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差不多行了。”盛景清了清喉咙,眼神儿往辛亚那边一递,“这次……以后未必还有机会了。”
陈斯新憋着一肚子气,侧目看着正在挨盒药核对功效的辛亚。
不行,还是生气。
陈斯新别过眼去,磨了磨牙。
辛亚不知道陈斯新平时吃的是哪种,就挑挑拣拣选了两样,打算让陈斯新自己选。
她把药盒放在茶几上,安安静静地收回手。
陈斯新一看,是感冒药。
“找都找出来了,不吃?”见辛亚又退远了,陈斯新不禁说道。
辛亚揪着衣服的边缘:“你吃。”
陈斯新火气上涌:“你生病让别人吃药?”
辛亚纳闷儿地说:“不是你发烧了吗?”
“那个……”盛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个,怪我。是我骗辛亚说你发烧了。”
陈斯新看了眼吃惊地说不出话来的辛亚,回身就在盛景后背来了一下。
盛景疼的从沙发上跳起来:“干嘛啊?下这么重的手!我还不是为了你!”
陈斯新一踢茶几的腿儿:“我用不着!”
辛亚无论如何不想看到这个局面:“对不起,是我的错。对不起。”
辛亚拎着包,急匆匆地低头往外走。
她不该来。
她本就不该来。
迅速换鞋开锁,辛亚眼中含着泪光离开了盛景家。
辛亚一走,盛景叉腰半吼道:“你耍什么驴?我好不容易把辛亚给你带来!你瞎折腾什么?”
“我不需要!”陈斯新恨恨地说,“一个七天就把我甩了,连分手都不告而别的人,你让我见她干什么?”
盛景陡然沉默。
片刻,盛景的声音冷静下来。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不怎么办!”陈斯新的气儿显然仍旧不顺。
“斯新,忘了告诉你。新城区那家店公司已经决定跟徐家合作了。”
“你们公司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陈斯新斜了盛景一眼。
“据我所知,辛亚在过去这一年一直在徐白的哥哥徐铭的公司工作。但徐铭公司的一部分业务其实偶尔会由徐白的团队来做。而辛亚,恰巧在这次负责我们公司业务的团队里。”
盛景给出一个欠儿欠儿的笑:“哪个项目都需要有人监督。啧,正好新城区这个项目,缺个有事没事去看看的挂名监理。唉,真愁人,你说我找谁合适呢?”
“你有完没完,有完没完?”陈斯新烦躁地说,“你再瞎掺和你以后再遇见事儿别来找我!”
“好,有完有完。啧,又不是我追不到媳妇儿,我掺和这事儿干什么。回屋了,跟我家陶蕴视个频。快结婚了,问问我媳妇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盛景刚说完,身侧飞过去一只拖鞋。
“秀恩爱秀习惯了是吧。你再刺激我,我让你挂绷带结婚你信不信!”
身后,是陈斯新的暴怒。
盛景嘻嘻哈哈地赶紧溜进屋里,连串的笑声待他关了卧室的门都没停歇。
陈斯新心事重重地安静下来。
他走到窗前,往下看。
全然没有辛亚的身影。
这么久了,可不早就走了吗?
陈斯新手指狠狠扣在手心。
真的很难释怀啊。
松开手,掌心留下深深的红印。回过身,两个药盒一杯热水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陈斯新的脸,在光影中逐渐模糊。
一周后,星城市中心的一栋写字楼。二十八层,徐家公司。
“最近大家辛苦了,今天都正点下班,早点回家休息。下周新项目要开始了,大家做好加班准备。加班补助标准不变,希望大家这几天把家里着急的私事儿办一办。”
“唉!好嘞!补助能到位就什么都能到位!”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儿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反正咱老哥儿一个,没啥私事儿。”
“没私事儿?”坐在光头小伙对面的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人笑说,“不找个对象啊,小伙子。”
“嗨!干咱们这行儿,说加班就加班,哪有时间搞对象啊。不如多挣点钱,在有时间处对象之前,攒点家底儿,自己和家人也能过得好一点儿。”
“有道理。小光,洪哥看好你,加油啊!”
“好嘞洪哥。”
正说着,洪素走到辛亚的工位前。
“辛亚,晚上有时间吗?”
辛亚正收拾东西打算下班:“洪哥有事儿?”
