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匹夫!”二皇子一向温文的脸有些扭曲,“他杀了我的人不说,还换上来个姓何的,如今竟连京兆府也被他把控,真当这天下是他的了不成!”
“殿下息怒。”侍卫见他发怒,赶紧劝道,“谁不知陛下圣明,最不喜朝臣结党营私,更忌讳皇子与大臣结交,殿下在朝中早有贤名,反观太子殿下却时常被陛下责骂,殿下还担心什么呢?”
“你懂什么?”二皇子斜他一眼,“父皇虽责骂他,却也把他看在了眼里,我虽有贤名,但到底不占嫡长。”
“可即便太子占着嫡长,可若朝中大臣们都反对,难道陛下还能不顾大臣们的反对吗?”
侍卫这话可算是说到了二皇子心里,他之所还敢与太子争上一争,便是因着父皇不是个昏君,若是满朝都对太子继位持反对态度,反而拥立自己,那么父皇便不得不考虑接任江山的人选。
“太子那边有何动静。”
“其他倒是未见异常,只是听说太常呈给陛下的太子舍人名单已是圈定,不日便要下诏了。”侍卫答。
太学散大假之前,曾举办过一次大考,考的便是两经,若能通过,又未见德行有失,太常便会将名单呈给圣上勾选,若被选中,即封为太子舍人。
这个职位虽与太子相关,却又算不得太子亲信,只是若谁家儿郎中选,即便不与太子亲近,亦不会是太子的阻力,因此,历来都是从小官之家选出。
“若是父皇已经圈定人选,便查清是谁家的人,即刻来报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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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卫奚睁眼醒来,刚动了动,便觉自己手下一片温软。
朦胧的睡意顷刻间不翼而飞,他一惊,微掀被角,果见自己正执了苏映的右手,虚虚握着。
他捏了捏眉心,对自己这几日的魔怔有些恼火。
卫奚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白日里已是失手唐突,晚上竟又鬼使神差的做出了此等登徒子才会做的事,也不知道苏映会怎么想他。
他正准备悄悄把手收回,不料却听身边人咕哝一声,似乎是嫌冷,翻了身朝自己靠过来,不仅枕上了他的手臂,还轻蹭了蹭。
卫奚身子立刻便有些僵硬,本来打算挪出来的手也只好就这样放着,深怕动静太大吵醒了苏映。
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有些快,咚咚声一声催一声的大,卫奚怕它再跳下去,苏映就要听见了,就用右手捂上心口,想要减缓震动,哪知却见身旁之人睫毛微动了动,似乎马上就要醒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卫奚立刻就闭上了眼,连呼吸也放缓了。
苏映睫毛微微煽动几下后才彻底睁开了眼,见身旁之人犹睡得沉,而她几乎快要趴到对方胸口,立刻就轻手轻脚的挪了回去。
“我怎么睡觉这么不老实呢。”她语气懊恼至极,声音很低,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可卫奚却听清了,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一声,同时觉得她这样还挺可爱的。
第35章
“我怎么睡觉这么不老实呢。”她语气懊恼至极,声音很低,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沙哑,可卫奚却听清了,不由得在心里暗笑一声,同时觉得她这样还挺可爱的。
这一声之后,卫奚便察觉身旁之人似乎是动了动,准备起身,只是动静却小,想是准备悄悄下床。
“夫人?” 方才唐突苏映的尴尬早已消退,卫奚眼眸半阖,盯着已有一只脚跨过自己身子的苏映,半是惊讶的出声。
苏映被他一吓,轻呼一声跌了下来,恰好伏在了卫奚的胸口。
屋内霎时寂静,苏映这一年来练脸红这项技能已是有了些诀窍,便见她再抬头时,双颊已然绯红,似乎羞不可抑。
“咳咳,夫人可摔疼了?”卫奚毕竟已经经历过了两次尴尬时刻,而且都是在清醒的时候,因此虽是有些无措,倒也很快反应过来了。
苏映满面通红的下了床,立在床边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
“嗯,我知道。”卫奚轻嗯了一声,也跟着起身穿衣。
“真的吗?”苏映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偷偷拿眼瞧他。
卫奚笑如春风:“要不是我突然出声,夫人也不至于被吓到,要说是我该道歉才是。”
说到这,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梁。
苏映一副大松口气的样子,道:“哪能怪夫君呢,还是我不小心,胆子太小了。”
卫奚见她衣裳单薄,自己坐在床上都觉有些冷,便将自己的衣服递了过去,道:“夫人把这衣服穿上吧,小心别着凉了。”
苏映含笑接过披上,这才叫了丫头进来。
进正房给李氏请过安后,苏映便与卫奚分了两边坐下,只是与上次不同,此刻坐在她下首的卫湘芝倒不似之前那般与她亲近,只朝苏映淡笑了一下,便又规规矩矩坐好,无一字多言。
苏映也没多说什么,也只含笑朝她点了下头。
