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父和陆时遇酒过三旬之后就问起了陆时遇的职业。
陆时遇笑答:“我是做记者的,在中海电视台?”
一听是在好的单位做记者,于父于母更是欣赏这个准女婿了。
“是做记者的,工作多稳定呀,你看看景景,当什么摄影师,没个正当工作。”于母夸陆时遇还不忘说几句于景景。
于景景无奈地撇撇嘴。
“景景当摄影师也不错呀,能做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很重要。”陆时遇说。
于母不好不给陆时遇面子,笑着应答:“那也是,做自己喜欢的工作才能更有工作效率嘛。”
“对了。”于母忽然想到什么,“小陆父母是做什么的呀,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呀?”
这些问题是见家长必问的问题,于景景早就猜到会这样问了,于是还不等陆时遇回答,于景景就抢着回答:“那个陆时遇是孤儿。”
说完,于景景回头看了眼陆时遇,只见他抿了下嘴角。
于景景不想让陆时遇再说起自己那些不幸的往事,于是选择帮他说出来。
听到“孤儿”这两个字时,于家父母都脸露难色,嘴边的笑容瞬间暗了下来,气氛顿时有些微妙。
于景景察觉到父母的不一样,忙说:“你们别看陆时遇是孤儿,他身心方面都很健康的,一点都没受影响,真的。”
于父讪笑:“对对对,我们看得出来小陆是一个好孩子。”
那只是于父的场面话,谁都能听得出来。
于母微蹙着眉,默了一会儿又笑道问陆时遇:“小陆,那你是从小就没见过父母,还是父母后来就去世了呀?”
陆时遇脸色有些暗淡,但那只是一瞬间的表情,很快他就微笑地说:“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至于我父亲,他抛弃了我,所以我后面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于母叹息,同情道:“太不容易你这孩子。
“妈!”于景景看了眼母亲,示意母亲不要再问了。
于母哎呀了声,假装轻松一笑:“紧张什么,我就是问一下小陆的情况嘛,多多了解嘛。”
陆时遇礼貌而不失尴尬地笑了笑:“阿姨说得对,多了解一下嘛。”
这顿饭的后半场吃得尴尬而微妙。
饭后,于母让于父和陆时遇去客厅喝茶聊天,留了于景景帮着收拾饭桌。
于父和陆时遇,于母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于景景知道母亲有话要说,于是说:“妈,你要有什么话就直说,不用这样。”
于母擦桌子的手停了下来,唉了声,说:“你说小陆这个孩子,长相品质什么的都挺好的,我还挺满意的,就是无父无母,这一点不太行。”
于景景听了就不开心:“无父无母怎么了,这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谁希望自己是个孤儿呀。”
于母摇头:“你还是太年轻呀,爸爸妈妈都是为你好的,不会害你。”
“你又来了。”于景景瘪嘴,低头收拾着碗筷。
“你别不信,我说的都是真话。你是我和你爸唯一的女儿,我们不想让你将来吃苦。”
说这儿,于母沉静地说:“孤儿多多少少会有点心理问题,而且孤儿的路更难走,将来你要是和小陆结婚了,婚后要有什么事,你嫁过去他家连个帮衬的人都没有,什么都要你们俩夫妻,这样的日子很难的。”
于母顿了顿,语气稍缓:“虽然这样对小陆来说比较残忍,但是天底下没有一个父母可以无私到拿自己亲生女儿的一生幸福冒险。”
“这世界就是这么残忍的,你可以同情他,和他做好朋友,但是如果要和他共度一生,做妈妈的是拒绝的。”
于母的态度很明确。
于景景想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母亲说的那些都是现实问题,现实没有那么多童话,更多的是柴米油盐。
她明白母亲说的那些话,但她就是很喜欢陆时遇,不想放弃他。
于母见女儿苦着张脸,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说:“你自己想清楚吧。”
在厨房里,于母在洗碗,于景景在擦碗,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
直到于父进来。
于父走进厨房看到母女俩都冷着张脸不说话,以为她们闹不愉快了,于是问:“怎么了。”
“没怎么。”于景景闷声道。
于母瞪着丈夫:“你跑进来干嘛,不在外面陪着小陆?”
于父叹息:“我进来和你们说个事儿。”
于母闻言,将手里的碗下,转身过来听丈夫讲,于景景大抵能猜是关于陆时遇的,所以也停了手头上的活儿。
“我刚刚和小陆聊天,原来小陆是当战地记者的!”
