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当年临时改造的婚纱室里,一样东西都没有改变过位置,所有的婚纱和化妆品以及饰品就摆在原位,唯一不一样的地方是,梳妆台前的那把椅子上,是挂着她婚礼当天穿着的那件白色婚纱,头饰就摆在台面上的镜子前。
那面椭圆的镜子里,婚纱的旁边印着凌骁的脸。他在看着她,那眼神就像婚礼那天求她跟他回来这里一样,明知她不会留下还不死心的磨到最后一刻。
“是错觉吗?”她远远的对着镜子喃喃道,“好像回到了那天,就连你,也是这么的熟悉。”
看到邬朵朵呼吸似是顿了下,气息疼痛明显,已经刺到他的心,他情不自禁地揽她入怀,让她的视线离开那面镜子,中断于他怀里,“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
直到这一刻,他还是不敢对她坦白他已经恢复记忆的事,他怕曾经的自己再也没有资格能呆在她身边。
如果她肯回头跟失忆后的他在一起,那么他可以假扮失忆一辈子。
比起第一次爱,就让她那么痛,他这种微不足道的弥补又算得了什么。
看到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站着一动不动的,邬朵朵抬起左手推开他一点。
她想抬头看他,但他把她的头往胸前按,“让我抱一下,好吗?”
邬朵朵欲推开他的动作软下来,手搭在他的胸前,问他,“你昨晚做恶梦,是不是记起了什么?”
她记得他失忆后,睡眠很好的,从来不会在半夜醒来,更别说做恶梦冒冷汗。
而且她今早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看到她以前使用过的天竺葵香水,据浼晴所说,他失忆前头痛时闻这个气味可以缓解头痛。
凌骁不答却反问她,“如果我一直失忆下去,你有没有可能会考虑回到我身边?”
邬朵朵听到这句话,觉得他应该是记起了什么,不禁下意识抬头看他,但他修长的手张开掌住她的整个后脑勺,她只能稍微仰起一点看到他的下颚。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保持距离能省下很多麻烦。”
“我想让你做凌太太,做陪我度过余生的妻子。我想做洛棋和宝儿的爸爸。”凌骁说出他最想要的东西。
“是我不想做吗?”邬朵朵说这话时有点暗哑哽咽。
凌骁松开她一点,低头看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眉头不自觉微皱,“给我一点时间。”
“这是给时间就能改变得了的吗?……连我都放弃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放手?我好累。”邬朵朵瞬间陷入灰沉的境地,有气无力。
感受到她突然低落的情绪,凌骁双手无力的往下垂,再也说不出话。
邬朵朵自我快速调整情绪,安慰他一般,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眉峰。
“答应我,不要再谈这个话题了,现在的相处模式已经是我的接受底线,如果有人硬要介入我们之间,我就会离开这里。”
他嘴角绷得极紧,看着她说完这句话,忧郁更甚。他不想止于现在的关系,他想要更进一步,完全拥有她,完全拥有一个真正的家。
“可以让他们知道我是他们的爸爸吗?”
“现在这样挺好的。”
邬朵朵怕再呆下去会忍不住松口,心下一狠转身要离开婚纱室。
她的心莫名跟着疼痛,很不想再在这些问题里跟他纠缠,这样只会让她更加心烦意乱,不能理智对待感情问题。
她步子有点凌乱,才走几步,还没到门口,头发就被什么东西给扯住,疼得她赶紧往后退回去。
她退到婚纱的旁边,看到婚纱的裙身上有手工镶钻,怀疑刚才经过时勾住了头发。
她今早为方便照顾洛棋和宝儿,随便扎了个高马尾,这时不知道被缠到哪里的头发,她越解缠得越乱。
婚纱的纱面因为设计的原因,蓬松面遮住她的视线,她只能用手触摸感觉被缠的地方,试图解开它。
不过她的手很快被走到身后的凌骁捏住,示意她不要乱动。
她乖乖站着,看不到他的操作,只听到后背紧贴着的心跳声。
他似乎只是站在她身后,什么也没做。她感觉不到她的头发有动静,也感觉不到他有没有在帮忙绕开头上的钻石,但她感觉到他的气息正逐渐笼住她,包括他的心跳声和呼吸声,都在包围式的攻入她的灵魂。
她觉得她的灵魂被无形的东西给控制住了,导致她的心跳也莫名快起来,跟他的规律融合在一起,他的心跳一下,她的也随后跳一下,砰砰、砰砰……
这么清晰,这么大声,他听到了吧?
为什么这么久还没解开?他是故意的吗?
