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大概猜到了些,本想问问几个丫头,梅园的情况,奈何卫奚就在身边,便只得作罢。
到了卫老太太居住的屋子外,仍是周嬷嬷迎了两人进去,而两人刚进去不久,房中其余下人也都被支了出去,只余三人在屋内。
“跪下!”人刚褪尽,便听卫老太太一声断喝,却是朝苏映而来。
苏映心中一顿,面色却如常,甚至还带着两分迷茫,慢慢跪在了地上。
“不知孙媳何处惹了祖母不快,祖母尽可责罚孙媳,还请祖母不要生气。”
卫奚见此亦跟着跪下,眉头微皱,对上首的卫老太太道:“祖母息怒。”
第38章
卫老太太哼一声,看着底下的苏映道:“我倒是没想到,你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才进府三月,便想将管家权揽过去。”
“什么?”苏映疑惑抬头,“恕孙媳实在不明白祖母的意思,还请祖母明示。”
卫奚也是同样疑惑,什么管家权,后宅之事向来不都是母亲在管吗?难道昨天晚上……!
“祖母,到底怎么了?我母亲可是处事了?!”言罢,他便打算起身,往正房那边去。
“站住!”卫老太太叫住他,周嬷嬷亦挡在门口。
“祖母?!”卫奚焦急转头看着卫老太太,她却只盯着苏映,目光如电,似能看透人心,“你真没打算从你婆婆手中夺权?”
“没有。”苏映摇头。
若说不是李氏打算在卫奚出京后把自己留下,又塞人过去,苏映是不会跟自己这个婆婆闹翻的,即便是现在也一样,她只是想让自己步子走得没那么艰难。
“孙媳实在驽钝,还望祖母直言。”
卫老太太盯着苏映看了许久,见她目光澄澈,不似作假,便收了脸上厉色,又见门边的卫奚似乎已经按捺不住,这才道:“你母亲没事,只是昨晚苏姨娘突发崩漏之症,血流过多,你母亲有些吓到了,再加上天寒,生病了而已。”
“生病了?”卫奚有些愣,此事未免太过凑巧,“不知可有找大夫瞧过。”
卫老太太此时已经恢复往日平和,看着苏映的眼神也不再带着尖锐的审视,道:“没有大碍,只是震动心神,大夫称不宜太过操劳,需要静养。”
而李氏昨天还好好的,突然就要静养,几乎就是在告诉别人,不要多问。
怪不得今天府中奴仆个个皆跟闭嘴蚌壳似的,连说闲话的都没有。
“既是如此,那我便去看看母亲。”卫奚说着,大步出了卫老太太房间。
这次周嬷嬷没有拦他,因为他去了也见不到李氏。
不止李氏,二小姐卫湘君也同样报了病,只是老夫人给的禁足时间短一点。
“你母亲这段时间身子不适,我又懒怠管这些杂事,你既然为我卫府长媳,那府中中馈,便该由你主持。”卫奚出去之后,卫老太太才悠悠丢下这句话。
“祖母,万万不可!”苏映立刻拒绝,“孙媳年幼不知事,哪里能担这样的重担,还请祖母收回成命。”
“你不肯?”卫老太太斜眼看她,眉头微挑。
苏映仍旧坚持不受,“非是孙媳不肯,实是孙媳无能无法担此重任。”
卫老太太重哼一声,“照你这意思,岂非我堂堂卫府,竟娶了个无能之人做长媳,如今主母身体不适,便连主持中馈的人都找不出了?”
苏映头低得更下去,只道:“孙媳年幼,虽家中学过如何打理后宅,只是新嫁不久,恐许多事处理得不周全,给府上惹来祸事,故而不敢应下这差事。”
她说的也是实话,卫家与来往的亲眷关系如何,她知道的不多,要是对方送来拜帖或是年节礼物,该怎么回,这些都是有讲究的,一个不好,便要得罪人,这事她可不敢擅自应下来。
卫老太太也明白苏映话中之意了,她不知道这个孙媳是真的聪明还是愚笨,总觉看不透她,可此事也不能再拖,便只好道:“既是如此,那你打算怎样。”
苏映等得就是这句话,因此立刻就道:“孙媳虽是驽钝,倒也能跑腿办差,只是许多事还得请祖母做主才好。”
这便是要拿着自己当牌子了,卫老太太眯了眯眼。
苏映亦垂着头,只等卫老太太定夺。
她可不想立足未稳的时候就跟李氏两人夺权,再说以后李氏总得出来,要是自己此刻就心急的把所有事抓在手里,那以后必成李氏眼中钉。