一听到战地记者,于母瞬间炸了锅。
“那不行,无父无母也就算了,还是战地记者,干那么危险的工作。”说着于母看向女儿,“你脑子是不是糊涂了呀,战地记者呀,不是普普通通的电视台记者呀,随时可能丧命的!”
于景景低着头没出声。
于母痛心疾首地戳着于景景额头:“你说说你,找什么男朋友不好,偏偏是孤儿,孤儿也罢了,还是战地记者,你是不是想守寡呀!”
“妈。”于景景吼了一声,“说话不要那么难听好不好,孤儿怎么了,战地记者怎么了,孤儿和战地记者就不配谈恋爱结婚了吗?”
“你真傻假傻?如果小陆只是单纯是个孤儿,我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是战地记者这个工作,我绝对不考虑,你没看新闻吗,前段时间在非洲那些天天打仗的国家,不是有几个战地记者被捉了吗?你知道被捉的下场是什么吗?”
母亲的话像一道巨雷朝于景景头顶劈下。
她似乎没多想过这个问题,如果陆时遇再回到战场上,再回到那片战火纷飞的土地上,再遇到俘虏囚禁这样的事那她该怎么办……
那一刻,于景景胸口压抑得难受,仿佛下一秒要喘不过气而窒息过去。
“你没事多看看新闻吧,看看战地记者是个什么职业,看看战争有多残酷!”于母冷冰冰地说。
于景景脸色灰败地靠在墙边,失魂落魄地垂着头。
……
收拾厨房的活儿,于景景情绪不高地走到客厅。
陆时遇看出于景景的神情不对劲儿,冲她微笑,温声问:“怎么了?不开心?”
于景景忙摇头,强颜欢笑:“没有,我挺好的。”
陆时遇眯着眼睛,没说话,像是将于景景看透一般。
“陆时遇。”于景景忽然喊他。
“嗯?”陆时遇应声。
于景景拉着他的手,说:“陪我下楼散步吧,我好撑呀。”
“好,我陪你。”
从家里下来,于景景一直牵着陆时遇的手。
此时此刻的于景景内心是焦躁,她在想到底应该怎样开口和陆时遇说自己父母对他的看法。
她好怕陆时遇会伤心,但又不想瞒着他。
“陆时遇。”
于景景一咬牙,喊了陆时遇的名字。”嗯?”陆时遇偏头看过来,“怎么了。”
“那个……”于景景有心里组织着语言,“我爸妈对你的印象我想和你说一下。”
话落,只听陆时遇轻笑一声。
于景景诧异:“你笑什么?”
陆时遇静静地说:“我都知道。”
“啊?”于景景愕住。
陆时遇点了点头,刚才她们一家人在厨房讲的话他都听见了。
其实,这个结果陆时遇能想象得到,所以当他听到于母说的那些话时,他并没有太过于惊讶。
事实上,孤儿,战地记者,这些从来都不是一个普通家庭会多加考虑的点。
“景景,你怎么想的?”陆时遇停下脚步,正对着于景景,与她眼神相视。
于景景脑子像浆糊一样,摇着头说:“我不知道,我很怕我妈说的事情发生,但我也不想放开你。”
人生很多事无法控制,陆时遇不能向于景景保证于母说的那些事不会发生,就拿战地记者来说,危险无处不在。
陆时遇没有说话,于景景不自觉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神:“所以,你还是会回到战场上去,对吗?”
陆时遇怔忡了片刻方自点了点头。
于景景霎时间红了眼睛:“你能不能不走?”
陆时遇抿紧双唇,神色沉静却微皱着眉头。
“能不能不回去呀。”于景景双手抓着陆时遇的衣角。
“景景,对不起,我说过,那是我的职业,也是我想做的事情,我还是会回去的。”陆时遇沉了口气方将这些话说了出来。
听完这话于景景已经控制不住眼泪了,泪珠簌簌落下。
“其实当个普通记者也一样的呀,也是报道事实呀,或许你可以回到中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记者……”
说到这里,于景景忽地自嘲一笑,抓了抓头发,责备着自己:“天呐,我是疯了吗,我怎么会小家子气成这样子,居然为了爱情让你放弃你的想做的事。”
“景景,你不要这样。”陆时遇看着心疼。
“景景,或许你不理解我曾经遭受过俘虏囚禁,几近丧命却依然要回到战场上,但我想说,正因是这样我才更要回去,如果每个人都这样,那战争的真相将永远被掩藏,我是经历过的人,所以我想让更多人知道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战争是多么残酷!”