邬朵朵脑子有些僵化后的空洞,动作迟疑的举起手去探察情况。
果然是早就解开了的,但他的手还在捧着她的发尾没松手,不知道在干什么。见她伸手上来,他不慌不慌地将她脸旁的婚纱拨向后脑边。
她一个生气,硬扯回他手上的头发。但她发现这一生气,心跳更快更大声起来,几乎跟他的同步,贴得很紧。
“头发乱了。”
凌骁低而轻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接着他的双手在她扎马尾的绑带部位生疏的操作起来。也许怕弄痛她,她感觉到他的动作很小心翼翼,一点一点地解着发带。
她刚听到他吞咽的声音,精神正游向迷离,他磁性的声音突然把她拉回来,“我不会绑。”
接着他从后面把黑色的发带伸到她面前。
她抬手接住,胸前起伏越来越高,屏住呼吸却让心跳声更明显。她莫名其妙紧张起来。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靠得也不是特别近,她为什么就这么慌神呢?
这种感觉就像是第一次知道,她第二天就要跟他去领结婚证时的心情是一样的,激动里夹点忐忑,兴奋里满满的紧张感,期待又害怕,向往又不安。
而他,就跟那时一样,什么也没做啊。
邬朵朵捂着胸口,困难的呼气吸气,想摆脱掉这个紧紧缠绕着她的感觉。
可这时凌骁从身后环抱住她,双臂恰到好处的交叉在她胸前,挡住了她起伏很高的胸脯,下巴支在她颈窝问她,“怎么了?”
邬朵朵没缓得下来,被他这么抱后,心跳终于跟他的同步,融为一体般,相互隔着胸膛博击起来。
他的嘴唇贴在她耳朵下的侧颈,轻吻后声音压得很低,“你肌肤有点烫。”
邬朵朵干咽了下,突然口干舌燥,“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他明知故问,故意的意味很明显的随意释放,就怕她不知道他是故意似的。
“没什么。”她有些生气的想拉开他交叉在胸前的手,但是他没有放她走的打算。
“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我不想伪装君子。”
“凌骁,”邬朵朵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声音哑下去,后面的话发不出音来。
“这样的事,我只会跟你做。”他继续拉她进深渊。
邬朵朵像是被抽走力气,脚尖一阵激麻,慢慢蔓延至小腿以上,导致她支撑不起上身的体重。瘫在他怀里失去了抗拒的能力。
他的吻落在她后颈,她的头发凌乱的往前披散垂直。发带还捏在她手心里,被冒出的汗浸湿了。
他的吻很干很烫,是冰山下的火种,肆意又轻狂,浪荡不休。
她的后背一片冰凉,只有吻经过的地方燃起一阵沸腾。
“凌骁,门没关,”邬朵朵抓着婚纱架子的落地柱子借力起身,想要阻止凌骁。
门只是合上,留着一条细小的缝隙,虽然管家和佣人不会失礼推门而进,但她们在门外走过的声音让她很担心。
凌骁松开她,走去关门。
她看着凌骁过去关门,脚下悄悄地向旁边高高挂起的一排婚纱移去,隐进婚纱里,拉出一片裙摆挡住解掉衣物的上身,只露出一只手臂。
等凌骁转身回来,看到她缩进婚纱堆里,只露出个脸来看着他。
他看出来她不是怕他,而是想退缩,是犹豫。也许还希望他此刻能清醒过来,不要继续下去,但他不想清醒,他要拉她共沉沦。
他把她手里的婚纱拿开,往他后边推过去离她远点,给她留下一个空位。她没有东西可挡,双手垂下去稍微交叉横在小腹上。
他往下朝她的手扫一眼,视线回到她眼睛上。她正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他眼神是清醒的,说的话却不太理智,“想看到我疯掉的样子吗?”
邬朵朵微启嘴唇,皱着眉心与他相视,轻轻吐出几个字,“小腹上有一条伤疤。”
“小看我了。”凌骁轻声吐字。
“啊?”邬朵朵没听清,只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不介意她身上有伤疤,反而见他有些心疼的低下眉眼,看向她用双手遮挡住的小腹。
他没说第二遍,只是突然将她的双手拉开,背到她身后去,单手桎梏于他的掌控之中。
她惊了下,在没反应过来他想干什么时,他半蹲下去,单膝跪地,用食指把小腹前的裤头勾住往下压一点。
她小腹上的那条伤疤是细细浅浅的,并不明显,在他靠这么近的情况下,还找了一下才确定是伤疤,不过他不是为了看伤疤长成怎样才做这个举动。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他朝她小腹上的伤疤压下去一个啄吻,抬起头看着微微讶异的她,解释道,“为我受的伤,我只会心疼,不会介意它的存在。”
这句话她听得清清楚楚的,然而对每一个字都有点懵,她认为像他这样的人不可能会对她说甜言蜜语的。
可事实他说了,还亲吻她的伤疤。
她还在分析他刚才做出那个行为时在想什么,他却在站起来后,一把拥住她收入怀中,两手托住她大腿把她抱起来,举得很高,像凌驾于他整个世界之上的公主。
他仰起头看她,回想这四年的孤单生活,疯狂已经压过入骨的孤独,隐隐颤抖而卑微,“其实我早就已经疯掉了。”
他在解除障碍时,急促疯狂,是隐忍到了爆发点,就如他自己所说的,他已经疯掉了。
第70章 ⑦⊙
