感伤。
丞相提醒道:“既然国师急着回故国,皇上,我们现在重议协约如何?”
白桦点头。
接着,双方重新入座。
新拟定的条约,无非是圣元国重新开放海关大桥,每年进贡棉花,茶叶、丝绸等细则,倒没有割让主权,进献金银这类丧心病狂的条约。
司咏一行人这才感到几分顺畅,你来我往协商,这才叫协约。
几番商议之下,双方总算是达成一致,现场拟定了一份新的《圣北之盟》。
正要签订时,丞相忽然提议道:“圣元北越睦邻友好,共享棉花、茶叶、丝绸等宝贵之物,又重新开放海关大桥进行贸易往来,更有最后一条,两国不分彼此,螽斯通婚。我看,不如由皇室带头,选派一位圣元公主与北越和亲,如此,方显两国友好往来。只作口头协约,并不列在合约细则之上。皇上这只是臣的一个提议,您以为如何?”
司咏一愣,丞相这是在为白桦娶亲?
谁知,圣凌风立马慷慨笑道:“我妹妹多的是,圣元一共有八位公主,到时候皇上可亲自来挑选,喜欢哪位公主,马上就和亲。”
苏蒲日也道:“和亲一事,加深往来,很是不错。”
他经历了一场皇宫的变故,再加上曾经怒怼太后,对天家的态度早已发生了改变,不复之前的战兢和紧张。
司咏这次没有说话。
白桦看着司咏,开口问道:“国师以为如何?”
司咏看着眉目之间现出一丝浅淡欢欣的白桦,不知为何,心下颇有几分怅然若失:“到时只要皇上和我圣元公主都愿意,我自然没有意见。”
白桦道:“公主何其多,圣元王侯将相之女也有颇出众者,就定一位圣元女子和亲如何?”
司咏心中一跳,白桦难道看上了哪位王侯将相之女?
圣凌风笑道:“再好不过。多谢皇上!”
白桦并不指定非要皇室公主,那确实再好不过。不然,他家中那些公主妹妹无一不是娇弱模样,到时候要说服公主离开故土,来到冰天雪地之中生活,也要煞费一番心思。如今皇帝并不在意血统,只是一名圣元女子,如何不好?
苏蒲日亦感北越国主的仁义,笑道:“多谢皇上!”
司咏亦点头,道:“好。”
白桦微微一笑。这是司咏第三次见到他笑,这一次却莫名产生了几分不愉快。
酸酸涩涩的感觉,到底是为何?
司咏一行人向白桦倾身致谢,感谢北越国的厚待,便道行将离去。
这北越皇宫虽好,却总给司咏一种压抑,透不过气的感觉,尤其不愿意与那位恶毒的太后共呼吸一片空气。
于是,司咏欲连夜离开。
白桦很是大方地给一行人安排了马车,还有北越的种种珍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