“景森那边的业务马上要开始了。明天正式接触之前,我做了个饭局,想先熟悉一下。”
景森。
辛亚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去。
洪哥这四十多年不是白混的:“怎么?不乐意?景森也算你老东家了吧,还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今天吗?”辛亚确认时间道。
“对,就今天。晚上八点。两个团队的接洽,没别人。”
辛亚想了想,盛景那人其实还算不错。
“我去。”
“好!那你先收拾着,十分钟后,你和韩栋梁坐我的车,咱们仨一块儿去。”
“嗯。”
星城知名的五星级酒店。
辛亚挑了一筷子鱼片,心想自己可能真没什么做有钱人的命。
就说她面前这道水煮鱼,满碗可能都没有三十片鱼。油不要钱一样浇了大半碗,泡着焯过水的豆芽菜。除了油味儿,还是油味儿。
鱼虽滑嫩,但若要她选,她宁愿找家地道的川菜小馆儿,实实惠惠地来上一大盆。
好吃还便宜。
业务有洪素去谈,陪酒有韩栋梁顶上,自己就像个名义上拉近和景森距离的吉祥物,只用当个摆设,没什么实际作用。
景森那边派来的负责人叫柳福,一个看起来就世故圆滑的中年男人,她没见过。
辛亚喝了口饮料。
刚才在公司真的让洪素说懵了,她居然以为来的会是盛景。
盛景那个级别的老总怎么会亲自来谈一项不大不小的业务。
辛亚后悔不迭。
一遇到故人就慌乱,自己真的该好好反省反省了。
这个柳福虽然看着油腻,但业务可一点不荒废。先把项目的一些关键点敲定了,才舒舒服服地放下心来敞开了喝酒。
“这位,叫辛亚是吧。有男朋友了吗?”
柳福一直跟老洪和韩栋梁说笑喝酒,他突然这么说,众人脸色均一变。
尤其是洪素。
这柳福可别是看上辛亚了。
柳福许是察言观色,意识到自己的话可能让人误会了。
“算算年龄,我这个辈分都能算得上是辛亚的父辈了。看见辛亚,我突然想起我最近认识的一个小辈。这两个人啊,男才女貌,都让我这个老东西一眼就记住了。人老了,就爱撮合。我寻思辛亚要没男朋友,我把那个小伙子介绍给她认识认识,岂不美哉。”
柳福自己说明意图,洪素放心多了。
“辛亚,人家柳总问你呢。”
辛亚当然没男朋友。不过眼下这情况,说自己没有显然要被强行介绍一番。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劳柳总挂心了。”
柳福显然觉得很可惜。
“老洪,真不是我吹。那孩子,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小伙儿一米八五大高个儿,你什么时候看见他他都可精神了。会穿衣服,时髦儿,对女人还好,有耐心。唉,可惜了。”
洪素从来没听辛亚说过她有男朋友,更从来没见过。但看情形辛亚显然不想搭这个茬,便说道:“缘分这东西,再好也讲究个先来后到。年轻人的事儿,让他们自己张罗去吧。”
“唉……”柳福叹了几叹,深觉可惜。
几人继续吃吃喝喝,辛亚手机忽然振了振。
辛亚在桌下偷偷查看,是杨北,说他家新杀了头羊,质量很好,要给她送点。
辛亚问杨北在哪儿,杨北说他还没出门。
辛亚抬头,看了看柳福还在夸想介绍给她做男朋友的那个小辈。她无奈地问杨北,问她愿不愿意来这个酒店帮她个忙。
反正他也要去她家送肉,正好顺路帮她打消柳福的念头。
酒足饭饱,几个人站在酒店门口等车。
因为提前约好了要来帮辛亚演戏,杨北比谁叫的车来的都早。
知道辛亚遇见了点麻烦,杨北甚至特意穿了身西装来。
然而一见杨北,柳福、洪素还有韩栋梁,三人齐刷刷地愣在原地。
心里几乎同时闪出一个想法。
“原来还有人长成这样?”
柳福想捂眼睛,电视剧里无恶不作地坏人也就长这样了。
“咳,这位是……”
杨北默默地牵起辛亚的手:“嘿嘿。”
辛亚一见这三人的反应,有些心疼杨北,但她更想笑,只得先憋住了:“既然柳总有专车接送,我就放心了。洪哥,栋梁。”
辛亚举了举和杨北牵着的手:“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啊。”
洪素后知后觉:“啊。行。你们先走吧。”
辛亚笑得极为灿烂,侧目对杨北轻快地说:“走啦!”