凌骁连续几天亲自去幼儿园接洛棋和宝儿回景悦蓝湾,在双休日的时候放下工作陪他们去游乐园玩,很快他在他们的心里成了爸爸第一人选。
他们三个经常一起吃饭一起玩游戏,一起泡澡一起睡觉,每天在邬朵朵的面前他们都是形影不离,好像她才是个外人。
明明他不什么说话,好像也没做什么事,但他们两个就是喜欢凑到他身边去,或是在他身边静坐着看动画片,或是向他提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刚才回来时她还看见,他让宝儿教他绑头发。他们两人拿芭比娃娃练了好久,最后他给宝儿绑了个小巧的丸子头,戴上宝儿喜欢的卡通发夹。
她听到宝儿建议他留长发,这样她就可以跟他互相帮忙绑头发,还可以交换漂亮发夹。
然后,凌骁竟然让宝儿直接绑他的头发。
这几天晚上哄睡的工作也不知不觉的就落到他身上,几天时间,他教会他们独立入睡,开始变得不那么依赖她的陪伴。
她变得很轻松,同时也有些适应不良。没有他们在身边缠住她,她觉得像是突然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总是想要跟他们两个说点什么,或给他们做点什么,但他们好像已经可以脱离她独自生活,根本不那么需要她。
她心里得不到充实,空虚的无力感使她晚上睡不好觉,并抱怨起凌骁。但他说,他们迟早要学会独立。
她在客厅的水吧台给洛棋和宝儿冲牛奶,脑子里飞快闪过这些年来所经历的各种片段,大多都是围绕着凌骁展开。
她发现她还是很喜欢他,特别是最近,他的每一次靠近都能让她有心动的感觉。
她的心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方向奔跑,她告诉自己要适当停止对他的幻想,但她的心不受控制。
他的每次出现,都能轻易的牵动她的每根神经。
他很少说话,但她总是能在他的眼睛里感受到,他释放的光彩,每一条都精准戳中她的情感地带。
他经常用宠溺宝儿的方式式来宝溺她,让她觉得她在他眼里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她觉得需要独立的是她才对,她快要对他产生依赖感了。
或许已经产生依赖,不然也不会莫名其妙的总是觉得,没有他在身边,她好像失去方向,做不好许多事。
她好像没有以前那么独立那么坚不可摧了,她毫无防备的被他的宠溺所淹埋,精神世界被他一点一点的入侵,快要被他掌控。
但她竟然觉得,她的灵魂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归位。
想着想着,杯子里的牛奶满杯溢出,蜿蜒直下,经过她的手指流到台面,再从细微坡度的台面流入水槽。
她一惊,牛奶壶嘴磕碰到杯子的边沿,她才完全回过神来,抽取一张吸水纸巾擦去残余的牛奶渍。
而凌骁就站在她对面的酒吧区入口旁边看着她,等她发现凌骁的视线在她手上,她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而他原本要进吧台的脚转个方向,朝她走来。
她拉回视线,从水吧台上的置物柜里拿出一个勺子,将满杯的牛奶勺出一些。
凌骁来到她旁边,帮她把冲好的两杯牛奶放到一旁的彩瓷托盘里,问她,“刚才在想什么?”
邬朵朵随口回道,“没什么。”
说完便想端起一旁的牛奶,拿出去给洛棋和宝儿。不过她的脚刚迈出一步,她整个人就被凌骁拦腰拉了回来。
他左手穿过她腰间搭在水吧台上,将她与彩瓷托盘拉开距离。
“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邬朵朵抬起头看他,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刚好落在她侧脸,轻抚向耳后,温柔掌在她后脑勺,俯首与她对视,认真的眼神里有点小心翼翼,像是她被他伤害到了一样。
她不可能跟他说刚才在想他,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对他心动的感觉在加深。
她只对他轻摇头。“我拿牛奶给他们。”
邬朵朵在他的注视下有点心慌,下意识往水吧台后退一点,抬手推开他横过她腰间搭在水吧台上的手。
他看到她又是那个退缩和犹豫的眼神,情不自禁地伸手把她拉近自己一点,搭在水吧台上的手收回后掌在她腰后,带她进怀里。
他轻声问她,“什么时候告诉他们,我就是他们的爸爸?”
“合适的时机,我再跟他们说。”对于靠得极近的脸,邬朵朵的心跳又不自觉的加快起来。
明明他的声音听似温和,但是她觉得里面隐藏着控制欲和压迫性,这是他的本性,是不可能改变的。
他失忆后,就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越看越觉得他的眼神恢复了以前的锐利,至少比失忆后的眼神更令人不可抗拒,更有压迫感,内在的王者气息也更盛,更明显更笃定。
她想到此,脱口问他,“你最近频繁恶梦,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床头柜里的药是你失忆前吃的那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