“这是一件我必须要去做的事,也是我的职业使命。”
于景景低着头无声无息地垂泪。
每一个危险的职业都如此,总得有人去做呀,警察,军人不外如是,不然这世界要乱套了。
她忽然想起那天从乌日城出发到喀达城的路上,她问他为什么想做战地记者,他的回答是因为喜欢。
喜欢真的可以战胜一切。
犹记自己母亲一直让自己回老家考公务员,但她死活不肯,她喜欢摄影,并且可以为了摄影远赴战地。
她深深地知道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是多么开心快乐的事,所以,她决定让陆时遇去追寻自己想要做的事。
第46章 噩耗
“陆时遇。”
“嗯?”
“你走吧,回到那个战场去,去做你喜欢的事。”
陆时遇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于景景。
有风吹来,穿梭在他们之间。
“你放心地走,我在这里等你。”
陆时遇眼睫一颤,脸色与眼神都流露出惊愕。
他原本以为于景景会和自己分手,可是于景景却是说会等他。
这是陆时遇始料未及的。
“去吧,只要平安就好。”于景景脸颊挂着两行泪。
只见陆时遇一把将于景景拥入怀里,紧紧深拥着。
那一刻,他想说的话太多太多了,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一切一切的话皆化作一个炽热的拥抱。
清风徐徐而过,扬着于景景的发丝,头发缠在陆时遇手上……
一周之后,陆时遇和于景景从老家林津市回了中海市。
次日,陆时遇坐上了飞向伊德列的飞机。
在登机之前,于景景一直在机场陪着陆时遇,嘱咐了陆时遇许多,陆时遇一一记到心里。
临别时,于景景抱了抱陆时遇,并且亲吻了一下,最后微笑地说:“要好好的,我等你回来。”
“好,你也要好好地。”
“一定。”
“走了。”陆时遇拖着行李,走进安检口。
于景景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一直跟着陆时遇,直到陆时遇的身影消失眼前。
从机场回去的路上,于景景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于母一开口就说:“小陆走了?””嗯。”于景景嗫嚅地应声。
“你说分手了吗?”
于景景怔住,没答话。
于母不耐烦了:“你到底说没说呀。”
“没。”于景景下定决心,“我不想和他分手。”
电话那头的于母一下子炸开:“于景景,你搞什么呀,你没毛病吧!”
“妈!”于景景咬牙道,“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相信陆时遇,我相信他,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你不用为我操心,不管他是孤儿也好,战地记者也罢,我都认了,路是我选的,将来怎么我都不会怨天尤人的!”
于母被气得够呛,牙齿直打颤:“疯了疯了,你能不能理智一点,你难道想后半辈子都替他担惊受怕?如果他真那么爱你,他应该放弃战地记者,回到和你好好生活。”
“可是那是他想做的事,我不想用我们之间的感情去绑架他放弃自己的事情,这样我们的感情就不纯粹了!”
“你甭和我说这些废话,你现在马上订票回家,我不能再让你一个人在外面鬼混了,以前我和你爸就是太纵着你了,搞得你什么都敢做,之前一个人跑去非洲还没和你算账,现在又谈了战地记者男朋友,不听爸妈的劝,简直反了你。”
于母的强势是于景景从小到大就知道的。
从前于景景敢反驳,因为她知道母亲不是来真的,但这样她清楚地知道母亲是来真的了。
“你立刻马上离开中海回老家来,别搞什么摄影了,安安分分待在爸爸妈妈身边,小陆那边我会亲自和他说,你就回来老家工作,再不准你一个女孩子到处乱跑了,什么人都敢谈恋爱,野惯了都,真的是。”
“我不!”
于景景无比坚定地说出“我不”两个字。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你们一定要这样左右我的会生?”
“爸爸妈妈不是左右你的人生,是不想看你走错路,不想看你撞了南墙,遍体鳞伤!”
“妈,求求你了。”于景景不再硬碰硬,祈求着母亲。
于母哪里肯松口,直接明了地问:“你到底回不回家?”
于景景痛苦又为难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好,你不回来是吧,那我和你爸就亲自去中海,亲自把你带回来。”
“妈……”
于景景还没说完话,于母已经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