而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李氏若是想与之前计划的那样,把自己留下,则势必管家的权利要暂时交出来了。
所以便是再不愿,她也不会让苏映此时留在京城。
卫奚若考中,李氏不会再找借口让苏映留京,若是卫奚不中,那更没关系了,大家都在京里,便是李氏重新掌权也无所谓,总之苏映都不吃亏。
她说完之后,屋里便静了下来,卫老太太看着跪在下面的苏映良久,终是叹了口气,道:“罢了,就这样吧。”
苏映亦是松了口气,从卫老太太手中接下了对牌。
而李氏在正房听见这个消息则气得砸了茶杯。
卫奚在门外听见碎瓷声,嘴唇紧抿,旁边的小丫头见状更是缩得跟鹌鹑似的。
不一会赵妈妈就出来了,她面上带着尴尬的笑,对卫奚道:“刚才夫人才喝了药,不小心把药丸摔碎了,大公子的孝心我已经转告给夫人了,大公子就请先回吧。”
“赵妈妈,你实话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卫奚脸色不太好看。
赵妈妈仍是卫老太太那个说辞,只道夫人受了惊吓,暂时需在屋中养病,不见外人。
得不到答案又见不到李氏,卫奚只好离开,只不过回房前,他又吩咐书砚,让他去打听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书砚很快回来,不过得到的消息有限,而且十分零碎,是从介个丫头婆子嘴里强问出来的。
据她们说自从昨日老太太去了苏姨娘院子之后,再出来,府里便打发了些丫头婆子走,就连平日给府中夫人小姐请平安脉的张大夫也不许再上门,还有人说曾听见老爷发火的声音。
不过这都是以讹传讹,问起是谁说的,又都说不出具体人名来,只一件事十分确定,那就是苏姨娘有了崩漏之症,以后绝不可能怀孕。
崩漏之症的起因很复杂,不过最常见的是服用了太多虎狼之药,致使月事不调,并发展成崩漏这等疑难杂症。
卫奚不知道此事跟母亲有没有关系,虽然他不想将自己母亲想得这样坏,可心中疑虑却始终难打消。
卫府以后由苏映当家,这事很快便传遍了全府上下,孟氏听到消息,便去找卫老夫人闹,哪知还未进门便被周嬷嬷挡了回去,只道便是晚辈那也是卫家嫡长的媳妇,宗族大事,自然该有宗妇处理。
苏映还未觉出什么不同,卫府下人们却早早的闻风而动,就连她身边的小丫头都有人来巴结。
她知道后便把人都叫了进来,严词警告,只道若是有人想打着她的名头破坏府中规矩,即便是她的陪嫁丫头,也只能撵了出去,绝不姑息。
这番敲打下来,倒是让许多头发发热的人清醒了不少,甚至比以前还更上心些,就怕一个不注意,惹来祸端被赶回苏府去,真要这样,那才是丢大人了。
而卫奚听到卫老太太叫苏映过去竟是为了此事,心中猜测越发得到肯定,不由得对李氏涌起了深深的失望。
年节这几天,因着李氏不能出门,就连苏映也寻了要在家照顾婆母的托辞不出,却收到了何雨晴的来信,道她婚期将近,让苏映到时一定要来。
竟然这么快,苏映有些怅然,她想起听说对方订亲时自己给何雨晴送的那本书,也不知道她明白其中意思没有。
何家与王家结亲的日子就定在了正月里,也是想沾沾新年的喜气,因着李氏已经“称病”快要满半个月,若是太久不露面总要惹人怀疑,便被卫老太太解了禁足,只管家权仍未交回她手中。
苏映安排了两辆马车,她见李氏出来,便上前准备扶她上去,却被一把甩开,自己扶着赵嬷嬷的手上了车。
苏映也不在意,收了手上了后一辆马车。
卫奚骑着马在前头,恰好转头时见到这一幕,眉头微皱,不过终究没说什么,一夹马腹催马前行。
马车里还坐着卫湘芝,半月不见她本来的瓜子脸更尖了,可眼中却又灼灼精光。
“大嫂,祖母知道是我将母亲陷害苏姨娘,而且还害了父亲子嗣的事抖搂出来的,可我不后悔。”她语气平淡,似乎不像在说自己小心思被戳穿,而像是在谈今日天气好不好。
苏映没接话,那天从卫老太太的反应里,她已是猜出来了。
“母亲要把握嫁给唐家,父亲也是知道的,可他不在意,我也没办法了,只要祖母出面,便是得些训斥又如何?总归她比父亲有良心一些。”卫湘芝语气凉凉,说到最后竟冷笑一声。
苏映讶然转头,这事卫怀策也知道?