杨北给辛亚开了车门,回身跟这三个大男人点点头权当作告别,就开了车带辛亚走了。
“那就是小辛的男朋友?”
辛亚和杨北走后,柳福不可置信地说。
“应该吧。”洪素咂咂嘴有些感慨。
这还真是鲜花插牛粪上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都在彼此的脸上、眼里看到了可惜。
杨北的车上,辛亚捧着肚子哈哈大笑:“你刚才看到没有,他们几个那个表情。”
杨北无语地瞥了辛亚一眼:“你的良心不会痛吗?我被人嫌弃了诶,我被人深深嫌弃了诶!”
“我问你了啊,你答应我才让你来的。”辛亚两只手抓着安全带,笑说,“我明明给你拒绝的机会了啊。”
“我知道我知道,我自愿的,赖不着你。”杨北唉声叹气的,“话说我长得真那么丑吗?我媳妇儿就从来没说过我长得丑。”
辛亚侧目说道:“杨北,我不骗你。按照普遍审美来讲,你这个长相,确实太像坏人了。但是你本身是不是真的坏和你长相没关系。我刚才笑成那样也没有真的笑话你的意思。”
“我知道。”杨北语气很轻松,“我要是不知道我今天不会过来,也不会跟你做这么多年的朋友了。”
“哦!对了!”辛亚拿起手机,“今天这事儿我得跟你家高阳解释一下。省的她哪天知道了,误会。”
“免了吧,这种事儿哪有事后报备的。”杨北观察了遍路况,“我早就请示过啦。”
“请示过了?她怎么说的?”
“她说没有下次。”
“收到!”辛亚比了个“ok”的手势,“我欠你们两口子一个大人情,以后有事尽管来管我要。”
“得勒!坐好了,前面要加速了!”
“没问题!”
那个时候,辛亚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谁知和景森总公司的合作,进行了一半,柳福方面居然主动提出来要组个局吃吃饭,并点名要辛亚去。
辛亚得知以后,眉头紧蹙。
“这个柳总什么意思啊?”
洪素面色也不太好:“不知道。对方就说许久不见,想一起出来吃个饭。”
辛亚不太能理解:“像他这个级别的老总一天到晚很闲吗?吃饭这种事儿这么好安排?”
“还真不是。据我所知,柳总是个实干的人,业务主抓。很多合作方有时候想请他吃吃便饭甚至还请不来。”
辛亚眨眨眼:“不是我思想龌龊,这个柳总,私人生活怎么样?”
洪素拍了拍身前:“这件事你洪哥特意帮你查了。他在男女方面挺正直。他特爱他老婆,而且对小辈关爱有加,十分厌弃那些不正的男女风气。要非说他哪儿不好,就是一口老旱烟,烟瘾极大。他老婆都说他,那口老旱烟明知抽死都不带撒手的。
“那他到底为什么点名让我去啊,我不就一摆设?”
洪素单手叉腰:“我估计,还是想给你介绍男朋友。”
“不至于吧。”辛亚苦着脸说,“我不都找朋友客串了吗?”
“不是我说。”洪素虽事后得知杨北只是来帮忙做戏,此刻却也不太赞成地说道,“你那个朋友,还不如不找。我看着都想再帮你找一个。”
“不是吧。”辛亚苦恼地说,“我好歹是‘有主’的人啊,还不死心要给我介绍?现在的人道德观念都这么淡薄吗?”
“总之,我个人判断,柳总这次点你名应该因为这件事。”洪素转念一想,“其实,我倒是觉得,依照你的条件,找个不错的不是难事。你就认真找个真的呗,不就解决了。”
辛亚的神情顿时凝重下来:“对不起,洪哥,不行。”
洪素知道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他挠了挠自己没几根的头发的头顶:“我就说说,咳,那个,你先忙,我去看看栋梁。那小子,最近总出错了,得勤盯着。”
辛亚转了转椅子,有些惆怅。
还记得那晚,陈斯新终于主动向她表白了心意,她也终于敞开心扉接受了他。
陈斯新对她说,他生意上有事情要办,跟她约好了两个人忙完了自己的事儿就在月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