倒是对面的苏姨娘瞧见了,脸上有些似笑非笑的,苏映没理会她,只安心等着众人请安完毕之后,李氏叫退。
每日请安的流程大抵相同,李氏虽常常会在这时与几人闲谈几句,但对于她不喜欢的人,比如苏姨娘和她,向来是问过两句便撂在一边,只维持表面上的客气,今日她本以为也是如此,哪知李氏却突然问起她来。
“你与奚儿成亲也有三月了吧。”
她话一出口苏映便心里一沉,这是从现在就开始做铺垫了吗。
“回母亲,确实已满三月。”苏映回道。
“看来我倒没记差。”李氏微微点头,“恰好近日我身子不大爽快,张大夫开了几服药,我吃过觉得不错,不如让他也来给你瞧瞧,也好调理下身子。”
卫奚闻言眉头一皱,看向李氏道:“母亲,我与夫人成亲时日尚短,若是为了子嗣,大可不必如此。”
“你这孩子,可不是误会我了。”李氏嗔怪一声,笑道,“我怕也是关心媳妇,想着看看总也无妨,哪里就值当你这么着急了。”一边说着,一边就朝赵嬷嬷使眼色。
赵嬷嬷随即退了出去,再进来时,身后面便跟了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大夫。
“张大夫,这边请。”赵嬷嬷领着人走到苏映跟前。
“母亲。”卫奚还想再说什么,苏映却已将手放在了搭脉的瓷枕上,一个丫头随即放了张丝帕上来。
既然她婆婆连人都找来了,想必自己便是再推脱也无用,还不如干脆些。
中年大夫一手搭在她的腕间,一手轻轻捋着胡子,似在沉思,苏映不信这些人连她还是处子之身也能把出来,便好整以暇的等着下文。
片刻后,中年大夫终于收回手,眉头却紧皱,朝上首道:“回卫夫人,少夫人身子确实不大好,体质偏寒,恐怕以后在子嗣上有些艰难。”
苏映眉头一挑,果然就见李氏立刻接话道:“那可能治好?”
“老夫也只能尽力而为,一切还得看天意。”中年大夫玄之又玄的说了些医理,然后开了张方子出来。
苏映此刻已经全然明白李氏到底想干嘛了。
她这是想先安一个子嗣艰难的名头在自己头上,而且这大夫话也没说死,便是以后她又生下孩子,也不要紧,全是天意不是?
可自己如果顶着这个名声,此刻全府又都知晓此事,那么以后不管是李氏要塞丫头过来,还是直接让卫奚纳妾,便名正言顺了。
苏映想通此间关窍之后便先看了卫奚一眼,随后有些沮丧的垂了头。
卫奚自然知道苏映嫁入卫府三月都没怀孕的真相,可此事说出来只会令她更加难堪,便只得对李氏道:“母亲,孩儿成亲尚早,子嗣之事实在不宜操之过急,再说临近春闱,我又常在太学之中,此事再是正常不过,哪里就能扯到其他上去了。”
李氏目的已达成,自然不会在此时咄咄相逼,便笑道:“我知道你心疼媳妇,我不过就是找人来看看,帮她调调身子罢了,这不也是为了你们俩夫妻好吗。”
“是呢,谁不知道咱们夫人最喜欢小孩子了!”苏姨娘拿帕子捂嘴,痴痴笑了两声,“尤其是咱们少夫人又是个顶顶孝顺的,夫人喜欢她,自然上心些。”
苏姨娘话刚落,李氏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嘴角噙笑,“还是苏姨娘最懂我,我这可不就是关心在意吗。”
碰了软钉子,苏姨娘便只好悻悻住了口,李氏见她消停下来,便朝众人道:“你们也都先下去吧。”
“是。”
众人起身告辞出来,苏映一直闷闷不乐,察觉身边有人靠近,知道是卫奚,便又强撑了笑脸,“夫君不必担心,虽然我……可你放心,我总不至于真的让卫家后继无人。”
卫奚听她这话,只觉心中蓦地一刺,下一刻已是抓起了她手手,道:“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人。”
是哪样的人呢?苏映没问,不过也无所谓,反正男人的誓言,向来做不得数。
若是有良心的,誓言说出口的瞬间,许还有几分真心,可也只在当下,至于更多的,甚至连自己都骗不过,更遑论真心了。
“嗯,我信你。”苏映回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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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府西院。
“姐姐,你可要帮帮我呀!”荷叶拉着梅香,神情焦急。
梅香递了杯茶过去,神色却有些为难,道:“我也很想帮你,否则上次你来找我,我就不会把月例全借给你了。”
“那这个月……”荷叶想来也是觉得不好开口,话说到一半,又十分窘迫的低下了头。
梅香笑笑,无奈道:“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还没发呢,况且这次你哥哥欠的钱不少,便是月例发了也不够啊。”
“那可怎么办呢!”荷叶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父母皆亡,世上只余哥哥一个亲人,荷叶很是珍惜,可她哥哥却有个坏毛病,那就是好赌。
以前赌得还小些,后来自从她进了卫府当差后,她哥哥赌得就越来越大,好几次被赌场的人追债,要不是荷叶东拼西凑,估计早就被人砍了手脚了。
“你也别着急。”梅香见火候已到,这才开口,“这样吧,我去求求小姐,看能不能借出些银子来,你先拿去救救急。”
“真的?!”荷香只觉绝处逢生,连眼泪都来不及擦,拉着梅香的手道,破涕为笑道,“那可真是太谢谢姐姐了,以后姐姐有事尽管来找我,凡是能帮得上的,我绝不推辞!”