不过她略一思索也就懂了,庶女嫁高门,那么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再联想到卫奚的长姐卫湘君,她觉得自己或许把她这个公公想简单了。
怪不得李氏只得了禁足,而且还是在伤害子嗣卫老太太大发雷霆之下。
“祖母那天不止训斥了我,训斥了母亲,还训斥了父亲。”卫湘芝勾唇一笑,“她说父亲身为人父,却只知将儿女舍出去与人换利,怪不得卫府要没落下去,还说我的亲事她自会做主。”
苏映看她一眼,欲言又止。
卫湘芝似乎明白苏映想说什么,无所谓的道:“大嫂放心,事到如今,祖母肯出面我便再无他想,只要大嫂届时能让我不至于出嫁太寒酸就行。”
这点苏映自是能做到,便点了点头,“你亦放心,你的嫁妆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第39章
这点苏映自是能做到,便点了点头,“你亦放心,你的嫁妆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苏映自从接过卫府管家权之后,便将府中所有账册翻看过一遍,不得不说,李氏还是很能干的,卫家的事不比苏府少,可是李氏不仅对所有的账册都亲自过,而且少有出错,治下也很严,怪不得府中一派风平浪静。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的严苛,所以这次她被卫老夫人夺了权,府中上下几乎无人替她可惜,反而隐隐有些高兴。
他们高兴什么苏映自是知晓,估计是觉着自己面嫩,好糊弄,可以从中渔利。
苏映虽然还未打算弹压卫府下人,不过却没打算听之任之,因此元宵刚过,她就重新将账册又梳理了一遍,凡是查出有中饱私囊的,她也不出手,全禀报给卫老太太,要如何处置,由她决定。
赵妈妈的哥哥便是庄子上的二把头,因着赵嬷嬷在李氏身边伺候,因此没少暗地里克扣东西,这次被苏映发现,身上差事已是丢了。
而这个赵管事,正是春雪的爹。
马车刚在王家门前停下,苏映便听见了王家下人唱名的声音,苏映掀帘准备下车,却见卫奚正站在车前。
本来准备过来扶她的凝春已经站到了一边,卫奚朝她伸出手,苏映便也笑了笑把手递上去,踩着矮凳下来。
刚下车,苏映便瞧见李氏看过来的目光,黑沉沉的,连带旁边的赵嬷嬷也面色不善。
只不过二人也未久留,李氏扫她这一眼后便领着赵嬷嬷进去了。
“娘子在看什么?”察觉到苏映的目光,卫奚跟着看过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苏映笑着摇摇头,“没事,咱们走吧。”
何、王两家联姻,到的人家不少,他娘王氏更是早早就过来帮忙,见着苏映,虽不好当场拉她过去说话,却很是高兴的模样。
倒是王容音更自在些,见苏映坐在李氏下手,百无聊赖又不得不应付,派人寻了个由头把她叫出来了。
当着外人的面,李氏也不好说什么,再说此刻卫府暂由苏映主事,内宅之中也有不少人听到了消息,若是此刻两人表现出不睦来,那就更显得有事在里面。
所以李氏虽然会在人后冷落她,但是在人前时态度却得亲亲热热的,譬如现在,王容音刚派丫头过来请,李氏便满面含笑的让她去了,态度亲昵得很。
苏映也就顺着台阶下,推了两句后才出去了。
刚进房门,王容音就迎了出来,嗔怪道:“自从你成亲后,咱们可是好久没见过面了。”
“我也是没办法,以前还可求了母亲常常出门,现在嫁了人后,想要出门也没那么随意了。”苏映亦叹口气。
王容音听她这一说,倒是心念一动,道:“你以前常常都能出门吗?”
苏映初时不明所以,便点头道:“母亲也不怎么许,只是我每次多求一求,她就又心软答应了。”言罢她就见王容音有些高兴的垂了头。
苏映心中陡然一亮,想来她不只是想问王氏,而是想问她哥哥吧。
“我大哥哥也一样,并不拘着我,虽有时也说上两句,立场倒也不甚坚定,想来以后成亲了,就更是好说话了。”苏映喝口茶,自顾自道。
“你讨厌,谁让你说这个了!”王容音羞得满面通红,娇嗔着捶打了苏映一下。
苏映亦无奈摊手,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我可真是冤枉,明明好心,却被当了驴肝肺。”
王容音倒是没再锤她,只脸却更红了。
上次回苏府,王氏也给苏映透过口风,若是她大哥春闱得中,就上王家提亲,想来双方已是互相通过气了。
其实本来王氏虽也考虑过王容音,倒也不是非她不可,而是还有好几个待选闺秀,只是自她二哥哥被选为太子舍人之一后,王氏便改了主意,上王家与王家舅母商量起两家婚事来。
私下里几乎定好了,只是想着苏知仪若是能得中,两家脸面也好看些,这才将提亲的日子定在了春闱后。
苏映见王容音羞得不行,也不再逗她,另转了话题道:“以后雨晴便要成你大嫂了,你们这缘分可比我深多了。”
哪知说起何雨晴,王容音却叹口气,苏映见此追问道:“怎么了?难不成舅母又不喜欢她了?”
“倒不是。”王容音摇摇头,“我大哥是个怜惜女子的,皮相又生得好,房中早已有了通房丫头,雨晴性子你是知道的,我只怕她会容不下。”
苏映看了王容音一眼,没说话,因为苏知仪也是有通房丫头的,只是他并不沉迷此事,也从未见过对哪个丫头特别些。
“你也别看我,我自是容得下的。”王容音笑笑,“可我大哥性子看着软,实际也硬,要是两人真起争执,我只怕吃亏的还是雨晴。”
“你也别担心。”苏映安慰道,“这事雨晴本也知道,想来已有心里准备,否则她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了。”