梅香笑笑不说话,转身就进了里间。
“怎么样了。”卫湘芝正拿了小勺在窗前给养的画眉喂食,听见声音,头也没回的问道。
梅香左右看了一眼,这才走进小声道:“她已经上套了,她那赌鬼哥哥也是个收不住手的,早晚还得闯出更大祸来。”
卫湘芝点点头,“那就别让上钩的鱼儿跑了。”
“小姐放心,跑不了。”
从上房请安回来之后,卫奚一直若有所思。
他曾答应过苏知仪,会好好待苏映,其间打算自然是保证苏映的正妻之位,可如今看来,他原本的打算还是有些欠缺考虑了。
便如现在,她虽仍是卫府少夫人,可是却仍旧处境艰难,不仅母亲未将府中事宜慢慢交给她,而且还开始催促起子嗣来,长此以往,恐怕苏映的处境还要更糟。
想来想去,卫奚觉得要解决此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两人圆房,让苏映生下孩子。
此事他以前从未想过,如今想来,他竟一点也不觉得抵触,不免心中又是一阵迷茫。
原来他不抵触与苏映生下孩子……
书砚见自家公子自回了书房之后就站在窗前发呆,他也着朝那边望了望,却未见少夫人的影子,心中叹口气,看来他家公子是病膏肓了。
什么病呢?相思病。
书砚觉得自己身为公子心腹,有责任为公子排忧解难,便上前道:“公子,现在快到晚膳时辰了,不如咱们先回少夫人那边吧。”
“已经这么晚了吗?”卫奚看着外面天色有些不确定,“现在什么时辰了。”
“未时。”书砚答。
卫奚:“……”
“我还从未听过有人未时就用晚膳的。”卫奚瞥他一眼。
书砚也觉自己这借口找得不是很稳妥,正准备再想一个,却听卫奚又道,“再过半个时辰叫我。”
第36章
年关将近,卫府也开始逐渐忙碌起来。
譬如李氏就常常带了苏映和卫湘芝到各相熟人家走动,这最先去的就是靖国公府。
李氏出自二房,现在的靖国公算是她的堂兄,可李氏丝毫没有与靖国公府生分的意思,反而愈发亲近。
便如现在,她拉着李玉鸾,让对方坐在她身边,亲亲热热的说话,而李玉鸾也时不时说些俏皮话活跃气氛,屋中一派和乐融融。
“这就是奚哥儿媳妇吧,上次见她还是在王家老太太的寿宴上,没想到再见都是一家人了。”靖国公夫人矜持的笑笑,朝苏映道。
“见过舅夫人。”苏映起身朝她行礼。未嫁入卫府时还可称一声国公夫人,现在就要叫舅夫人了。
“看着倒是个好孩子。”靖国公夫人对苏映不感兴趣,刚才问话也是为了全脸面,因此问了这一句,便又转开了眼。
“听说奚哥儿就要春闱了,不知最近书读得怎么样了。”靖国公夫人又问,不过却是对着李氏。
“倒是还算用功。”李氏笑着答了一句,“朝堂上的事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不懂,便只好做些贤内助的功夫。”
言罢,她笑着看了苏映一眼,道:“便说我这媳妇吧,自己身体不好,对奚儿倒还算上心。”
“哦?外甥媳妇这是怎么了?”国公夫人闻言便朝苏映看了过来,一边的李玉鸾也跟着转了目光。
苏映在心里叹口气,看来自己这婆婆是非要把她子嗣艰难的名声坐实了。
果然,下一秒李氏便把张大夫的说辞搬了出来,完了还叹息一声,“总归也不是一点机会没有,但看天意吧。”
苏映已经调整好心态,见屋里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她,非但没有表现出失落之态,反而无比坦荡的端着笑脸任她们打量,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左右他们还年轻,谁又能说的准呢。”国公夫人做了个总结,不过一听就是场面话。
倒是之前一直坐在旁边的李玉鸾开始频频朝苏映看来,眸光中透露出些幸灾乐祸还有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